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 劍留人間

  天上，是古老的夏仙。

  他位及厚土之巔，走出了自己的道，於厚土而言，如英雄一般，曾帶領厚土之修，開拓瞭望古。

  將望古煌天神族鎮壓，在望古升起了天道，使厚土萬萬修，走出了一生的巔峰。

  更是為了守護厚土，為了將仙路向更深處推動，為了開闢修士體系里的更高層次，他與其同伴，不得不外出這片陌生的星空。

  尋求感悟，尋求機緣。

  這一去，就是萬萬年。

  如今，歸來了一位。

  而天下，是新晉的夏仙！

  他位不如前者，可一樣走出了自己的道，對人族來說，他同樣是英雄！

  在玄幽古皇離去後，他斬神靈，鎮他族，為人族征戰，守人族太平。

  一生，都奉獻給了人族。

  在他的心中，厚土不重要，萬族不重要，只有人族，是唯一！

  而此刻，這新老兩位夏仙，他們的目光隔著蒼穹，凝望在一起的剎那……

  天崩。

  蒼穹轟鳴，先是出現魚鱗一般的波瀾，很快這波瀾成了斑塊，直至在震耳欲聾的聲響下，這些斑塊全部碎裂。

  波及整個天幕。

  好似一朵朵巨大的曼陀羅花，在天空盛開。

  伴隨盛開的，是一個滄桑冷漠的聲音，從天外傳來，迴蕩在整個望古。

  望古的海，全部翻騰，望古萬族，紛紛心神震顫。

  真神以下的神靈，一個個神火乃至神台，都在搖晃。

  即便是罕有的真神……也都在這一瞬，於各自的棲息之處，神意轟鳴。

  因為……伴隨著聲音傳來的威壓，超越了夏仙巔峰，似距離夏仙之上，與神主同位的仙主境界，也都只存一絲迷霧。

  「你並非沒有復活的可能。」

  這句話傳出的剎那，許青呼吸急促，女帝那裡更是驀然抬頭，望著蒼穹，她這一路寂滅的心，在這一刻有所波動。

  「臣服於我，待老夫於望古獲得所需之物，破開身前迷霧，將仙主位格徹底摘下後，會幫你真正復活。」

  蒼穹上，聲音再起。

  眾生沉默。

  執劍輕聲開口。

  「從小聽你們九位前輩的故事長大，你們的名字，我記憶深刻，你們的事跡，是我心中的光源。

  對你們，我是尊敬的，即便是到了現在，我其實也還是尊敬的。」

  「汲尊大人。」

  執劍說著，躬身一拜，直身後，他雙目在這一瞬，露出銳利之芒，聲音也是在這剎那間，散出凌厲。

  「可你……真的是汲尊大人的本體嗎？」

  「我絕不相信，從厚土走出，鎮壓了煌天神族，開闢瞭望古的九位前輩，以他們至高的情懷，會有人墮落至此，會為一己私利，將屠刀舉向後輩。」

  「我不信。」

  執劍大帝的聲音，斬釘截鐵。

  而蒼穹之上，站在天級聖地高塔里的黑袍老者，他面無表情，俯視望古，目光在執劍大帝身上，淡淡開口。

  「看在你走到這一步，修行不易的份上，老夫與你多說幾句。」

  「對望古而言，對厚土來說，老夫摘仙主位格，是對修行體系的開創。」

  「此事意義非凡，所有過程中的付出，皆是為了美好的未來。」

  「所以小輩，你的心，你的念，你的志，莫要如此狹隘。」

  「大道無情，欲不斷前行，那麼你的眼睛，就要看向前方。」

  聲音如天雷，迴蕩在望古。

  眾生聽聞，萬物知曉。

  這般道理，有人認同，也有人不認同，可歸根結底，對於聖地突然的到來，至此……萬族終有了一個判斷。

  只是，對方所需之物，之前要以降臨鎮壓以及戰爭的方式去進行，那麼可想而知，他所需的……或許不是實質之物。

  是生命，是血祭，是死亡……一切都有可能，如今未知。

  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此事與神靈無關。

  而對方也不可能在望古太久。

  殘面的存在，遠不是他可以對抗。

  所以……這一次聖地的降臨，結合之前黃級與玄級的行為，越發印證了判斷。

  執劍搖頭，其目光從蒼穹收回，望著八方大地，望著人族的方向，輕聲開口。

  「我的心，是狹隘的，因為裡面只有人族。」

  他抬起手，帝劍指天，蒼穹一震。

  「我的念，是簡單的，因為裡面只有人族。」

  風起雲湧，狂風在天地吹來，形成風暴，化作一道以執劍大帝為中心的漩渦，覆蓋八方，急速蔓延。

  聲勢浩大。

  「我的志，是幼稚的，因為裡面還是只有人族。」

  執劍大帝目中露出深邃之芒，透著堅定，透著決然，手裡的帝劍，被他用力的握住。

