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力的認知中,林海聽罷這番話,應該熱血沸騰,挺身而出,拍著胸脯保證,堅決完成任務!可實際情況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有些失望。
林海低頭不語,顯得有些猶豫,足足想了兩分鐘,這才喃喃的說道:「對不起,常處長,我覺得,你可能高估我了,而且,我也不想參與警方的工作。」
常力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是黨員幹部不假,也應該配合公安機關的工作,但僅限於正常範圍之內,而且,對有些問題,我是有權力保持沉默的,換言之,我只對自己的言行負責,這麼說,可能顯得覺悟很低,但我不想唱高調,黨員幹部也好,普通百姓也罷,能踏踏實實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算是盡職盡責了。」林海平靜的說道。
常力把身子往後靠了靠,冷冷的問道:「連我的計劃都沒聽,就直接回絕嗎?」
「我不想聽,拜託你千萬別說。」林海苦笑著道:「這年頭,知道得太多,可不是啥好事,我這也算是吃虧長見識了吧。」
常力思忖片刻,緩緩說道:「這好像與你的一貫表現不怎麼相符呀!」
「我的一貫表現?」林海笑著道:「說得就好像你多了解我似的。」
「你錯了,我對你做過深入的研究。」常力慢條斯理的說道:「否則,也不會冒然來找你的。」
林海很驚訝:「你研究我幹什麼呀?」
「因為,從老爺嶺林場與賀老六糾紛開始,到派出所所長劉萬全同志遇害,再到連山市力擒老七,最後到丁兆陽被殺和扁頭團伙的徹底覆滅,每個環節,都有你的身影,你說,我應不應該對你進行研究呢?」
林海瞪著眼睛,默默的想了片刻,苦笑著道:「讓你這麼一說,我都有點擔心了,好像所有這一切都與我有關似的。」
常力微笑著道:「不能這麼說,只能說,你都參與了。」
林海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你說得對,我確實都參與了,可正因為如此,我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和無助,在很多事情上,甚至連個棋子都算不上,最後還稀里糊塗的差點把性命搭上,說實話,如果不是小時候練過散打,今天晚上,恐怕就一命嗚呼了,所以,還是到此為止吧。」
「林海同志,我想提醒你一下,很多事,並非你想到此為止,就可以到此為止的,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常力鄭重其事的說道。
林海想了想,說道:「也許吧,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想攪和進去了,不好意思,這可能讓你失望了。」
常力深深吸了口氣:「是的,我確實挺失望。」
「抱歉!」林海苦笑著道。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氣氛多少顯得有些凝重。
常力似乎仍舊不死心,沉吟良久,還是試探著說道:「林海同志,我希望你再認真考慮下......」
話還沒等說完,就被林海打斷了:「不用考慮,我已經決定了,常處長,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能力有限,實在不堪大用,還是另請高明吧,對不起,我頭有點疼,今天就到這裡吧。」
常力低著頭,沉思片刻,緩緩的站起身,笑著道:「好吧,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不過,如果你改主意了,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對了,上次給你的電話號碼,還有吧?」
「還有,還有。」林海連連說道。
常力似乎不放心,從包里取出紙和筆,又把自己所有的聯繫方式都寫了遍,然後才轉身離去了。
林海默默的躺在病床上,輕輕的嘆了口氣。
其實,所謂成熟,無非是心中多了些牽掛和羈絆而已。
幾個月前的他,還是個鬱郁不得志、被貶到荒山野嶺的屌絲公務員,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遇事自然放得開手腳,可現在的他,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了。
市長的貼身秘書和枕邊紅人,雖然不算大權在握,但至少是前途可期,家中的嬌妻還有身孕,兩人很快就要組成一個幸福的小家庭,一切都在朝著美好的方向勢不可擋的發展著,這個節骨眼上,為啥要去挑戰不可知的風險呢?
當然,這只是其中的一個考量,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的十多年裡,他所經歷的權力鬥爭,只不過是互相下絆子、使陰招而已,可現在才發現,真正的權力鬥爭,是要流血的,甚至以人命為代價。
丁兆陽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而自己成了扁頭的眼中釘肉中刺,雖然是個偶然事件,但誰又能說得清楚,這偶然之中,就沒有必然的聯繫呢?
我非聖賢,做不到以天下為己任,還是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吧!他這樣對自己說,把握好眼前的機遇,在仕途上有所斬獲,將來也好封妻蔭子,這才是人生正道。至於那魑魅魍魎和陰險小人嘛,還是交給正義去審判和懲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