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時候,社會上有一句流傳很廣的話:到了廣州,才知道錢少,到了北京,才知道官小。
別看孫國選在黃嶺和東遼可以呼風喚雨,但到了省城,職務的劣勢頓時就顯現出來了。
在省城待了三天,總算接到了蘇鵬秘書陳大春的電話通知,蘇書記同意晚上見他了,但時間有限,只有十五分鐘。
奶奶的,好大的譜兒,等了三天,才給十五分鐘,孫國選在心裡嘟囔道。沒辦法,作為省委專職副書記,省政法委書記,全省的三把手,這個級別的領導,接見一個縣級公安局的政委,十五分鐘已經算是給面子了。
為了這次覲見,他特意備了兩份厚禮,一份給了陳秘書,另外一份委託陳秘書轉交給蘇鵬,這才換來了十五分鐘。
當天晚上,他準時趕到了省直機關領導居住小區的大門外,陳大春早就在此等候了。
「你好,孫政委。」陳大春笑著道。
「你好,陳秘書,這次你幫了大忙了,實在太感謝了!」孫國選謙恭的說道。
陳大春連連擺手,然後將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有件事得跟你說一聲,你拿過來的東西,蘇書記沒收,讓我退還給你。」
孫國選微微一愣,連忙說道:「你沒跟蘇書記說,我是老徐的兒女親家嘛?」
徐廣海當年曾經與蘇鵬短暫共事過,算是有些交情,孫國選此番來省城,就是他從中牽線搭橋的。
陳大春嘆了口氣:「我說了,但蘇書記說,既然是老徐的兒女親家,就更不能收了。這樣吧,你先談事,至於那些東西嘛,以後在研究。」
孫國選想了想,笑著道:「沒事,蘇書記如果不要,那些就送你了,不管事情談得怎麼樣,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陳大春連連拒絕,思忖片刻,又道:「東西先放在我這兒,等你和蘇書記談完之後,咱們再做打算。」
「也好,那你就多費心了。」孫國選笑著道。
陳大春看了眼時間,說道:「差不多了,蘇書記日程安排得非常緊,今天晚上,他有好幾個客人呢。」說著,和門衛打了個招呼,帶著孫國選往小區里走去。
說起來,蘇鵬和孫國選算是認識的。
孫國選連續三年榮獲全省公安系統先進工作者的榮譽稱號,被蘇鵬接見過多次,二人握手的合影,至今還掛在縣公安局的官網上,但是來家裡拜訪,還是第一次。
他進門的時候,蘇鵬正坐在客廳喝茶,見他進來,也沒起身,只是微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後指了指對面的沙發。
孫國選先是立正敬禮,然後規規矩矩的在對面坐定,蘇鵬看了眼手錶,略帶歉意的說道:「老孫啊,實在不好意思啊,我只能給你十五分鐘啊,一會還有好幾個重要的談話,都推不掉啊。」
孫國選面帶微笑,很從容的說道:「沒事,您忙嘛,我能理解。」
「好吧,那咱們就長話短說吧。」蘇鵬說著,將身子往沙發上靠了靠,雙手抱在胸前,眯縫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孫國選。
孫國選沉思片刻,這才緩緩說道:「是這樣的,蘇書記,我這次來,是想跟你反映點問題。」
「什麼問題?」蘇鵬淡淡的說道。
孫國選詭異的一笑:「我聽說,省廳正在調查我,有這事吧?」
蘇鵬一愣,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這個我不清楚。」他冷冷的道:「但是,每個黨員幹部,都有義務隨時接受組織的審查,作為黃嶺縣公安局的政委,你總不至於連這都不清楚吧?如果就是要說這件事,那我覺得沒什麼可談的了。」
孫國選有備而來,對蘇鵬的這種態度自然是有充分的心理準備,他微微一笑,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然後遞給了蘇鵬。
「幹什麼?」蘇鵬沒有接,而是冷冷的問道。
「您接了就知道了。」孫國選平靜的說道。
蘇鵬略微猶豫了片刻,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剛說了聲喂,臉色頓時就變了,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孫國選,然後起身離開客廳,徑直到樓上的書房去了。
這個電話打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
再次從書房出來的時候,蘇鵬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他給陳大春打了個電話,讓把今天晚上原定行程全部取消,布置完一切,這才快步走下樓梯,在孫國選對面坐下,輕輕推了下眼鏡,沉吟著問道:「你既然是老爺子的人,為什麼不早說呢,還特意繞了個圈子,自稱是老徐的兒女親家,這唱得是哪一出啊?」
孫國選輕輕嘆了口氣:「我確實是廣海同志的兒女親家,之所以沒敢提老爺子,是不想給您留下個狗仗人勢的印象,實不相瞞,我和老爺子也只有一面之緣,只是給他老人家跑跑腿而已,從來沒打著他的旗號辦過任何事情,您是全省政法系統的最高領導,我永遠是您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