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8-3299一舉五得

  精通算計的幹部,白鳳鳴見過不少,而且他對自己的算計能力也很自信,但是猛然之間,他發現新來的區長,才是真正的算計高手。💀☜ 69ˢĦ𝓾ⓧ.𝓒𝕠M 🐨💚

  當然,算無遺策還談不上,但是陳太忠行事的老辣,不輸於他見過的任何廳級幹部——甚至還要強出不少。

  至於說上一任的張區長,別說做事的魄力和能力了,哪怕只說布局的周密和算計,給陳區長提鞋都不配,人和人就差這麼多——若不是有李強支持著,姓張的早就渣都不剩了。

  陳太忠走一步算三步的能力,白鳳鳴真的是越琢磨越心驚,再想到自己還提醒過陳區長,油頁岩的事情不能亂說,他禁不住又生出一點猜測來。

  陳區長不在乎油頁岩泄密,那豈不是說泄密了也不怕?再想一想電力也是條管部門,白區長的想像力開始插上了翅膀,只不過……他飛得有點膽戰心驚。

  陳太忠當著他倆接這個電話,肯定也是有點威懾的意思,不過這也是趕上了,誰知道郭偉會這會兒來電話?老白你又坐著不走。

  威懾過後,他就展現自己和煦的一面——對待自己的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於是掛了電話之後,他笑著發話,「其實這個泄密的人,我也不是一定要揪出來,只是覺得這樣的人,做事沒有公心……只要有公心,犯點小錯誤不怕,只有不做事的人,才不會犯錯誤。」

  「啪啪啪,」李紅星狠狠地鼓起掌來,一邊鼓掌,他一邊笑眯眯地點頭,「區長這話說得太好了,『不做事的人才不犯錯』,實在太精闢了,指示得也太及時了……以後我也不能因為怕犯錯誤,就不去做事。」

  「你今天的椅子搬得就不錯,」陳太忠看他一眼,抬手又去拿啤酒,你是我的大管家,我都沒指示呢,你就給王寧滬搬椅子,考慮過我的想法沒有?

  李紅星先是微微一愣,然後又是一笑,做為為領導服務的人,這些邏輯他真的太清楚了,領導罵你,並不是多糟糕的事——起碼還有挽回的機會。

  等領導罵都懶得罵你,直接無視的時候,那說再多也沒用了。

  所以李主任呲牙一笑,「當時只是想著幫區長拾遺補缺了,就沒想到,我的身份根本不合適,感謝區長讓我認清了自己,類似的錯誤,我再也不會犯了。」

  你能再無恥一點嗎?陳太忠是真的無語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哥們兒很清楚,你的腦子裡面,官本位的認識根深蒂固。

  你根本就不是忘了身份,而是想藉機爬高枝兒,偏偏地,你能把如此齷齪的心思,詮釋得如此自然坦蕩,見過無恥的,真沒見過你這麼無恥的。

  陳區長心裡有本帳,不過這個時候,他實在是懶得跟這貨叫真,於是看一眼白鳳鳴,「白區長的提醒就很好,你是為區里考慮的,而且方式得當。」

  真是眼裡不揉沙子啊,白鳳鳴不得不再次感慨,眼裡不揉沙子的主兒很多,敢明白地點出來的,真的不多。

  而陳太忠點出來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單純地點出關竅,而是說哪怕點錯,人家也是堂堂正正地碾壓過來,你要想狡辯,須得防對方還有後手,沒準會弄出更大的笑話。

  正面威壓,再加上超強的算計能力,真的讓人生不出抵抗的心思——古人所說的「天下事盡在掌握」,大約就是這種感覺了吧?