  身上的氣息，正在爆發。

  於是天地色變，轟隆隆的悶雷之音，在整個望古迴蕩。

  「大道無情，但世間有情。」

  「不斷前行的腳步上，目光所看也不僅僅都是前方……還有沿途的風景，還有相伴的親友。」

  「若這條路走下去，是要踩著族群之屍，喝著子民之血，那麼……我不願！」

  最後三個字，執劍大帝說出的剎那，他的目中爆發出強烈的光芒，驀然抬頭，鎖定天外。

  身上的氣息，在這一刻滔天而起。

  來自被他吸收的所有大帝以及敵人的生命所化之力，不斷地燃燒，不斷地爆發，哪怕他身上死亡的氣息也已到了極致，可這攀升與燃燒，依舊繼續。

  一時之間，執劍所在的漩渦，範圍暴漲，瀰漫了一域域，其身影也在這一刻無限的高大，越來越高，如一尊巨人。

  其手中一同變大的帝劍，微微抬起。

  口中傳出浩瀚之音。

  「我此生所創之劍，是於不同年齡不同階段所感。」

  「共有五劍。」

  「地藏、裂空、天宮、星輝……」

  「至於這最後一劍，是我守護夏兒那一戰里，於生命的熄滅中所明，本以為沒有機會將其展現。」

  「而今天，終可讓此劍，首現望古。」

  「此劍，名……人間！」

  執劍喃喃，依稀間腦海里，浮現出了古老的記憶。

  記憶中，他看見了一處繁華的天地。

  沒有戰爭，沒有神靈，無數族群在古皇的帶領下，走向巔峰。

  那是殘面到來前，盛世的人間。

  執劍輕嘆，抬起的右手，將所執之劍，向天一落。

  一道蘊含了盛生煙火的人間劍，沖天而起。

  隨後，執劍的目中，浮現出殘面降臨以及玄幽古皇離去後，那段最黑暗的歲月。

  遍地的屍骸，無處不在的悲戚哀嚎。

  昏暗的天，絕望的人族。

  那是……處於絕望的人間。

  執劍苦澀，抬手一揮，一道蘊含了眾生絕望的人間劍，直奔蒼穹！

  接著，是東勝人皇失敗後，艱難的人間。

  是聖天時代里，掙扎的人間。

  是鏡雲執掌中，復甦的人間。

  是道世在位時，不屈的人間。

  是玄戰一萬年，混亂的人間。

  執劍大帝的記憶里，每一個階段的人間，都在這一刻成了一把劍，閃耀天幕。

  直至最終，浮現在執劍大帝目中的，是離夏女帝的身影。

  是她登基後，崛起的人間！

  執劍，笑了。

  「這，就是我守護的人間。」

  他的身體開始了模糊，死亡的氣息籠罩了全部，淹沒了所有之時，崛起的人間所化之劍，驚世而起。

  在蒼穹上，執劍經歷的人族歷史，所化全部劍，驀然重迭在一起，匯聚成了一把，真正的人間劍。

  在執劍大帝最後的力量下，斬向蒼穹，斬向天外，斬向……聖地！

  此劍，裂開了天幕，摧枯拉朽，舉世轟鳴。

  驚艷絕倫，可稱當世唯一璀璨。

  若古仙是天意，那麼這一劍，就是人意，與天斗！

  在瞬息間，就衝出瞭望古，與阻攔在前的四座地級聖地碰觸。

  望古外的聲音，如被虛無吞沒，但映入眾生目中的畫面，卻成了絕響，足以撼動一生記憶。

  四座地極聖地……各自搖晃，降臨之勢被直接打斷，全部倒卷，不堪一擊！

  古仙目中露出一抹惋惜。

  「此劍非凡，若你不是如今狀態，而是真正夏仙，那麼這一劍，倒也可以讓我忌憚幾分。」

  「可如今……」

  古仙搖頭，抬起了右手，向著這一劍，輕輕一按。

  就要將其碎滅。

  可下一瞬，他忽然雙目一凝，這一按之下，竟按空。

  因為……

  這一劍，目標竟然並非是他！

  而是望古蒼穹上，那道限制眾生，可進不可出的封印！

  劍光閃耀，落於封印之上，以人間意，以執劍念，融在封印里，一端鎖定閉目的殘面上荒。

  一旦爆發，這殘面才是首當其衝，必定睜眼。

  至於睜眼之後，是什麼局面，一切未知。

  但定不可控。

  即便是古仙，也是面色瞬間陰沉。

  他看出來了，這人間劍的融入，是專門針對自己而設立，其他人碰觸不會引爆，而自己一旦靠近，就會爆開。

  於是，他目光深邃，隔著封印，遙望執劍大帝。

  「好一個後生小輩，你本還有一絲可能真正復活，但你放棄，換我減緩降臨。

  也罷，你的劍意，只能存續半甲子年……老夫給你們了。

  我在外界，等你劍意消散。」

  古仙緩緩開口，身體慢慢模糊，連同其所在天級聖地以及那四座終平緩下來的地級聖地，一同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