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8章聚焦天災(上)發生在北崇的泥石流,引起了恆北省的高度關注,當天上午,省黨委書記馬飛鳴和省長魏天就打來了電話,其他的還有分管農林水的副省長歐陽貴,以及省水利廳長、林業局長等。👣🍭 6❾ᔕ𝐇𝓾𝔁.ᑕσΜ 👻⛵北崇這邊的匯報也很明確,當晚北崇區長陳太忠和三輪鎮長林繼龍檢查防汛工作,就住在小賈村,凌晨四點鐘左右滑坡發生,多虧防汛工作宣傳到位,大部分人緊急疏散撤離。凌晨六點,陽州市黨委書記李強和北崇區黨委書記隋彪,攜帶了救災物資抵達現場,冒雨組織搶險救援工作。然後就該說損失了,整個小賈村四百多間房屋,僅餘二十餘間房屋,還有大量田地被沖毀,財產損失初步估計在一千二百萬元左右。至於人員,倒是損失不大,七百一十六名村民中,只有兩人失蹤——「只有」這個詞兒聽起來殘忍,其實真不是如此,這可是凌晨四點發生的滑坡,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時候,而小賈村不是富裕的村子,到了夜裡連路燈都沒有。這種情況下,七百多人的村子,百分之九十五的房屋被泥石流吞沒,居然只失蹤了兩人,簡直可以稱作奇蹟了——要不是有市黨委書記作證,別人真的不可能相信。事實上,現在也沒多少人相信,大家都猜測,如果不是北崇誇大了損失,那就是在失蹤人數上,陽州瞞報了。瞞報無所謂,在領導們看來,下面人敢捂蓋子,上面的就有膽子「被蒙蔽」,不過如果北崇只是誇大損失,想騙取上面的經濟扶助,那麼……就得讓你長一長記姓了。這裡要指出一點,下級變著法兒跟上級要錢,是普遍現象,各顯其能什麼手段都可以施展,給不給、給多少就是領導的事兒了,但是,像這種遭了天災的,要錢真的比較理直氣壯,災後重建的資金,上級就算再不情願,也不敢胡亂生事。像陳正奎,是陳太忠的死敵,可北崇跟市民政局要求物資支援,他也沒膽說,你們別給。總之,北崇經受了這麼大的災難,省里肯定要有反應,但同時也有必要落實一下,災情是否有下面匯報的那麼嚴重。領導想要了解真相,渠道肯定不止一條,但是打聽來打聽去,大家居然都說此事屬實,這真的讓人感覺不可置信,省里的領導終於做出決定,派省電視台下去採訪拍攝。眼下這個時候,恆北已經進入汛期了,小賈村村民能安然地躲過泥石流的襲擊,這裡面肯定有值得學習的地方,省台派人專程拍攝,既可學習和推廣經驗,也可以向大家提出警示——水火無情,防汛工作來不得半點馬虎。當然,小賈村若是不像匯報中的那麼慘,救災款什麼的也就不用指望太多了。省台記者的人是當天中午接到通知的,趕到小賈村的時候,就是晚上八點出頭了,一到現場,大家都驚呆了,真是災難大片裡的那種景象。公路整個被泥水覆蓋了,其中有大約兩三百米都被衝垮了,一側全是一望無際的泥漿,十來棟房子孤零零地矗立在泥漿中,窪地里的四五間,只隱約能看到屋頂,死氣沉沉。與之相對應的,是公路另一側,這裡燈火輝煌,無數個人影在晃動著,還有十幾堆爐火在跳躍,公路中間,是解放軍戰士在埋頭苦幹剷除道路上的泥漿,現在的戰士,就是野戰部隊了,前文說過,陽州是三線建設的一個重要環節,北崇區醫院就是按野戰醫院規格建設的,這裡有一個高炮旅和若干其他部隊。凌晨的時候,機關兵來了,見證了小賈村的苦難,而省里後來也知情了,那再派野戰部隊來,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省台的一行人走下車來,攝像師率先發現了新情況,「嘿,移動公司的發電車,我說呢,這裡怎麼這麼亮。」這發電車,是陳區長跟移動公司協調來的,整個陽州市移動,就這麼一輛發電車,郭總再三強調——太忠,也就是你了,換了李強來借,我都不鳥他。記者們頭頂雨傘,扛著長槍短炮的過來了,這邊也有人應對,隋彪很直接地迎了上來,「歡迎省台來的記者,張秘書長正在為鄉親們調電視機。」王寧滬走了,市委的秘書長目前還是張近江,他早年是學無線電的,調電視不算啥難事。經過一白天的忙碌,小賈村村民們的基本生活得到了保障,為了豐富災民們的娛樂生活,區里送了一台電視過來——這樣可以幫助大家暫時忘記眼下的痛苦,也省得有人無事生非。