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文臣不允,勳爵難封?

  第87章 文臣不允,勳爵難封?

  那邊,經過了「朝會不輟」、「年終勤職銀」、「廢買辦費並借支以應年俸」三件輕鬆事之後,則是戶部尚書陳蕖再次站出來奏事。

  他剛剛博得滿朝文臣好感,但這回說的事就讓眾人心頭大凜了:年終勤職銀既然有始,天下官員便盼著能為成例。

  皇帝願恩賜這筆銀子,一是犒勞天下官員在缺員眾多情況下的辛勞,也是盼著百官勤於政事、廉潔履職。

  戶部今後雖然每年多了不用給內帑的二十萬兩,但邊餉定額已逾三百萬兩,明年補齊缺員後俸銀還得給,總不能年年都讓君父自掏腰包吧?

  他奏請皇帝降旨,令內閣並戶部、吏部、兵部等商議開源節流之策。

  這件事倒是在預先的計劃里,朱常洛立即點頭:「大天官言之有理!這年終勤職銀,朕也盼著百官年年都能有個盼頭。只是財計艱難,那就難以為繼了。莫不如這樣,吏部參議其事,該拿出個法子,將這年終勤職銀改為勤職獎廉銀。若能勤職廉潔辦好職差,大明歲入不該如此捉襟見肘。」

  他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朕知道朝野正就登極詔不言蠲免物議紛紛。朕並非不想恩恤天下,實在是朝廷財計艱難。節流之舉,朕已躬行;開源之策,刻不容緩。便從大天官所請,內閣及六部並都察院共議。朕登極詔所言其必開源以富國,該議出個方略步驟,挨次施行了。」

  「臣領旨……」

  這已是昨日商議好的,三個閣臣、九卿其七都跪下接旨。

  其他人只是還不知道會如何開源。

  總不能加賦或者除了官紳優免吧?大抵還是通過開納、度牒和其他雜色上入手。

  反倒是節流的空間很大!

  裁汰京營冒濫,就不知能省出多少錢糧。衛所虛額也十分嚴重,能不能接播州內亂想想辦法?

  眾人還在琢磨,田樂出了班:「臣兵部尚書田樂有奏!明日獻俘,將卒盼賞。臣俸旨意部議,平叛大軍二十餘萬,犒賞方略著實為難!今蒙陛下聖恩,許以內帑支在京武臣之俸。請以擢升編入京營為主,輔以授爵。」

  除了閣臣和九卿之外,其餘人一時倒沒反應過來。

  聽上去像是把負擔轉移一部分給內帑,但授爵之請又十分讓人警惕。

  李成梁不由得看了看田樂。

  沈一貫則看了看皇帝:重頭戲來了,皇帝準備好了嗎?

  朱常洛開口道:「授爵?再者,敘功與朕登極詔所言整訓京營之事一起辦?」

  「陛下容臣詳稟。」

  田樂作揖行禮,站起來後就看了看陳蕖:「寧夏之役、朝鮮之役、大小松山之役、播州之役,多年來,徵調將士犒賞、撫恤,一直難以理清楚。征戰之糧餉尚且左支右絀,每每敘功一拖便是數月乃至數年,皆因財計艱難。」

  這是朝堂人盡皆知的事實,田樂這才面向皇帝說道:「陛下初登大寶,更是開國以來首次受太上皇帝內禪而御極。此前朝野有君臣相忌之憂議,如今國庫有支絀艱難之憂,這都無須諱言。」

  聽田樂直白點出之前那次「凌迫皇權」,百官不由得臉色一變。

  難道是在暗示一直以來犒賞不及時,軍隊都不太穩定嗎?

  「卸任總督川湖貴軍務李化龍之平播敘功疏凡六萬餘言,臣字字審讀。播賊作亂既平,有功不賞,臣恐將卒難以歸心。朝廷財計既難,加官進爵,正賴陛下普降天恩!」

  「其一,百戰將卒編入京營,優榮有加,俸祿無憂,陛下立得忠勇虎賁拱衛;」

  「其二,兵卒犒以錢糧,勇將加以官爵,多少省些銀子。」

  「其三,雖犒賞仍顯微薄,然陛下再封勛臣,大明諸將無不鼓舞,不致恩薄而怨重!」

  「其四,授爵大可再追至此前數役,太上皇帝所用之功臣,陛下恩封勳爵,此大統承繼之際殊恩,大明軍心可定!」

  田樂一連串地說出四條理由,皇帝已經在連連點頭。

  因為入京獻俘,劉綎也有資格上朝。

  聽完田樂的話之後,他已經一顆心瘋狂跳動了。

  授爵!

