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啥叫為官之道

  王心蓮的臉頓時就紅了,說道:「老張頭,你一大把年紀了,能不能有點正經的,整天就知道胡說八道,真是愁人!」

  「混帳,我哪句話不正經了?許你們倆個心懷鬼胎,不許老子說出來呀,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張大鼻子倒是理直氣壯。說完,斜著眼睛,看看王心蓮,又瞅瞅林海,拈著下巴上幾個稀疏的鬍子,若有所思。

  王心蓮又羞又惱,也不吱聲,低著頭快步出去了,林海則趕緊把腳擦乾,站起身,尷尬的笑著,打招呼讓座。

  張大鼻子也不客氣,拉過把椅子,將兩隻鞋甩了,然後大大咧咧便腳放進了盆里,口中還發出嘶嘶哈哈的聲音,那副很享受的模樣,把林海都看傻眼了。

  不曉得多長時間沒洗過腳了,張大鼻子的腳剛放進盆里,一盆清水立刻變得渾濁不堪,不到半分鐘,便成了泥湯狀,林海不禁目瞪口呆,連連咂舌。

  「我說老爺子,你上次洗腳是啥時候?」他好奇的問道,

  張大鼻子皺著眉頭:「記不太準了,依稀是上個世紀末,九八年前後吧,怎麼,有什麼說道嗎?」

  「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林海笑著說道。

  張大鼻子哼了聲,說道:「合計啥呢!再來點熱水呀,有些涼了,泡著不過癮。」

  有過昨天的經驗,林海倒也不以為怪,只是搖了搖頭道:「沒有熱水了,你湊合著泡會算了。」

  張大鼻子卻把眼睛一瞪:「還不趕緊去燒,愣著幹嘛?」

  林海哭笑不得,有些懟他兩句,但想想還是算了,起身下樓,推開食堂的門。

  見他來了,王心蓮連忙迎了上來,也不敢抬頭,只是低聲問道:「你咋也下來了?」

  「讓我給燒水。」林海笑著道:「本來不想慣他毛病,可你說他曾經是省城大學的教授,而我是省城大學畢業的,要這麼論的話,也算是我的老師,做學生的,給老師燒一次洗腳水也是理所應當,再說,那盆水已經不能用了,跟泥湯似的,不換也不成了。」

  王心蓮輕輕嘆了口氣:「他自己連件衣服都不捨得買,吃得跟豬食似的,卻花那麼多錢修繕關帝廟,而且還是自己動手。真是難以理解。」

  「花錢修廟?他哪來的錢啊?」林海愈發好奇。

  王心蓮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爹說,這七八年下來,至少也要投入幾十萬元,沒當林場主任的時候,經常被他拉去幫工,一干就是好幾天。」

  「看來,你爹和他倒是很投緣的。」林海說道。

  王心蓮點了點頭:「我爹非常佩服他,說別看他滿嘴瘋話,但心裡卻裝著大道理。」

  林海笑道:「這評價蠻高的啊,一會我跟他好好聊聊。」說著,將水壺接滿水後,放在了煤氣灶上。一壺水很快就燒開了,正打算拿著上樓,卻被王心蓮搶了去。

  「這種伺候人的話,怎麼能讓你做呢。」她說著,拎著壺便往門外走去。

  林海無奈的笑著道:「我沒那麼嬌貴,在縣委工作十年,其實就是每天伺候人的。」

  「那不一樣,你伺候的都是領導,是有身份的人,張大鼻子就是個瘋老頭子。」王心蓮頭也不回的道。

  回到了辦公室,王心蓮先將那盆黑褐色的水倒掉,把盆子裡外刷乾淨,然後又倒上新水。

  張大鼻子則大大咧咧的坐著,待差不多了,這才笑著說道:「大蓮,你過來,我跟你說點事。」

  王心蓮並沒過去,而是皺著眉頭問道:「不聽,誰知道你又要說什麼瘋話。」

  張大鼻子把眼睛一瞪,沒好氣的說道:「完蛋丫頭,要不是看在和你爹的交情上,我還懶得管呢,麻溜過來,否則,將來可沒地方買後悔藥去。」

  王心蓮猶豫了下,往前走了幾步,張大鼻子又招了幾下手,示意她靠近些,直到倆人面對面了,這才湊過去,在王心蓮耳邊低聲說著什麼。

  這種情況,林海當然不便靠前,只是遠遠看著。張大鼻子一邊說,一邊往他這邊瞥著,那眼神透著股子邪氣,搞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嘀咕什麼呢,咋感覺不像什麼好話呢?林海默默的想。