電視還沒抱過來之前,木頭箱子就釘好了,上面還遮了雨布,再加上還有人把自家的電視也抱出來了,現在就是四台電視,其中三台彩色的,一台黑白的。這人要一多了,口味就雜,有人愛看電影,有人愛看言情劇,還有人愛看戲曲和農業知識,不過張秘書長在調的電視,是錄像播放。村里人愛看錄像的,還是占了大多數,秘書長調這點東西也是小兒科,在攝像機面前,他終於完成了最後一個環節,信手把遙控器塞給身邊的人,「石村長,旁邊箱子裡,一箱子都是港台片子,你控制著點,大家別看太晚。」「噢~」一幫年輕人興高采烈地歡呼著,等著看錄像的人,是最多的——這也是國內老百姓可愛之處,就算承受了再嚴重的打擊,他們也能苦中作樂。張近江直起腰來,為記者們解釋一下情況,他著重指出一點,「在事故發生的兩個小時之內,李書記就帶著大批救援物資抵達了現場,市黨委對防汛工作的重視可見一斑。」「正是因為大家眾志成城,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對面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這樣規模的滑坡,在北崇算得上是百年一遇,而現在小賈村絕大部分村民安然無恙,還有豐富的娛樂生活,這充分說明了我們制度的優越姓。」「我們聽說市委書記李強高度關注小賈村,」記者左右看兩眼,「請問他現在在嗎?」「這裡工作趨於穩定了,李書記就回去了,」張近江一本正經地回答,「整個陽州都面臨著防汛抗洪的任務,他不能把精力全都放在這裡。」「聽說北崇區的區長陳太忠在險情發生的時候,正在村里休息,」記者四下掃一眼,「請問陳區長在嗎?」「陳區長回區里了,」有人悶聲回答一句,然後大家就都不吱聲了,省台的記者有點納悶,「這個時候,他不陪你們共度難關?」「陳區長陪我們共度難關的時候,你個鱉孫還沒來呢,」有人高聲用北崇話回答一句,引起了一片鬨笑聲。總之,記者們根據初步了解的情況來看,小賈村這次遭遇的泥石流真的不小,災情慘重也是真的,林鎮長還專門交待人,從鎮裡拿了一些照片往昔拍的照片來,讓他們比對眼下的慘狀——真的啊,幾百棟房屋消失了。眼下已經是夜裡了,尤其是天上的雨下個沒完,光線也不是很好,能見度非常地低,朝田來的記者們通過自己的視野,基本上都能斷定,這一起災難真的很嚴重,陽州這裡的匯報,沒有半點的虛浮和誇大。但是這年頭,肉眼看到的東西,是做不得數的,最權威的還是音像資料,所以省台的人也留在小賈村,抓拍一些素材——這裡的條件不是很好,但是氛圍不錯,起碼能看到政斧如何關心受災的群眾,而群眾們又是如何開朗地面對生活。然而,真正搞新聞的人,都知道這些東西真的很虛妄,沒有抓拍住現場,又不能深入了解的話,只能面對各種擺拍了。省台來了兩輛車,有人在現場拍,但是最後那輛切諾基停了一停,打一把方向疾馳而去。一個小時之後,切諾基出現在了陳區長的小院門口,司機下來按一按門鈴,卻發現門在下一刻被打開,一個小伙子站在門內,冷冷地發問,「找誰?」「我是省電視台的,找陳區長,」司機定一定神,「你跟陳區長說一聲,我認識韋明河。」「認識明河啊,那進來吧,」陳太忠就坐在一樓的大廳,還敞開著門,正在跟四五個人坐在一起喝酒,他聽到了門外的聲音,側頭看過來,「吃了沒有?」「沒呢,」司機徑直走了進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孩兒,「一路趕過來,別說吃飯了,連撒尿的功夫都沒有。」「順著走廊,左拐,」陳太忠一努嘴,「尿完了記得放水,我這家這兩天沒人收拾。」「韋明河是誰呀?」陳區長身邊的方臉男人眉頭一皺,略帶一點酒意低聲發話,「我看這貨有點沒大沒小的,很想收拾他一頓。」「咱喝酒,」陳太忠聽得有點哭笑不得,「等我想收拾他了,一定告訴你,不過你也別多事,韋明河沒準跟你們趙司令也有牽連。」3639章聚焦天災(下)這方臉不是別人,正是陽州軍分區的作訓科長宗報國,他是跟著張司令的,今天一大早又領了差事出來,又聽司令說,這是趙老闆的意思,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對待陳太忠了。宗參謀也有上進之心,但是老爺子的人面兒就是那麼多了,現在他就是跟著張司令混,想著有生之年能混個兩毛四就不錯了,但是——張司令也就才兩毛四,軍分區司令就是大校。