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動作很大,先忍一下

  第252章 動作很大,先忍一下

  皇帝站了起來,諸王也都一一站了起來。

  朱常洛看著他們:「列祖列宗面前,不敢妄言。你們,信不信朕?願不願助朕?」

  皇陵的夜風還在吹,但此刻風向略有不同了。

  從萬曆二十八年開始,大明的變化他們也看在眼裡:三侯五伯,京營拉出去了;士紳怨氣衝天,但已經不知被割了多少積財。

  現在皇帝說他要開疆拓土,要把大明周邊的藩國都換成姓朱,讓他們真正擁有自己的國土、臣民,甚至……軍隊?

  這是一個餅,但短期占優勢,遠期得到了保證的潞王看著自己這親侄子,第一個跪了下去說道:「臣信!臣願助陛下!」

  其實已經沒法反抗,皇帝沒拿刀直接割就不錯了,何況還願意在列祖列宗的墳前畫這個餅?

  原來墳前議事都是為了讓大家更願意相信:這真的是一個承諾,儘管還看不到一絲苗頭。

  等待襲封王位的朱華增第二個磕頭,然後就是第三個、第四個……

  朱常洛很開心:「有了你們這些表態,再接下來,就是朕這個大族長讓朝臣們閉口不言的時候了!」

  ……

  次日,御駕回京。

  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

  在地方上,每一個藩王都有自己的王府,有自己的儀仗規制。

  讓他們都離開封國,怎麼管理?安置在哪裡?

  先帝既已下葬,按置該服喪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朱常洛本來也可以仍舊服喪兩年多做做樣子的,但沒那個必要——之前感情好的親父子也都沒有這麼做。

  國事畢竟這麼多。

  二月應該舉行的禮部會試沒有因此而延期,只不過殿試延期了半月,他要去處理。

  朱翊鈞既然已經睡進了他早就為自己修好的地宮裡,那麼他這哲宗實錄、太岳公集也該正式開始編修了,加快速度。

  這個工作需要的時間不短。

  而從去年就開始動議的宗祿改革,諸王既已進京,該有個定論了。

  因楚宗案而起的楚藩作亂、賊子謀反,也該最終結案了。

  在朱常洛取得的巨大成果面前,這麼多藩王當面,諸位重臣都瞠目結舌,並且要面對朱常洛拋給他們的巨大難題。

  諸藩王安置於南京!

  「有何不可?南京紫禁城,閒置在那裡罷了。若能改一改,既安置了諸王,又解了外朝營建大木之憂。」

  葉向高和王錫爵頭皮發麻。

  北京紫禁城的外廷營建雖然是以石料為主,但所需要的木材還是不少。

  朝堂的頂級象徵,當然還是想謀些真正的大木來,但很難。

  而皇帝現在給出的解決方案是:把南京紫禁城改一改,以後變成實封了藩王的住處。

  所要改的,當然是中軸上象徵著皇權的諸殿。其他地方,至少規制上都是同一規格的。

  改一改、拆一拆,大木不就有了?再讓遮洋行和漕軍運到北面來。

  這是何等殘暴的大工程?南京國本的象徵不要了?

  但這還不算大問題,大問題是:把這些藩王都安置到南京,難道不怕將來南北對峙、裂土內亂了?

  「是誰要擁戴南京藩王?是魏國公、長江水師,還是江南官紳?」

  朱常洛只這麼反問了一句,大家倒吸一口涼氣。

  葉向高不知道這會引起多大的波瀾。

  朱常洛冷哼一聲:「明明白白地安置過去。若是江南官紳因為心中懼怕而安生下來,朕也省心不少。早就說了,本想安穩幾年的。遠在武昌府的楚藩他們都能煽風點火,現在近在咫尺,看看是不是仍舊煽風點火。他們不惹事,便知朕意在安穩,絕不多事!」

  田樂看著藩王們,低下了頭。

  其實吧,都扎堆在一起反而也好。

  畢竟皇帝只有一個,藩王有這麼多。誰的勢頭不對,難道風聲能被掩蓋得如此之緊?

  應該說最可能的情形反而是江南的軍隊出了問題,然後草草密謀之後就黃袍加予誰。

  後面自然要乾脆一次把事做絕,要砍就砍了大部分藩王全家。

  可真那樣做了,且不論北方軍隊的實力,這等殘暴的皇帝,能坐得穩皇位嗎?

  當然了,田樂在樞密院,他知道皇帝並不把這個事情當做數百年的長遠策略來考慮,所以那些真正天下大亂了的情形、秩序完全崩壞的狀況不需要考慮在內。

  現在無非是過渡安置一下,並且通過他剛才所說的那個宗室商號把經濟觸手伸進江南。

  藩王們在南京,可不只是真的被圈養。宗室商號,是要以南京為核心來運作的。

  順便……如果南京紫禁城的象徵意義都被瓦解了,對南直隸的將來……是不是也會埋下伏筆?

