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5章各有算計(上)
太忠?陳太忠真是有點鬱悶了,我跟你好像是第一次見面吧?不過郭局長年紀也不小了,總有四十到五十歲的模樣,人家主動跟他套近乎,他總不能不買帳。🐯☹ 🎁♣
倒是對方的話,讓他略略地有點奇怪,我抓農民工的合同問題,怎麼就讓你們被動了呢?緊接著,他就想到了老郭在座談會上的表現,感覺這兩者之間,似乎有點關聯。
難道是省工商局反對完善這個勞動合同?陳太忠死活想不通裡面的原因,按說勞動廳請工商局的過來商量,是想搞聯合執法,藉此威脅那些不聽話的公司和企業——不規範你們的用工合同,小心吊銷你的營業執照哈。
「郭局,這話怎麼說的呢?」他掃視桌子一眼,又沖對方使個眼色,下一刻,兩人就離開了桌子兩步遠,這個距離不遠不近,太遠的話別人看著不合適,太近的話又容易被別人聽到,「要是讓您這兒被動了,我怎麼做就能改善一下?」
郭局長訝異地看著他,好像他臉上長出了花一般,足足地盯了有三秒鐘,才輕嘆一口氣,「太忠,我冒失地問一句,你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知道的話,我就不問了,」陳太忠很坦然地一攤手,「我這人直腸子,有啥說啥。」
「你要不知道,那就當我沒說,」郭局長聽得笑了起來,「其實,我們都挺欣賞你干工作的衝勁兒,年輕幹部里,你絕對算得上是勇於任事的典型。」
「我不想聽這個,」陳太忠搖搖頭,見對方有轉身就走的架勢,說不得伸手拽一下對方的衣襟,「郭局……郭局長,你給說明白點成不,這一句話說半句,算怎麼回事兒?」
「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不知道,」郭局長苦笑一聲,他還待再多說一點,卻發現旁邊有人關注到了這裡,於是輕聲快速發話,「現在我也不方便多說,反正我就提醒你一句……地稅局比我們難受多了。」
地稅比你們難受多了……陳太忠鬆開手,放他離開,腦子裡卻是在不住地轉悠著,地稅既然更難受,為什麼跳出來的不是他們而是你們工商呢?
這一件大好事,又怎麼會讓你們兩個單位難受?地稅無非就是收個稅啥的,什麼事情能讓它很難受?除非是收的錢少了,嗯……慢著,收的錢少了?
陳太忠隱約覺得,自己猜到了一些真相,說不得走出門外,給鳳凰市的地稅局局長趙永剛打個電話,「老趙,忙著呢?我陳太忠。」
「啊,是你?」趙局長的聲音,聽起來異常惶恐,「陳、陳、陳……陳主任你換手機號了?」
嗯?陳太忠聽得就是一愣,心說我就打個電話,你咋緊張成這樣呢?他有印象,趙永剛膽子小,但是你膽子再小,也不至於被一個電話嚇成這樣吧?
這有問題,他馬上就做出了判斷,一時間心裡真是煩躁無比,哥們兒是辦正經事兒呢,你這無關的支線情節就不要往外亂竄了行不?說不得,他就陰陽怪氣地回一句,「我來素波工作,當然要換手機號,打擾到你的話,請諒解一下好嗎?」
「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啊,」趙永剛的聲音里,居然帶上了哭腔,「今天曾學德市長來,是他點名要小范接待的,我試探了一下,她也沒啥牴觸的意思……」
你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陳太忠氣得好懸沒摔了電話,我跟你說什麼,你跟我說什麼呢?不過,想到「小范」二字,他再想一想,就想到了「納稅光榮」那幅巨型宣傳畫,以及畫中那舉手致敬的女稅務工作者。
那是他高中同學范芸傑的姐姐,長得是比范芸傑漂亮多了,他仔細想一想,終於想起了那個女孩兒的名字,「范芸冰現在怎麼樣了?」
「她……喝了不少,不過還算正常,」趙永剛就是怕這個話題,他一直認為,陳太忠跟小范有點不清不楚,尤其是大家去歐洲玩的時候,陳主任也很縱容她,局裡的人都清楚。
按說,這樣的祖奶奶,在地稅就沒人敢惹了,趙局長不但膽小,而且好色,他堂堂的地稅一把手,都不敢打范芸冰的主意,別人誰還敢膽上生毛地來打主意?
可是今天常務副市長曾學德來地稅視察的時候,信口問了一句,說你們那個地稅的宣傳海報,男人只比女人高一點點,看起來不是很威嚴,女人倒是不錯……是你們自己照的嗎?
他這麼一問,趙永剛為難了,常務副可就是分管地稅的,你這麼問啥意思呢?是看上范芸冰了,還是單純地說一說?
要是陳太忠還在鳳凰,那就啥也別說,趙局長就只當曾市長是隨便問一問了,但是現在……陳太忠去了省城啊。
所以趙局長就問一下范芸冰,小范聽說曾市長點名想見自己,那就見一見唄,她還是有點酒量的,要不然也不敢跟陳太忠當著眾人的面喝「交杯酒」了。
不成想,曾市長見了小范之後,喝酒的欲望大增,二十分鐘之內,光兩個人乾杯,就是多半瓶茅台下肚了,小范已經有點大舌頭了。
這個時候,趙永剛接到陳太忠的電話,真是嚇得差一點沒把手機扔出去,他隱約聽說了,曾市長是得了陳主任的支持,才從黨委到了政斧的,但是兩個人現在不對盤。
所以他的驚慌和觳觫,是可以理解的——麻痹的這是誰把告狀電話打到素波了?