知道陳太忠能跟趙光達說上話,宗報國當然要客氣,所以今天野戰部隊接手之後,他沒事了,就來找陳區長喝酒,帶了一個後勤部長,身邊還帶了兩個兵——負責開門的小伙子,就是其中的一個。「哦,」一聽陳區長這話,宗參謀就點點頭,待見到那司機再過來,他就客氣地招呼,「好了,沒吃就一起吃吧,不過來得晚了……得罰你酒。」「認識一下,我叫歐寶亮,」司機伸手同陳太忠握一下,毫不客氣地坐下了,還招呼跟他一起來的女人,「小崔你也坐吧,都不是外人。」「姓歐?」陳區長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姓歐,」司機笑著點點頭,也不多解釋,一邊有戰士過來為他斟酒,倒是那叫小崔的女人發話了,「歐主任是歐省長的侄子。」「嗯,歐省長挺平易近人的,」陳太忠聽說此人姓歐之後,就知道八成是這話兒,心說歐陽貴的侄子在電視台,也不知道圖了什麼,不過不管怎麼說,他能出任北崇政斧一把手,是得了老歐的幫助,於是笑著一舉杯,「喝酒。」吃喝了一陣之後,歐寶亮沉聲發話,「剛才去過小賈村,確實挺慘的。」「嗯,幸好人都救出來了,」宗報國點點頭,豎起個大拇指來,「太忠是好樣的。」「不好也不行啊,我沒那麼崇高,」陳區長嘆口氣,皺著眉抽出一根煙來,順手點上火,「要是我不在場,死的人上了三位數,區長就不能幹了。」「別說是你,沒準魏天都要受影響,」宗報國大大咧咧地發話,「魏省長也該謝你。」「分管副區長幹什麼去了?」歐寶亮隨口問一聲,他叔叔就是分管副省長,聽說這樣的事情,也是嚇了一大跳,說自己使個好心,還真的幫對人了。待他聽說徐瑞麟出國了,也禁不住感嘆一句,「這人運氣倒是不錯,不過……他要是在陽州的話,我看他未必能有陳區長這麼盡心。」陳太忠嘿然不語,這個問題他沒有辦法回答,要說徐瑞麟肯定也會這麼做,那真是違心的答案,老徐的責任心估計沒有問題,但是丫聽得到次聲波嗎?最大的可能,是泥石流爆發時,徐區長當時正陪著自己的兩個女兒睡覺,然後……那就什麼都晚了,陳區長也不得不捲起鋪蓋卷,灰溜溜地從北崇走人。倒是徐瑞麟和周養志在外考察,應該不會受到牽連,這還真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吃喝一陣之後,那小崔發問了,這時大家已經知道,她也是個現場主播,「陳區長,既然您參加了搶險,為什麼不在現場多呆一陣?今天我們台里去採訪了。」「最危急的時候我在現場,這就夠了,現在湊什麼熱鬧?」陳區長很不以為然地答一句,「我是在工作,不是在作秀,正經是……我現在得張羅著給小賈村找錢,找重建資金。」「陳區長這一點,就最讓我佩服,」宗參謀感觸頗深地點點頭,軍人們多半都是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工作第一,不賣弄成績。」「那回頭如果是馬老大要來呢?」歐寶亮看著陳太忠就笑,這傢伙說話沒大沒小的,跟段天涯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那我肯定得湊上去了,」陳區長訕訕地撇一撇嘴,這是官場規則,跟作秀什麼的無關,但是同時他也要強調,「他來了,我肯定要拽住他要錢……咦?馬書記真的會來?」「應該會來,尤其是我們電視台確定了,小賈村確實遭災了之後,」歐寶亮支支吾吾地回答,「不過他什麼時候能來……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我看你多少知道點,陳太忠看他一眼,也不做計較,一干人酒足飯飽之後,各自散去。「這陳區長還真是摳門,也不知道招待咱們住宿,」歐寶亮來到北崇賓館登記住下,跟那小崔輕聲抱怨一句,不過他就摸出了手機,「叔,我見陳太忠了,他主要還是想要錢……」馬書記比想像中來得還要快,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陳區長接到了省委辦公廳的通知,說馬書記定於明天下午兩點抵達北崇,你們要安排好接待工作。遺憾的是,這兩天一直在下雨,偶爾停上半天,接著又下起來,馬飛鳴一行人早上七點就動身了,不成想雨大路滑,到達北崇的時候,已經是三點了。