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村民,林海把十萬塊錢交給了會計,讓他存進單位的帳戶,然後馬上做表,將拖欠的誤餐和交通補助發放下去。安排好了一切之後,又命人聯繫鎮上的施工隊,對倉庫的屋頂進行搶修。
布置好了一切,他關上了辦公室的門,撥通了鎮林業站的電話。
倉庫失火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的藏著掖著,必須得和相關部門打個招呼,將來一旦有問題,也好有個交代,之所以打給林業站,也是經過再三考慮的。
林場和鎮林業站是平級單位,只是近些年來,林場的處於半撂荒狀態,很多事情都是由林業站代管,所以,通報下情況,也在情理之中。
聽他把情況說了,鎮林業站的梁站長卻沒動靜了,沉吟良久,這才說道:「老弟啊,這事沒必要跟我說吧,四大國營林場直接歸林業局管理,你應該跟局裡匯報吧。」
「不是跟你匯報,就是通報下情況,畢竟也沒造成多大損失......」
話還沒等說完,就被梁站長打斷了:「跟我通報哪門子情況呀,咱們倆個單位就好比是兩家人,各過各的日子,你家晚上吃大米飯還是包餃子,還需要告訴我一聲嘛?這不是扯淡嘛!」
林海苦笑,顯然,這位梁站長是個老油條,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現在是能推就推,不想攪和進來。
「要這麼說,我這個電話還打錯了唄。」林海笑著道。
梁站長哈哈一笑:「可不是打錯了嘛,自己管自己的事,這不是明擺的道理嘛!」
「好吧,權當我沒打過這個電話。」他無奈的道。
「這就對了!我也什麼都不知道。」梁站長笑著道:「要我說,這根本就不算事,酌情處理就是了,壓根沒必要上報,你在縣委工作那麼多年,局裡那幫人是咋回事,應該比我清楚,他們更嫌麻煩,你說是不?」
放下電話,林海的心情略有些沉重。
所謂酌情處理,就是隱瞞不報,多年的機關工作經驗告訴他,這麼做並不穩妥,會留下後患。但眼下的情況是,如果據實上報林業局,按照相關規定,則需啟動調查程序,不僅要查明失火原因,而且要對相關責任人進行處理,那樣的話,局面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上任三天,立足未穩,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
賀老六並非簡簡單單的一個無賴,背後不僅有徐廣濤,甚至還可能有其他縣裡的頭面人物,而他卻是單槍匹馬,影單影只,真刀真槍的對陣,沒有十足的勝算。折騰一圈,黑鍋恐怕只能自己背。
為今之計,只能是先隱忍不發,儘管這麼做存在一定的風險和隱患,但總比直接被拿下去要強。
這樣想著,不禁長嘆一聲。
一個多小時後,施工隊趕到了,各種建築材料也同時運到了現場,談好了價錢,立刻動工。林海則親自監工,忙前忙後一口氣干到太陽落山,總算把破損的地方都修繕好了。
回到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穩,手機就響了,拿起來一瞧,是縣委秘書科的座機,還以為是哪個同事找他閒聊,於是連忙接了起來。
來電話的是秘書科小趙,通知他明天下午一點回縣裡開會。
林海頗感意外,縣裡召開會議,怎麼會通知到他這個級別呢?於是便詢問到底是什麼會,小趙告訴他,參加會議的除了四個國有林場的負責人之外,還有縣長王忠田,主管林業的副縣長賀長發,以及林業局的相關領導,由楊書記親自主持。至於會議的內容嘛,暫時還不清楚。
放下電話,他陷入沉思。
出席會議的人中,並沒有組織部的相關人員,說明本次會議與幹部任免無關,應該是針對林業系統做出某項重要決策,但四家國營林場屬於基層單位,行政級別很低,重大決策也輪不上表態啊。
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感覺傷口隱隱作疼,身子也陣陣發冷,頭痛欲裂。
可能是發燒了,他想,測了下體溫,38.2。
得趕緊吃藥,否則,燒得迷迷糊糊的,明天怎麼開會,正想著,王心蓮推門走了進來。
「你先吃飯還是先掛點滴?」王心蓮問,說完,見他臉色有些蒼白,於是連忙走過來,伸手摸了下額頭,皺著眉道:「讓你掛吊瓶,你偏不聽,這不燒起來了嗎?」
林海苦笑:「你來得正好,趕緊給我打吊瓶吧,明天還要回縣裡開會。」
王心蓮聽罷,也不再說什麼,轉身出去,不大一會,拿著藥和注射器走了進來。
「你到底行不行,可別真拿我當老牛對待。」他開玩笑的道。
王心蓮淺淺一笑:「那可不好說,其實,我就給爹扎過點滴,在外人身上還真沒比划過,今天正好拿你做個練練手,要是能行的話,以後就有經驗了。」
林海暗暗叫苦,但事到如今,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咬牙硬挺著了。
情況比他想像得要順利得多,王心蓮的手法嫻熟,針感也不錯,一針下去,回血良好。
「怎麼樣,還行吧?」王心蓮得意洋洋的道。然後讓他躺下休息,說是去下碗熱湯麵,讓他吃了發點汗,病就好了。
昨天一宿沒睡,今天又整整忙了一天,再加上發燒,林海早就精疲力盡了,躺在床上,沒用半分鐘,便沉沉睡去。
他是被尿憋醒的。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感覺身上鬆快了許多,頭也不那麼疼了,正打算翻身坐起,卻聽王心蓮說道:「不許動,你剛剛出了一身汗,別再晾著了,老老實實躺著吧。」
他這才發現,王心蓮就坐在斜對面的椅子上,正忽閃著眼睛看著他呢。
「你.....一直在?」他問。
王心蓮噘著嘴道:「這麼大的人了,睡覺跟個孩子似的,翻跟頭打把式,一點都不老實,動不動就蹬被,隔一會就得給你蓋一次,不然的話,這被子都讓你給踢門外去。」
他撓了撓頭:「我睡了多久了?」
「現在是十點半了,你睡了三個多小時了,跟頭小豬似的,拔點滴都沒醒。」王心蓮說著,走過來摸了下他的額頭:「燒退了,你不許亂動啊,我把面給你熱一下,吃了繼續睡,明天就徹底好了。」說完,轉身便往外走去。
林海卻還是坐了起來,急三火四的穿上了鞋。
「咋這麼不聽話呢,讓你別動嘛!」王心蓮嗔道。
他咧嘴一笑:「我的蓮姐,再不動就尿褲子了,憋不住了!」說完,拔腿便往外走去,王心蓮這才明白過來,笑著抓了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解決完內急,洗了把臉,感覺精神了不少,點上根煙,剛吸了一半,王心蓮便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走了進來。
他確實餓了,接過來便呼嚕呼嚕的吃了下去。
王心蓮則坐在對面,一隻手撐著下巴,默默的注視著他。
林海沒有抬頭,但仍舊可以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目光。
深夜的辦公室里,荷爾蒙的味道愈發濃烈,兩顆年輕的心都微微有些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