聽他絮絮叨叨解釋了五分鐘,陳太忠才大致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兒,於是他咳嗽一聲,「我打這個電話,就是想問一問,完善農民工合同……會影響到地稅局的稅收嗎?」
陳大爺,你別逗了,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啊,趙永剛乾咳一聲,「完善農民工合同,我看昨天的報紙了,是好事兒……我現在就勸小范回家,她酒量不錯,不過一個女孩子家,萬一在領導面前失態的話,也影響我們地稅的形象。」
我艹,這個電話我就當沒打了,陳太忠很無語地壓了電話,他琢磨一下,又反手打個電話給劉曉莉,劉記者的信息量真的很大,憑良心說,她的眼界比雷蕾都寬。
民辦報紙的記者先天不足,所以天生就有一種危機感——沒錯,劉曉莉是倚仗著他闖出來的,但是首先,是她具備了這個能力,所以才能在他的庇護下,一飛沖天。
果不其然,他將自己的疑惑哇啦哇啦一問,劉曉莉就在那邊笑了起來,直笑得他覺得有點掛不住,「我是不確定,才跟你了解一下,再笑的話……我掛了啊。」
「地稅肯定要生氣了啊,你不看外省的報導嗎?」劉曉莉其實也不會跟他太叫真,「有實際例子的,嚴格執行勞動法會導致大量的公司裁員,甚至直接蒸發,對當地的經濟造成沉重的打擊,這是一把雙刃劍……地稅當然會不滿啦。」
「這個……我當然知道啦,」陳太忠清一清嗓子,然後又醞釀一下措辭,「那麼,他們怎麼應對上面加強執行勞動法力度的要求呢?」
你壓根兒就是不知道,劉曉莉聽得真是想笑,「這也沒有什麼解決辦法,這是理念的衝突,也可以說是陣營的衝突,更可以說是地方和中央的衝突,想要講發展,就不要講那麼多法律……高速發展,必須要以犧牲道德和良知為代價,而法律,是道德和良知的底線。」
陳太忠還想撐一下「我全知道」的場面,但是聽到這個解釋,他連這個心情都沒有了,至此,一系列的異常,他都明白了。
勞動廳熱衷於此事的原因,真的很好理解,此事主導的部門是勞動廳,他們的權力和收入會因此而增長,實在是沒有反對的道理。
但是工商局就不會開心了,大量企業的消失,自然會引起他們的不滿,陳太忠不是很清楚工商局是怎麼考核的,但是很顯然,在冊的企業縮水,無論如何也算得上是失職。
當然,相較工商局而言,更痛苦的絕對是稅務系統,工商不過是一些數據上的損失,而企業和公司消失一部分,或者說轉入地下,稅收得肯定就少了——這是最直接的利益體現。
不過,正是因為稅務局跟此事的關聯更直接,他們反倒不便貿然出頭,所以才讓工商局來打前站,郭局長才會在會議上暗示,有些東西不必太叫真。
至於說剛才酒桌邊的暗示,也就是老郭不願意得罪他太狠,畢竟他陳某人的名頭,也是很有幾分嚇人——為了公家的事情釀下私仇,真的太划不來。
想到這裡,陳太忠就算大致理順了思路,他基本上可以確定,此事一旦展開的話,最後最大的阻力,還是會來自稅務系統。
倒是司法廳的人不疼不癢,對他們來說,嚴格執行勞動法是本職工作之一,沒有什麼損失也沒有太大的收穫,僅此而已。
2726章各有算計(下)
陳太忠一邊想著,一邊慢慢地走回酒桌,不成想覺得有一道目光在盯著自己,抬眼望去,卻是郭局長舉起了酒杯,沖他微微一笑:我看到你打電話了……這下你知道怎麼回事了吧?
對這關注的目光,他微微地笑了一下算是個回應,不知不覺地,他又想起了第一個電話,禁不住暗暗感慨:趙永剛你這傢伙,好歹也是個地級市的局長呢,勞動法跟稅務系統密切相關,你對這一套的理解,還不如一個民辦報紙的小記者,也不知道這局長是怎麼當的?
這也是他隨便嘀咕一下,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也沒什麼心思繼續交際,陳某人在呲牙咧嘴地反思:為什麼哥們兒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這麼不合時宜?
這頓飯並沒有用了多長時間,原本勞動廳還提供了中午休息的房間,可大多數人都是站起身走人了,都是本地的廳級幹部,誰還缺個睡午覺的地方?
秦連成今天的心情不錯,也喝了點酒,出來的時候招呼自己的得力部下,「小陳你去哪兒,有地方休息沒有?」
「去港灣,我在那兒訂房很方便,」陳太忠還在消化自己獲得的信息,就很隨意地回答了,「主任要不要一塊兒過去?」
「韓忠那個地方,你以後少去吧,」秦連成有點酒意,居然有心情勸他一句,「那傢伙的名聲不行,你自己弄個定點的酒店,什麼也都方便。」
「這個倒是,」陳太忠知道老秦這是為自己好,就笑著點點頭,「回頭在單位附近踅摸一下,看有什麼合適的地方沒有。」
「要不去單位吧,反正辦公室都有床,」秦連成談姓不減,宣教部是老樓,但他好歹是副部長兼文明辦一把手,他的辦公室里有供休息的套間。
陳太忠的辦公室就要差一點,不過以文件櫃為屏風,後面也擺了一張一米二寬的床,想在上面搞啥活動的話,可能擠了一點,但是臨時休息一下絕對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