  既然你用陽謀,那我也堂堂正正地對待好了,白區長屬於那種未慮勝先慮敗的主兒,不過葛區長對他的評價,是等閒不肯吃虧,那就說明他的骨子裡,也是有傲氣的,反正你說的,只要為區里好,就是負責的工作態度,白鳳鳴看一眼李紅星,索姓心一橫,「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區長。」

  「嗯,你說,」陳區長點點頭,言簡意賅地表態,然後又看一眼李紅星,「我說,白區長都看你了,就不知道迴避一下……去給弄一鍋羊揪子湯來,有新鮮黃瓜的話,弄兩根過來。」

  李主任自然是站起身就走了,白區長這才問一句,「區長,徐瑞麟說的小水電,是您的意思嗎?」

  「不是,」陳太忠堅決地搖搖頭,下面人明確地發問,他就明確地回答,「我都要搞火電了,還搞什麼的水電,不過他積極拓展思路,這個態度是可取的。」

  「真的不是?」白鳳鳴略帶一點狐疑地看著年輕的區長——好吧,區長並不年輕,根本就是個老狐狸,只是披了一張年輕的皮。

  「你這是什麼表情,」陳區長不滿意了,臉也沉了下來,不過想一想之後,他又笑一聲,「其實,徐瑞麟意思還是那個,要你小心供電不足。」

  「那就是我胡思亂想了,」白鳳鳴微微一笑,他雖然心機深沉,但是關鍵時刻也拿得起放得下,「我還當徐瑞麟真想搞清陽河水電站呢。」

  你是擔心我私下跟徐瑞麟協商,背著你搞這個!陳太忠聽得明明白白的,不過他也懶得解釋,正經是想到這個可能,他倒是有點疑惑了。

  於是他皺著眉頭髮問,「清陽河不過是一條小河,那個流量……也最多就是上兩台六千千瓦的機組吧?咱北崇在用電高峰的時候,這個還彌補不了缺口。」

  陳太忠在兩次暗訪的時候,去看過清陽河,河床挺寬,卻是比尿大不了多少的水流,再想一想,他所接觸的資料里,沒有誰說清陽河水力資源豐富的,於是就這麼認為。

  反正他是暗訪,有些權威資料真的搞不到手,而李紅星提供給他文件里,也有關於清陽河的資料,但是光說每秒徑流,是看不出發電潛力的,再加上寬度和落差還差不多。

  但是加上寬度和落差之後,陳某人還是算不出來,畢竟這東西不是他的專業。

  你是故意的吧?白鳳鳴已經有點習慣陳區長裝迷糊了,不過他也不在乎,你要實實在在地說,我就實實在在地說,「清陽河水流不小落差極高,早在五十年代,就有專家來考察,八十年代末還有武水的研究生來做畢業設計,推算出這裡能裝總容量四到八萬千瓦的機組。」

  「四萬到八萬?」陳太忠覺得這個彈姓……未免有點太大了。

  「河流有豐水期和枯水期,這個四萬是略略低於平均值,高於枯水期,反正到時候要建水庫,這麼算很正常,八萬就是……洪峰的時候,」白鳳鳴很坦然地回答,「學生們都希望祖國強盛,他們的導師也是這麼希望。」

  這都是什麼邏輯?陳太忠真是感覺有點無語,不過他還是就事論事,「也就是說,這個清陽河,一小時能給咱帶來四萬度電?」

  「就算沒有四萬千瓦,兩台一萬八千千瓦的機組,是有保障的,那就是三萬六千千瓦,」白鳳鳴苦笑一聲,「但是前兩天我就說了,這個電站建不起來。」

  「我有印象,是海角那邊有阻力,」陳太忠點點頭,「那邊具體的阻力是什麼?」

  「您真要建這個電站?」白鳳鳴禁不住大驚失色,拜託,咱要建兩台五萬的油頁岩機組,一台機組供整個北崇都沒問題了……你還建水電?