馬書記路過陽州的時候,根本沒有下高速,只是簡單地見了一下李強和陳正奎,車隊繼續前行,下高速的時候,見到路邊冒雨等候的北崇四套班子,走上前一一同他們握手。這是陳太忠第一次親眼見到馬飛鳴,馬書記個子不算高,也就一米七左右,身材略顯削瘦,但是走起路來非常穩健,一看就是那種習慣了大權在握的人。在同陳區長握手的時候,馬書記由衷地感嘆一句,「小陳幹得不錯,這是組織上給咱們送來的能人……這個幹部交流,搞得很好!」不但如此,他還要陳區長坐上大巴,跟他詳細地匯報一下事發經過。陳太忠的心情卻是糟糕得很,他大致講了一下經過,很沉痛地嘆口氣,「失蹤的兩人於半小時之前找到,已經死了。」「預警時間不是很長嗎?」馬飛鳴也想著,那失蹤者十有**要不幸了,但是猜測是一回事,真的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也是一沉,「十分鐘跑不出來?」「這兩個死者是母子,老太太近八十歲,兒子也五十多了,」陳太忠悶悶地回答,「大概是老人受了驚嚇,她兒子把她抱上農用車,結果……車沒開出來。」「……」馬書記默然,確定了有兩人死亡,真的不是什麼好消息,不過最終他還是拍一拍陳太忠的肩膀,「這個錯不在你,你已經盡力了。」說話間,車就駛過了鎮子,褚寶玉和林繼龍也率人在那裡站著等著,但是車隊甚至連停車的意思都沒有,級別差得太大了。接下來,馬飛鳴視察了受災現場,由於有戰士們的大力協助,公路上的淤泥已經清理掉了,毀掉的公路也墊了厚厚的渣土,通行是沒有什麼問題了。但是住宿還是大問題,小坡上的軍用帳篷只有三十來頂,還有七八頂普通帳篷,能保證七百多號人避雨,可一個帳篷就擠二十人左右,真的睡不好,有些帳篷堆放了救災物資,尤其是有些人已經去泥水裡掏挖,把自家的瓶瓶罐罐也撈出了不少,擺放起來也占地方。「慘吶,」看著一望無際的泥濘,馬書記也禁不住嘆口氣搖搖頭,但是他對北崇這裡的工作,還是相當滿意的,帳篷搭建得都很有次序,爐灶也集中管理,旁邊又有發電機和運水車,連廁所都修建了四個。慰問過群眾之後,馬飛鳴看一眼身邊的李強,「這還有兩個多月的雨季,你們有什麼打算……不能就這麼一直擠在帳篷里吧?」「我們已經向民政廳申請救災帳篷了,還有……市里打算撥一百萬救濟款給北崇救災,」李強愁眉苦臉地回答,「陽州市的財政,也非常緊張。」「小陳你說一說,」馬飛鳴再次點將,「下一步打算怎麼建設?」「整個村子都可以重新規劃了,」陳太忠嘆口氣,這一次災難,基本上就把小賈村抹掉了一半,「重建任務很艱巨,希望省里能多支持我們一點。」「我這次來,本來打算給北崇一千萬,」馬飛鳴點點頭,背著雙手,再次望向那些殘垣斷壁,良久之後長嘆一聲,「但是死了兩個,那就扣兩百萬……李強同志,你們陽州出一百萬太少,最少要出兩百萬,有什麼問題嗎?」李強看一眼神情肅穆的陳正奎,「市委堅決服從省委的指示,正奎市長?」「好的,兩百萬,」陳市長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沒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這就給你解決大麻煩了,」馬書記側頭看一眼陳太忠,「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要把小賈村建設好,你要對得起省里和市裡的信任,對得起老百姓對你的期望。」「我代表小賈村全體村民,感謝省委省政斧,市委市政斧的支持,感謝領導和同志們的關心和厚愛,感謝關注這場災難的各界人士,」陳區長繃著臉,一本正經地回答,「區里一定會把重建工作搞好……其實我們區里還要出四百萬,才勉強補得上缺口,」「四百萬對你來說,不算多大點事,」馬書記掃他一眼,微笑了起來。一省的老大終於笑了,大家也就敢跟著笑了,面對這種天災,可是不能隨便笑。尤其是陽州市長陳正奎,笑得非常溫和,非常有感染力……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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