  王心蓮的表現有點反常,開始明顯是很拒絕的,張大鼻子湊過來的時候,她甚至還往後躲了下,可聽著聽著,神態就變得專注了,不時還紅著臉點頭,張大鼻子說完,別說臉,連脖子都跟紅布差不多了。

  「大蓮啊,只要按照我說得去做,保證十拿九穩,你這下半輩子,就有指望了,這可都是看在你死鬼老爹的面子上,不然的話,才不給你出這種損招呢。」張大鼻子煞有介事的說道。

  王心蓮嗯了聲,飛快的瞥了眼林海,然後低著頭,轉身出去了。

  見王心蓮走了,林海這才笑著問道:「老爺子,聽說你以前在省城大學教書?」

  張大鼻子斜了他一眼:「咋的,看著不像嘛?」

  林海撓了撓頭:「我要說看著像,你信嗎?」

  張大鼻子哼了聲:「尋常人的眼睛,只能看到表面,無法窺視深層次的世界,所以會有像與不像之說,如果你凡事只相信眼睛的判斷,那註定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的。」

  與之前的滿嘴黃腔相比,這番話說得就很有深度了,林海聽罷,不禁肅然起敬,正色說道:「你說得有道理,我確實有點膚淺了。」

  張大鼻子斜了他一眼:「還成,一點就透,孺子可教,倒水倒水,又他媽的涼了。」

  林海連忙又給續了點熱水。然後說道:「我是省城大學畢業的,說起來,得喊你一聲老師。」

  張大鼻子似乎有點意外:「是嘛,你是學什麼的呀?」

  「我是經濟法專業,2001年畢業。」林海回道。

  張大鼻子卻呸了口,不屑的說道:「咱們省城大學,歷來重文輕理,你個學法律的,畢業十年,居然混到山溝里來了,可見是個十足的蠢貨。」

  林海年輕氣盛,被無端搶白了句,不免有些惱火,於是反唇相譏道:「你還是學校的老師呢,不也在這荒山野嶺待了幾十年嘛,連洗腳都是上個世紀的事,好像還趕不上我吧。」

  張大鼻子拈著幾根鬍子,鄭重其事的說道:「咱倆不一樣,我是心有所屬,自得其樂,你應該是沒混好,被人家一腳踢出局,發配到這裡的,說得沒錯吧?」

  林海被點到了痛處,一時也找不出更有力的話來反擊,只好苦笑著道:「有啥不一樣,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我看沒有本質區別。」

  「區別很大的,豎子無知,哪裡曉得其中的奧妙!」張大鼻子擺了擺手:「算了,你這智商,說多了也是白費,趕緊給老子炒菜去吧,我都有點餓了。」

  林海都沒轍了:「老爺子,你真拿我當廚子了呀?」

  「不當廚子,你還能幹啥?」張大鼻子反問了句:「小子,林場主任這個活兒,註定干不出啥名堂,與其荒廢時光,還不如學點手藝呢,大蓮的廚藝還是不錯的,你就拜她為師吧,等將來退休了,也好擺個攤兒,維持生計是沒問題的。」

  「我至於那麼慘嘛!再說,你憑啥認定,林場主任就干不出名堂啊?」林海反駁道。

  張大鼻子翻了他一眼:「自古成大事者,皆成在術數,而不在勞身;立在局勢,而不在立耕,所謂沒有通天手段,哪來的家財萬貫?林場主任這屁大的官,最多就是帶著眾人打掃衛生,還想干出點名堂?這不是痴人說夢嘛。」

  這番話頓時引起了林海的興趣,於是連忙遞上一根香菸,笑著說道:「老師就是老師,張嘴就一套一套的,看來,老爺子對為官之道也有研究啊,今天正好沒事,那就多講講唄,讓我也長點見識。」

  在林海看來,這句話沒有任何毛病,不料張大鼻子卻把臉一沉,冷笑著道:「就你這身份和智商,居然也舔著臉問為官之道?我來問你,大學讀了四年,你搞清楚,到底什麼是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