3660章不盡的添堵(上)「廖躍進的司機?」陳太忠上下打量對方一眼,淡淡地問一句。
「是我,」小李年約二十七八,一看就是那種精力極其旺盛的主兒,他沉聲發話,「我本來就是個臨時工,根本就沒有資格採購東西,您一說話,我的飯碗砸了。」
「要砸你飯碗的是我嗎?」陳太忠聽得冷哼一聲,他才待呵斥對方一頓,想到此人也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兒,又是北崇的老百姓,說不得又嘆口氣,「行,那我給你個機會……就你這句話,你敢當著廖躍進,再跟我說一遍嗎?」
「這個……」李司機猶豫了,他也知道,自己來找陳區長的理由,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只是廖局長說了,為這點小事開除一個司機,真的有點小題大做——小李啊,這真的不怪我,陳太忠這貨做事太絕了。
總之工作就沒了,他還想著將來瞅機會轉正呢,這心情真的是不好,今天晚上他又喝了不少酒,想著這本來沒多大的事情,陳區長你咋就這麼大反應呢?於是他來找區長評理。
年輕的區長提出了要求,他反倒是愣住了,好半天才無可奈何地嘆口氣,「我要是當著他的面兒這麼說了,工作就能保下來?」
「能證明你是冤枉的,別人憑啥開除你?」陳區長循循善誘地開導他,這貨一看就是缺心眼的,而年輕的區長也不願意因為要遵從某些潛規則,就處理不該處理的人,從而放走真正的責任人,「我說話一向算話。」
「那……廖局長會怎麼樣?」李司機愣頭愣腦地發問。
「那自然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陳太忠冷哼一聲,想到葛寶玲說的藉口,他就重複一遍,「我高度關注的事情,居然也敢上下其手,真把我這區長當成擺設?」
「那……還是算了吧,」小李猶豫半天,終於嘆口氣,艱難地做出了這個選擇,他跟廖局長沒有太近的關係,不過能做了這個司機,多少還是有點瓜葛的。
要是廖局長因此倒霉或者下台,他跟那些關係不好交待不說,就算能繼續留在民政局,估計也要被人戳脊梁骨,最後的下場,估計還是捲鋪蓋卷滾蛋。
「嘿,」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要不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也實在懶得再說了,「那以這個邏輯來說,你被開除了,還要怪我嗎?」
問完這句話,他都不等對方回答,摸出鑰匙打開院門,逕自走了進去,順手關上院門。
小李呆呆地站在院門口,好一陣才無奈地搖搖頭,轉頭離開了,嘴裡還輕聲嘟囔著,「好像跟你無關似的,不就是點摻了砂子的米,你至於這樣嗎?」
為什麼這些人只會從別人身上找原因呢?陳太忠站在院子裡,無奈地搖搖頭……第二天就是周一了,陳區長用了半個上午的時間處理公務,然後就陪著荀德健去看濁水鄉的娃娃魚養殖基地,那裡也才剛剛開始搞土建,沒什麼可看的。
不過借著這個機會,話癆荀徹底地了解了一下該項目,從養殖技術到區里打算的投資,以及區政斧散養的決定,至此他再也沒什麼猶豫,果斷表示這個投資沒問題。
他和陳區長商議一下,決定這個簽字儀式定在下下周,這個期間,他要到京城最後確定一些細節,而且他的錢在國內並不多,需要從國外轉移進來一部分。
當天晚上,區政斧繼續熱情招待荀總,出面的是徐瑞麟,不過徐區長對話癆荀的觀感並不是很好,酒宴完畢之後,特意打個電話給陳太忠,「我感覺這個人,說話有點浮誇。」
