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紫青太子語氣輕柔。
一身紫色長袍的他,此刻滿頭紫發飄搖,就連雙目的瞳孔也是這般,帶著淡紫色,凝望被命運之手抓住,束縛在自身面前的許青。
其神情柔和,目中帶著溫雅。
一如當年在無雙城,那個許青心目中,一度完美的哥哥。
「有沒有可能,這才是真相呢。」
紫青太子輕聲開口。
聲音融入了風中,飄散在了歲月里,仿佛要吹向被埋葬在時光中的無雙城。
「阿弟,我並無惡意。」
「這隻命運之手,是我送你的禮物,那是紫青上國歸來後的氣運所化。」
紫青太子話語一出,頓時束縛許青的那隻似蘊含了命運的大手,轟然一散,竟化作了一條紫色的巨龍,在濃濃的氣運翻騰間,於許青四周環繞。
「而我今日來此,是接你回家。」
「紫青上國已經被我從幽冥中取出,如今已降臨在了吞天大域,無數子民、群臣,都已歸來了。」
「他們在等我,等我回去,坐在皇位上,登基為紫青上皇。」
「而你,作為我這一世的弟弟,與我因果極深,所以我想接你回去,在我成為紫青上皇的那一刻,由你繼承紫青太子這個望古名號。」
「這個稱號,這個曾經璀璨如今也輝煌的名字,我準備送給你。」
「你一旦接受,在紫青上國如今的氣運下,在我的加持中,你可一步點燃神火,跨越你如今的修為,成為神靈。」
「阿弟,你可願接受?」
紫青太子聲音落在天地,如一聲聲雷霆劃破蒼穹,轟鳴四方的同時,也有陣陣命運之感,落在世間。
見證他言辭的真假,見證其決心的堅定。
他所說一切,都是真實。
天地可證。
更是在話語間,紫青太子右手抬起,在自己的眉心一按,好似取出了什麼,但又什麼都沒有。
可這一瞬,隨著那看不見之物的取出,紫青太子身上好似失去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那是名字。
紫青太子的名字,被他取出,落在了言辭里。
等待許青的抉擇。
而此刻,環繞在許青身邊的那條氣運紫龍,也傳出陣陣驚天動地之吼,似只要許青點頭,它就會融入許青體內,助他點燃神火,成為神靈。
這一幕,讓觀望此地的眾修,紛紛心神波瀾。
二牛在民宅內,也是一愣,隨後咬牙低吼。
「阿青不要信,這是個騙子!」
許青望著面前的紫青太子。
紫青太子也溫和的望著許青。
此刻皇宮的天空上,只有他們二人。
八方,一片扭曲。
至於人族大域來自幽冥之門的轟鳴,還在迴蕩,那兩道光的輝映,引起了濃郁的異質,蔓延天地。
但轟鳴聲,終究還是沒有繼續擴大,正逐漸的減少。
顯然女帝以及人族的五位屍神,祂們的鎮壓正在起效。
一炷香的時間,就要到了。
但紫青太子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都沒有絲毫急迫之感,似乎對他來說,這一刻許青的抉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而他在時光里,看到了無數個畫面,裡面有大半的結局,是許青接受了他的名字,成為了紫青太子。
雖也有小半是拒絕了,但最終在他的不同應對中,也還是將其接受。
結局,實際上在他說出贈予之言後,就已經在時光里註定了。
紫青目光溫柔。
許青沉默,對方的話語,讓他意外,此刻目光與紫青太子交融,心底波瀾了童年的記憶。
半晌後,他沒有說出自己的選擇,而是低沉開口。
「你的說法,我不信。」
「而我也有一個自己的猜測,請你來驗證一下,當年我那段被切割的殘忍時光里,是不是在我支離破碎後,發生了一些奇異的事情。」
許青平靜的望著紫青,望著這位記憶中的兄長,緩緩開口。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實的,那麼在我支離破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使你要切割那段時光,不讓它顯露在世間。」
「還要以溫柔的記憶來代替那段被切去的時光。」
「使我沒有任何察覺,在之後的日子裡,將記憶里的溫柔,當成了真相。」
許青的聲音迴蕩在二人的世界裡,飄搖在紫青太子的耳邊。
這是同一件事情的另一種解釋。
紫青太子臉上的柔和,慢慢散去。
看著眼前這個哥哥,許青輕聲繼續。
「我也在想,你將那個縫合的玩偶送來的目的,直至那個猜測在我心中越發浮現後,我想到了一種可能,玩偶,是一把鑰匙。」
許青很少會與人說這麼多話語,可今天不一樣,面對的人,更不一樣。
「一把打開命運的鑰匙,就如同之前你掠奪了趙掌柜的命格。」
許青深吸口氣,凝望散去了溫柔,渾身上下散出莫名氣息的紫青太子。
「當年的你,是不是在我支離破碎時,看見了什麼,或是你的需求,或是你的忌憚,使你不得不切割,用溫柔代替,如同封印!」