  王錫爵他們不是田樂,不知道樞密院的謀劃早已不限於大明之內。

  不管怎麼說,朱常洛的想法實在是完全超出王錫爵、葉向高、朱賡、沈鯉他們的思維。

  在楚藩案剛剛要落下尾聲、萬曆皇帝剛剛駕崩的當下,天下藩王都被安置到南京實在是個太敏感的話題。

  江南官紳們只怕碰都不敢碰。

  皇帝似乎就差喊一句:你們再撩一撩試試?

  天知道伴隨著這個做法的,還有多少其他布置。

  這種另一個鳳陽高牆一般的做法,也不知道藩王們到底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王府、田產店產、宗藩大權都被奪了啊!

  那宗室商號養著整個宗室,真能讓他們甘之如飴?

  此刻在他們眼中,藩王們是在京營大軍拉出去之後認命了的。

  大明朝野,尤其是江南和之前有藩王的地方,都要適應新局面。

  朱常洛說道:「有許多事需要做。朕仍是去年初的那句話,好好休養生息。只要不惹事生非,朕就不會多事?卿等且看,諸位藩王都是與朕共議過之後,商議好這宗藩新法子的,都覺得好。」

  「……」

  王錫爵他們覺得,藩王們的話語和表情多少還是有些言不由衷的。

  但他們看著皇帝,涉及到宗藩的原先賜田和後來的折祿莊田,這十餘萬頃田土將來的管理實在成了一個新的問題,涉及很多省府州縣。

  話題提了出來,這是朱常洛不準備退讓的地方。

  「本就是官府當做官田在管,佃租之人或者是王府尋來的,或者是官府尋來的。如今,無非讓宗人府下找來的百姓佃租罷了,賦稅管理仍照舊制。」

  王錫爵想了想,最後還是閉了嘴。

  許多王莊和折祿莊田,現在都是地方鄉紳大戶在佃租,再轉租給他人耕種。

  現在宗人府橫插一槓,看皇帝的做派當然是要直接找小民佃租了。這事惠及百姓,但無異於又割地方官紳們一刀。

  朱國祚腦袋疼的是另一件事:「陛下,還有那麼多王府屬官……」

  這些都該禮部來管。

  「從進士出身到如今舉人秀才出身,王府屬官本就既無上進之路,又只一味貪財。」

  他看著李戴,因為選人權力又在吏部:「地方添官加俸,中樞增設衙司,宗人府下新設商號,省學、宗學……這麼多的出路,無非想好怎麼安置便是。要忙的事情很多,朕沒有那麼多精力老是處理什麼士紳因厲行優免而生的怨望。再不定下心來,拉練的京營繼續走兩三年好了,卿等專心忙該忙的事。」

  眾人無言以對。

  太上皇帝駕崩之後,皇帝一方面顯得一心搞發展,一方面又顯得對士紳們屢屢的挑釁越來越沒耐心了。

  就連宗藩的改革也與這件事隱隱聯繫起來。

  如果江南真與安置到南京的藩王們眉來眼去,京營會不會幹脆過去殺一趟,那可真難說了。

  這事就很不好評價。

  皇帝每次放出什麼政策來,就好像有個美人對你寬衣解帶搔首弄姿,但你必須坐懷不亂。

  皇帝的動作很大,但江南和天下士紳要先忍一下。

  其實朱常洛又有什麼壞心眼呢?

  他只想再發育一陣,再鍛鍊一陣,先變得更強再說。

  大明這老邁之軀要煥發新生機,談何容易?

  從這泰昌四年開始,他再次以宗藩改革定下了一個新局面。

  拉到地方的京營還沒回,改革的重心似乎從士紳轉向了宗藩。

  有人想謀反的論調猶在耳畔,現在藩王們都要去南京住。

  張居正要配享太廟,新君在這一天又提議效仿樞密院,御書房、進賢院、施政院、鑑察院都定好正式的相位官職名稱,激勵他們安撫住天下,好好發展壯大。

  而後今年京察定下基調:以選任賢能、各得其位為主,今年的主題不搞黨爭,不重貶黜。

  「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了。去年就說先鞏固成效,非鬧出個大動靜來。現在乾脆宗藩也改一改,其他四相都定好名分。接下來三年,只抓落實。地方別再鬧騰了,朕就只安心做做學問上的事。卿等以為,是不是該這樣?」

  「善政莫過於此,聖明莫過於陛下!」葉向高一到這裡就能當上正式文相,他已經在考慮這文相的正式官職名該叫什麼了。

  那可是從一品實職!

  泰昌元年到泰昌三年,如今泰昌四年到泰昌六年。

  三年又三年,朱常洛感慨著不容易。

  再有三年,大明能壯了嗎?

  壯則有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