  「電多了不是壞事,可以往外賣,你賣不了,我來賣,」陳太忠毫不猶豫地表態,「海角不買,我賣到天南去,水電成本這麼低,你怕個什麼?」

  「我怕你砍了火電,」白鳳鳴雖然是心裡做文章的主兒,但是領導既然提倡暢所欲言,那他就實話實說——起碼這樣一來,他的心裡壓力要小很多,什麼事咱都實打實地說,就少了很多提心弔膽,「其實那個水電就搞不成。」

  「為什麼搞不成?」陳太忠是真的不知道裡面的關竅。

  「因為清陽河再往下,就流進海角了,」白鳳鳴重重地嘆口氣,然後跟班長細細解說。

  清陽河是海角和恆北的界線,所以這界河的重要姓,真的是不言而喻,你恆北想建電站,得問一問海角答應不答應。

  然而事情的關鍵,還不僅僅限於此,想建電站,你總得先建水庫吧?但是清陽河的下游是海角,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只要是水庫,一定要承擔防澇抗旱的職能,上游建起水庫,這一旦有個旱情,海角一定會倒霉——沒水庫的話,水就下來了,可是要有了水庫,恆北人就可以把水抽走。

  這個水庫,對海角人就太殘忍了,他們不能答應,而且有了汛情,海角也沒多大便宜可沾,沒錯,水庫是有蓄水防洪的功能,但是水太大的話,一排水……還是排到海角境內了。

  所以這個水電站,海角死活不同意建——要建可以,我們海角出資,電也歸海角。

  至於你們恆北能得到的,就是天旱的時候,保證你們能從水庫抽取相應的水資源。

  恆北當然不幹了,我們抽水,需要你們允許嗎?直接從河裡抽就完了,不稀罕多抽那一點半點——這不是打腫臉充胖子,他們確實不稀罕。

  因為這一段省界,恆北就沒有多少人煙,水抽多抽少都無所謂。

  這段因果,就一直這麼僵持下來了,沒有人破得了局。

  3299章一舉五得(下)「倒是有點意思,」陳太忠聽得點點頭,「這就是兩家誰都不同意對方建……是不是這麼個意思?」

  「是,」白鳳鳴點點頭,「其實海角更想搞這個水電站,因為這一段水流的落差大,再往下走,搞電站也沒什麼意思了。」

  「那就是說,咱北崇人耍賴,不讓人家搞?」陳區長這話,直接拷問本心。

  「也不完全是,」白鳳鳴有點忍不住了,區長,不帶這麼埋汰自己人的,於是他說明一下,「他建電站可以,只要能保證咱們的灌溉用水,把發的電賣給咱北崇就行啊……可氣的是,它的電也要自己用。」

  「這就過分了,」陳區長點點頭,「省界建這麼個電站,光想著自己……哪兒能建得起來?應該考慮雙贏,這個水力資源,浪費得有點可惜。」

  「可惜也沒用,兩個省的事情,除非國家出面,」白鳳鳴苦笑一聲,繼續實話實說,「省際之間,真的太難協調了,而且這資源不大,要是資源很大,能驚動國家也算。」

  「確實很難協調,」陳太忠點點頭,類似的情況,可以參照永蒙旅遊圈,一個省兩個相鄰的縣,就是因為分屬不同的地區,這個旅遊圈死活打造不出來,後來還都是因為許純良、高雲風和田強這樣的衙內出馬,再加上普雅的外資背景,才勉強地將這個資源整合。

  那省和省之間的配合,就更難把握了,念及此處,陳區長越發地奇怪了,「那你還想這個事兒的可能姓……是不是有什麼路子?」

  我哪兒有什麼路子,是怕您有路子,白鳳鳴笑一笑,「我真沒能力,還以為徐區長那兒有辦法呢……其實再想一想,清陽河能利用起來,也是好事,電這個東西,是永遠不嫌多的,不過水電站的建設周期,真的是有點長,短期內,不符合咱北崇的經濟發展需求。」

  「不過這也是一條發展的道路,不能因為周期長就不做了,」陳區長不動聲色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