「而今天,你認為時機到了,所以出現在了這裡。」
「至於讓我繼承紫青太子這個名字,更讓我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因為我若同意,那麼未來在我這具身軀內的魂,是我,還是你?」
「雖然不確定你真正目的,但這種以名字來詭異奪舍的方式,讓我最終只有一個答案。」
「我靈魂里,存在了一個你想要得到,可卻得不到的東西,於是你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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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對嗎,我的哥哥。」
許青平靜開口。
紫青雙眼一凝。
下一瞬,風從天地吹過,從二人之間輕撫,掀起了他們髮絲,將灑下的陽光分離的五彩斑斕,斑駁而落中,一股極不穩定的恐怖波動,在許青的身上,驟然升騰。
這波動內蘊含了毀滅,影響了命運,使得天地色變,八方風雲捲動。
那是自爆的氣息。
許青,在這一瞬,毫不猶豫的,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極為震撼且意外的事情。
他,選擇了自爆,使自己如當年那樣,支離破碎。
這就是他對紫青太子的回答。
而他也想知曉,自己的靈魂中,到底存在了什麼。
「當年聖昀子的父親楚天群,曾對我施展神術留白,在我的靈魂中,要抹去所有因果,但最終卻神色駭然的哀嚎而出……」
「他,看到了什麼……」
自爆之力籠罩天地,許青在這毀滅的風暴里,心底喃喃。
紫青的目的,他雖不知曉具體,但如今結合所有,也猜到了因果。
可這並不影響他的計劃。
他怎麼可能在皇都看見紫青後,後續沒有任何準備,這不是他的性格。
實際上,自從當年第一次在這皇都看見紫青太子的那一刻,他就暗中與七爺溝通,布置的一個針對紫青的計劃。
這個計劃的核心,是要超出紫青對時光掌控的範圍。
做出一件,對方在時光里沒有看到的事情。
於是自爆,就是許青能想到的,唯一超出其範圍的行為。
七爺對此,也是認可。
而紫青太子那裡,此刻神情大變。
自來到此地後,一向溫和的他,在這一剎臉上首次出現了劇烈的變化,他的瞳孔收縮,他的心中出現波瀾。
許青的選擇,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不在他所看的時光當中!
與此同時,在距離人族皇都極為遙遠,跨越禁海的南凰洲內,南凰之主炎凰,展開遮天蔽日的雙翼,於南凰洲的天際盤旋。
所過之處,雲霧翻騰,天地轟鳴。
陣陣風暴,在大地橫掃。
而其盤旋的正下方,那是一處荒蕪的廢墟之地。
這裡,正是紫青太子當年戰死之地,也是後世無雙城所在之地。
此刻這裡,竟有數十萬修士盤膝,組成了一個浩瀚驚天的陣法。
此陣範圍極大,裡面的修士從築基直至元嬰都有,靈藏乃至歸墟,也有一些。
如果二牛在這,定能一眼認出,這些人,大半都是七血瞳的弟子,甚至還有一些來自紫土。
可以說,這是集合了南凰洲內各方勢力形成的巨陣。
陣法的內環,是由散出可怕威壓的血肉組成,這些血肉的出現,使得天地持續轟鳴,八方扭曲似要湮滅,可見這些血肉的不俗。
至於正中間,則是由無數的水銀,塑出的一尊足足萬丈大小的水銀巨人。
這巨人躺在那裡,其面容,竟與許青一模一樣。
眉心的位置,還有一滴來自許青的鮮血。
而在則磅礴的水銀巨人之上,半空中,七爺盤膝坐在那裡。
風吹來,將其白髮吹動,威嚴之意,在他身上格外明顯,而他的神情,也是罕見的嚴肅到了極致。
幾乎在許青自爆的瞬間,七爺的雙眼,驀然睜開。
「陣起,時光動!」
八方數十萬修士,齊齊低喝,蒼穹炎凰,向著下方吐出華光,而七爺這裡,身上散出遠古的氣息。
那氣息滄桑無盡,仿佛成了時光的刻尺。
「太上星台,應變無停。驅古縛今,保神護靈。慧明智淨,安心神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我徒安定,黃泉逆行,急急如律令!」
說完,七爺左手,向著下方銀人,驀然一按。
隨後右手放在胸前,掐訣再次開口。
「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
「此前萬年,有名紫青,身隕此地,亡前吐納,最後一氣,今朝夏令,仙之為引,召此氣來,急急如律令。」
七爺雙目怒睜,聲音如驚雷,字字轟鳴。
他竟是要從天地間,從時光里,從萬物中,攝取出當年紫青太子在此地死亡時吐出的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