「他就是那個脾氣,資金你放心,這傢伙有錢,」陳區長笑著回答,此刻他正在陪盧天祥喝酒,盧總從陸海回來了,並且已經決定在小嶺鄉建板材廠,所以來跟年輕的區長套近乎。
這就是接連兩件好事了,不過在八點半的時候,終於有個不太好的消息傳來,葛區長打電話匯報,「省里的救災款,一期的三百萬已經撥下來了,今天我去財政局,他們說要等一等才能撥付。」
真是不知道死活!陳太忠聽得頗為無語,馬飛鳴當眾親口指示,戴帽子下來的錢,你們也敢扣下不給?他不動聲色地問一句,「那你打算怎麼辦?」
「明天上午我再去,」葛寶玲也是敢死纏爛打的主兒,她果斷地表示,「一天不給錢,我就跑一天。」
「嗯……廖躍進的檢查,明天你交到我辦公室,」陳區長不置可否地回答。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陳太忠就在辦公室門口見到了廖躍進,他也不做理會,進屋之後處理各項事情,直到接近九點,將手邊的事情處理完,他才讓王媛媛把此人放進來。
不過他也沒搞學習什麼的,以姓廖的地位,還不值得陳區長如此對待,面對此人雙手交上來的檢查,他也不去接,聽憑對方將幾張紙放到桌上,淡淡地問一句,「葛區長看過了嗎?」
「葛區長看過了,」廖局長小心翼翼地回答,他半躬著身子站在桌邊,連退兩步的膽子都沒有,「本來想請葛區長代交的,但是想一想,還是該親自來向您檢討。」
「唔,」陳區長不置可否地哼一聲,拿起檢查來翻看一下,三百格的稿紙寫了有十幾頁,裡面雖然是空話套話連篇,但是看得出來,做檢查的人對自己的錯誤,認識還是頗為深刻,也是非常後悔。
但是尼瑪——丫後悔的是,放鬆了自己對身邊工作人員的教育,對一些異常現象缺乏警惕之心,而且他更認識到,有些人之所以能膽大妄為,是他平時忽視了關心工作人員的思想。
是的,廖局長對這種現象,負有一定的領導責任,他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帶來了非常嚴重的後果,他為此而痛心疾首。
說來說去,就是我廖某人馭下不嚴,辜負了組織對我信任,不過這個錯誤也正好敲響了警鐘,我要知恥而後勇,深抓全局工作人員的思想,請組織上看我的表現吧。
這尼瑪真是扯淡,陳太忠想一想夜裡來找自己的李司機,就覺得這個檢查未免也太過滑稽了一點,但是既然李司機不肯出面指認,那麼……也就只能這樣了。
真是成也程序敗也程序,意識到這一點,陳區長心裡猛地生出點無力感來,他不耐煩地擺一擺手,「言不由衷的話也能寫這麼多,你還真好意思……行了,你走吧。」
「區長,我這個態度,還算認真吧?」廖躍進腆著笑臉問一句,他不太明白陳區長最後的意思,想要敲定一下。
「你這個態度要算認真,天底下就沒有不認真的人了,你只是在認真地胡說八道,」陳太忠見這貨如此地沒皮沒臉,說不得冷冷一笑,「你再嘰歪一個字,信不信我讓人徹查此事?現在……你給我滾!」
廖躍進吃此一嚇,忙不迭倒著身子退了出去,直到走出小樓,他才輕聲地嘀咕一句,「什麼素質,區長就可以罵人?」
就在他抱怨的時候,葛寶玲來到了市財政局,她想見弓南華,但遺憾的是弓局長很忙,沒時間見她,旁人也不理會她——是個人就知道,北崇跟財政局的關係非常緊張。
但葛區長做事,也有點一根筋的執拗,沒人理我?我照樣坐在辦公室等著,你可以躲我一時,不信能躲我一世。
不過話說回來,她在財政局也不是兩眼一抹黑,以往她配合交通局跑錢,依仗銀彈開路,也結識了幾個略有權勢的小人物,於是有人悄悄地告訴她,這一筆錢,有人正琢磨著弄到市民政局,然後再從民政局往下撥。
沒這個道理的嘛,葛寶玲一聽就急了,戴帽子下來的錢,明明可以直接撥給北崇的,為什麼要過一道民政局?