  原來竟是如此嗎?

  如果播州之役要授爵一個,那除了他還能有誰?

  李化龍嗎?不行,文臣授爵那可都是被排擠了!

  那傢伙賣了自己就是不想被排擠,回去丁憂完肯定還想出來的!

  那麼除了武將首功的自己,還能是誰?大司馬說了以後日子還長著呢。

  劉綎可沒敢想會有這等恩賞,李成梁受封伯爵後,這麼多年這麼多仗,誰還能授爵?

  如果能授爵,那倒是也不用再跑去遼東搏命了,在京城閒著就閒著吧。

  可皇帝還沒開口,頓時有人站了出來:「臣不敢苟同!」

  朱常洛當然看向了他,開口卻問:「卿居何職。」

  「臣兵科都給事中侯先春。」

  朱常洛點了點頭:開始了。

  很對路,兵科都給事。

  侯先春看向田樂:「大司馬過慮矣!數年大戰,朝廷糧餉無缺,諸省勠力支應!將卒食君之祿,殺敵平亂本分內之事。犒賞乃是君恩,將卒何以因恩薄而怨重?」

  田樂並不理會他。

  「陛下!」侯先春又對朱常洛作揖,然後慷慨發言,「太上皇帝龍體不豫,陛下受禪而君臨天下,大明軍心豈有不穩之處?大司馬危言聳聽!數戰勞民傷財,如今竟追溯累戰,大封勳爵,那才是邊將貪功啟釁、戰事不休之局,大司馬慮事不周!數戰之中,雖有忠勇將卒,亦有怯戰、徇私、害民之匪類,豈可一概而論?大司馬處兵部要職,部議敘功賞罰不當,更有大邀軍心之嫌!」

  言官品級雖低,攻擊力卻十足。

  田樂頓時領了三大罪名:媚上,無能,邀買人心。

  侯先春開了口,又有人出來了:「臣附議!既言財計艱難,何以再大封勳爵?」

  「爵不可輕授,播州之役,區區歸順夷逆……」

  「臣風聞總兵劉綎三日間赴兵部尚書家宅拜訪兩次,大司馬此請慮國之不周,恐因循私而致!」

  劉綎心裡陡然一涼。

  完蛋,大司馬說得對,我是有點傻。

  朱常洛靜靜看著這一切,而後則一一看向三個內閣大學士和九卿。

  他們大多臉上露出憂慮之色,但卻坦然面對皇帝的眼神,像是在說:這可不是我們組織的。

  乾清門外熱鬧了起來,月華門那邊,傳話小太監緊張地嘀咕。

  內容傳到隆道閣的二樓,李太后不禁緊張地捏緊椅沿。

  朱翊鈞眼神里倒多出些期待:玩砸了吧?

  你都不知道當時封個李成梁有多難!

  異想天開,還想靠封爵大收軍心?

  文臣怕的就是你軍心盡歸!

  乾清門那邊,前赴後繼出班反駁、彈劾田樂的文臣頓時快把中間留出來出班奏事的地方擠滿了。

  有跪著的,言辭懇切。

  有站著的,情緒激昂。

  而後變成了都跪著,齊呼:「陛下明鑑,爵不可輕授!大司馬大奸似忠,此誤君禍國之請!」

  朱常洛數了數:一共二十八人。

  但這場面終於告了一個段落,因為「老成」一點的人都發現了:內閣大學士,田樂之外的九卿,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的。

  在這個過程里,列席朝會的武臣全都默不作聲。

  授爵是皇帝可能要重用武臣的信號,但形勢不明,文臣反應激烈,他們卻沒有能出來與之反駁的。

  朱常洛這才說道:「朕若是記得沒錯,大司馬還未奏完,剛陳稟了敘功之方略。大司馬,這敘功與京營整訓之關聯,還沒說完吧?」

  田樂彎了彎腰:「正是。」

  「那便繼續奏來。」

  跪著的二十八人有點傻眼。

  這件事還沒議完,他們既然出了班發表意見,就不能先回去。

  現在他們還跪下了,皇帝沒發話,他們也不能自己起來。

  怎麼有種預感,有點草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