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老臣老不死

  第255章 老臣老不死

  皇極殿部分的明堂兩側,仍是兩個暖閣,格局與乾清宮相似。

  最北側寶座之後就是一排屬於皇帝的私人空間了,上下兩層。

  這裡不用作為皇帝的那麼多臥室,一層作為更衣、如廁、暫時休憩的地方,二層則十分龐大。

  讓出中間明堂的挑空層,其他區域都是通的。

  還有一個門,專門通到原先華蓋殿上方的平台。

  現在當然沒有一個華蓋殿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台上的一個亭子。

  如今這二層的平台是朱常洛喜歡呆的地方,尤其是這個亭子。

  畢竟平台四周難得有一圈沿著下面一層支撐橫樑的石牆布置的綠植,算是色彩單調、異常莊肅的紫禁城外朝之中的亮色。

  他喜歡呆在這,王錫爵和朱賡就遭老罪了。

  兩個人年紀都大了,此刻蒙宣召還要爬樓梯,然後才在劉若愚和鄒義的帶領下顫巍巍地走過來。

  「坐。」

  亭子當然不小,裡面也有桌椅。

  王錫爵和朱賡兩人謝了恩,坐下之後看了看皇帝剛剛擱下的書。

  「陛下手不釋卷,對昔年太岳公新政得失必定越來越有感觸了。」

  王錫爵已經虛歲七十四,這三年勞心勞力下來,人蒼老了很多,跟仍舊在繼續編著哲宗實錄的申時行相比起來要消瘦太多。

  但《太岳公集》在皇帝給的資源下編修得很快,而且是編成一卷就刊印一卷。

  朱常洛看著他們兩個,先說了一句:「感觸自然是越來越深的。王督政,朱中書,當真不能再留兩年了?這層樓,不是能上來嗎?」

  除了樞密使之外,其他四相都定下了正式名諱。進賢院最終融了個太常宰的新名字以提高規格,另外三個分別就叫總領中書大臣、總督政務大臣、總御台諫大臣。

  王錫爵和朱賡面面相覷,然後一同苦笑了一下。

  「陛下,臣是能夠勉力上這一層樓,但那也多虧了劉公公幫忙啊。」

  「臣也是當真老邁了。」

  兩人都這麼說,朱常洛嘆了一口氣。

  王錫爵彎了彎腰揖禮:「懇請陛下恩准。三年以來不敢懈怠,如今多少算是微有薄功。陛下御極六年有餘,西南大敗緬賊入寇,陛下既大賞忠勇伯進封為侯,想來也是到了大展宏圖之際。臣老邁之軀,如何能戀棧不去?即便有心督政,然刀兵一起,再改新政,也是無力,不如骸骨歸鄉,讓出路來。臣在故里,喜見良臣得遇明主。君臣既建功業,大明萬象更新。」

  朱常洛默不作聲,許久之後才說:「一眨眼,太傅也為朕勞心勞力六年有餘了。」

  泰昌四年京察後,五相都得了恩銜。

  自此,太常宰賜太師、總督政賜太傅、樞密使賜太保,而總御台和總中書則看年齡、資歷而定了,至少目前這兩位也是活三公。後來者,卻只怕只是先授三孤之銜。

  現在皇帝對王錫爵換了稱呼,那自然是準備允許了。

  王錫爵說得在理,朱常洛也沒準備一直發育下去。

  東吁王朝又換了新王,這新王能耐不小、野心也不小。

  去年時候,他們又興大兵想要進犯木邦。

  外滇三宣六尉至少目前名義上還是大明的藩屬,而劉綎當年在雲南打退東吁後,中間他們換了三個王,如今可算被劉綎又守到了一個機會。

  遵照樞密院的命令,他在那邊只是防守。但這次防守讓進犯的東吁吃了個大虧,皇帝還為劉綎進了侯爵之位,這就是信號了。

  畢竟五相名分都定了下來,朝堂風氣一新,這三年卓有成效。

  內部鞏固著厲行優免,鑑察院年年盯著地方官員落實如何。再加上學籍監察御史泰昌五年又考察了一年,士紳們像是已經捏著鼻子認了好日子一去不復返的命。

  好在這三年確實沒有再針對他們的其他動作,哪怕令人擔心的降優等也沒有發生。

  諸王其實直到去年初才全部完成安置到改名為南京宗王府的皇城區域內,但此前他們在宗人府安排的總王衛們的護衛下,其實已經有了離開封地的「自由」。

  昌明號和宗明號開始活躍,漕軍摸底和改俸已經改了四年,有心人都留意著漕軍與昌明號、宗明號合股的煌明海貿行的動靜。

  通政學院和吏部督促著的太岳公集研習工作一直沒擱下,而去年哲宗神主升附太廟、張居正神主陪祀哲宗廟庭的典儀辦完之後,大明新一輪、正式的新政已經明顯要籌備展開。

  百家苑第一批學成之人步入官場,工部和戶部的變化,王徵這個新科狀元的誕生,都表明皇帝想要改的方向似乎不只是割士紳的肉,而是要通過工商來富國強兵。

  所以此刻新政在即,輿情倒不像泰昌初年那麼洶湧了。

  畢竟昌明號、宗明號已經默默地拉攏了不少人家,這裡面還少不了泰昌四年被換掉的那一批浙江要員們的努力。

  沈一貫就隱隱與昌明號、宗明號走得極近,他兒子沈泰鴻甚至去了廣州市舶司任提舉。

  所以現在王錫爵說:讓希望建功的人頂上來吧,我真的已經老了。

  皇帝的牌還沒亮出來,但只要真有變革,就必定仍有莫大阻力。

  王錫爵有心,卻乏力了。

  新科進士們在萬歲山巔南望,但他們看不到被皇極殿遮住的那個亭子,不知道大明立刻要空出兩個相位出來,讓予有心建功立業、搏個將來同樣配享太廟的身後名。

  但大明朝堂上早就知道他們二人有去意了,如今只不過因為今年特殊的第一次會試、殿試一直拖到現在。

  人還沒走,私下裡早不知有多少人在做準備。

  天恩當真浩蕩,這批萬曆初年就活躍在朝堂中央的老臣們實在太得聖眷了!

  現在泰昌朝已經進入第七個年頭,陛下的大位再無擔憂,是不是該到老臣避讓、新臣上位的時候了?

  除了今年才四十九的葉向高和六十七了但仍舊硬朗的田樂,哪個不是七十多了、垂垂老矣卻仍舊占著位置?

  還有已經七十七的沈鯉,你怎麼好意思沒一起遞辭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