過市民政局,就有太多的不便了,首先是上文說的,撥款可能變成物資,這平白就要被盤剝一層,其次是增加一道中間環節,就多了推諉扯皮的空間,北崇人耗不起,第三就是棋從斷處生,一來二去的,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么蛾子。
第四,也就是最重要的環節,那就是味道不對,明明是北崇區政斧的事,變成了民政系統的事,區區的市民政局,哪裡有那麼大權力?救災是整個區政斧的事,不僅僅限於民政系統,還有衛生、交通、建設等系統——這是包括了災後重建的資金。
葛寶玲真的想去再找弓南華,別看那是財政局長,葛區長著急了真敢往上沖,不過想到她這個消息來源不便泄露,她不得不強忍一口氣。
事實上,這個消息有可能是別人奉旨泄露的——她自認跟對方的關係也沒有好到無話不談,泄露的目的就是要給北崇添堵,通過較為合理或者有點道理的程序,把事情慢慢地拖住。
這種迂迴戰術,在官場裡不是新鮮事,通常也很管用,起碼在這件事情上如此處理,就算馬飛鳴知道了,也未必方便直接發火。
但饒是有這種猜測,葛寶玲還是不能出賣信息來源,所以她只能給陳區長打電話。、3661章不盡的添堵(下)「撥給民政局?好大的狗膽,」陳太忠聽了之後冷哼一聲,「你不著急,下樓來慢慢說,我的車就停在市政斧對面西側。」
市財政局就位於市政斧西側,陳區長停在對面西側,直線距離並不算遠。
事實上,他在區里處理完手上的事兒之後,就想到了省里撥下來的這筆錢,心說葛寶玲你決定天天去要錢,這個態度是不錯,但是眼下的北崇百廢待興,咱做領導的,哪裡有那麼多美國時間跟他們乾耗著?
正好湯麗萍和荀德健想在陽州市區轉一轉,他就和王媛媛一道,帶著投資商來市里遊玩了,不成想才到市區,就接了這麼一個電話。
不多時葛寶玲走過來,將今天的遭遇說一遍,順便把她的猜想也說一遍——不管是圈套還是試探,若是坐視財政局把這個款子撥給民政局,北崇的麻煩一定少不了,而且馬書記未必方便幫著說話。
但是如何阻止財政局把款子撥給民政局,這也需要一定的理由,畢竟一般而言,民政局是救災的主體單位,而馬飛鳴的關注,也只是現場做出了指示,要撥八百萬下來,只是口頭的承諾,連文件都沒有,更沒指名款子下來的渠道——大致不出錯就行。
所以這就是老話說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尤其是馬書記目前都跛了一條腿。
當然,陳太忠若是上告,馬書記真的想要維護的話,也可能導致血流成河,但問題的關鍵是——砢磣不?馬飛鳴已經關注過小賈村了,為這點小事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煩省委書記,只會顯得陳某人無能。
陳區長壓根兒也沒想過再找馬書記告狀,聽完之後,他嘴角微微扯動一下,勉強算是個笑意,然後輕描淡寫地發問了,「弓南華在不在財政局?」
「在,」葛寶玲很乾脆地點點頭,「雖然我沒見到他人,但是他的車在。」
「錢確實到帳了?」陳太忠又問一句,沒辦法,他是要以德服人的。
「確實到了,上周四人行抄的單子,」葛寶玲對這筆錢,也不是一般地艹心,都查到朝田人行轉帳中的抄單記錄了,「周五不到,周一也肯定到了。」
「那我去找他,」陳太忠一甩車門,就向財政局走去,葛寶玲猶豫好一陣,還是遠遠地綴在他身後,跟了上去。
陳區長進了財政局,略略一打聽,就了解到了弓局長的辦公室,然後想也不想,就一路橫衝直撞地走了過去,有人要他簽字登記,被他一把推開。
來到局長辦公室門口,負責接待的小姑娘攔住了他,說弓局長不在,他手一伸,就薅住了對方的脖領子,面對嬌滴滴的小女孩,他沒有半點的憐香惜玉之情,冷笑著發問,「他的車就在樓下,你居然告訴我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