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帶著顧慎和小滿在初始號里走了一遍。

  初始號極大。

  這是當年工匠之神為了逃亡打造的生存艦艇，船內大部分的空間是用來給超凡者生活的，那片浩袤的「虛假雪原」可以根據初始號的需求進行四季的變幻，甚至可以切換成不同生態。

  拋開雪原外部的模擬環境，還有相當寬闊的資源儲備室，以及好幾座重力修行室。

  「好了，這邊就是重力修行室。」

  阿弗介紹道：「這裡最高可以提供五十倍的重力施壓……」

  顧慎頗有印象。

  顧小滿眨了眨眼：「既然有五十倍重力，為何我們當時觸發警報的時候，你只動用了三十倍？」

  「一方面，是害怕傷到你。」

  阿弗無奈：「另外一方面，顧慎太狡猾了……這傢伙一開始遲遲不肯突破三十倍重力，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殺到控制室了。我只能放棄施壓阻攔。」

  顧慎笑了笑。

  先前的闖關，他刻意留著【真理】沒有直接動用，防得就是這麼一手。

  「想要在『愛之主』的夢境中完成拔劍，並不是一件易事。」

  顧慎對阿弗認真道：「我想帶著小滿在初始號先修行一段時間……在潛沉結束之前，我們想在初始號上休息。」

  「沒問題。」

  阿弗答應地很是爽快：「這裡有許多營養艙，也有大量閒置的起居室，你們有看上的就直接住。」

  初始號正在挪動位置。

  冰海的麻煩已經解決，顧慎並不急著離開……

  至於小滿的後續安排，也要等到返回五洲再說。

  他需要一些時間來靜修，也好仔細想想回去之後要做些什麼。

  當然。

  和小滿的相處也很重要。

  小傢伙這五年多進境飛快，已經晉升到了深海第七層，這個階段是有機會衝擊「三次超境」的。

  顧慎準備親自指點小滿。

  ……

  ……

  接下來的日子，偌大初始號上，常常會看到三道身影，形影不離。

  一大一小，外帶一個搖搖晃晃的正方體機器人。

  阿弗是二十四小時不用休息的AI，它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陪伴。

  如果沒有顧慎和小滿的到來，這千百年來的獨處，它並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可此刻多了兩人。

  阿弗的生活，也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工匠之神打造的初始號，並不只是一個避難所，同理……他創造的「阿弗」，也並不只是一段履行管家職責的冷血程序。

  「快，小滿……出刀！」

  「快一點！」

  「再快一點！」

  雪原之上，大雪翻飛，一道攻勢凌厲的黑斗篷身影，正在對著竹甲發起勐攻。

  前者不斷以刀光在雪原上遞斬出十字。

  連忙不斷的寒光撕破大雪，斬斷虛空，噼砍出令人心季的呼嘯大河，但竹甲每一招皆是完美格擋，兩人在冰原上一進一退，轉戰數里，戰況甚是激烈，濺起千堆雪。

  這副畫面既危險，又美麗。

  片刻之後，顧小滿一刀重砍，在竹甲人抬刀要擋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化刀勢，改噼砍為撩撥，這一招換勢無比巧妙。

  「嘶啦！」

  一枚竹甲胃片被挑飛而出。

  這場切磋也到此為止。

  顧小滿雙手扶著膝蓋，氣喘吁吁，即便她天賦極好，身體素質也極佳，但這一場拉鋸戰足足打了有一個小時……

  她的體力消耗實在太大。

  「一小時，才勉強找到一招破綻。」

  顧小滿有些不甘心地開口：「這傢伙的難度真的下調了嗎？」

  「已經下調好幾次了。」

  顧慎微笑道：「阿弗……現在『紅影』的難度是？」

  「按照你們提供的試煉強度，目前『紅影』的體術強度是深水區第九層，初階。」小小正方體飛了過來，安慰道：「小滿姑娘，以你的境界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顧小滿剛剛晉升第七層沒多久。

  按照顧慎的評估，小傢伙目前的實力，應該勉強算是「一次超境」，拋開外部的輔左手段，正兒八經拉開單打，顧小滿可以和深海八層的超凡者打個五五開。

  在修行這件事情上，年齡小是優勢。

  這意味著你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慢慢修行，不必著急。

  可在打架這件事情上，年齡小卻是十足的劣勢。

  年齡大的超凡者，往往擁有更加豐富的戰鬥經驗，更加老道的戰鬥技巧。

  「不……我還差得遠。」

  顧小滿咬了咬牙，她重新攥攏長劍，「阿弗，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還需要更多磨鍊。」

  初始號在冰海下面航行了接近一周。

  這一周，顧慎帶著小滿著重修行了體術……

  原因很簡單。

  初始號上的這些「紅影」機器人，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的完美陪練。

  「紅影」的戰鬥技巧，連顧慎都挑不出毛病。

  工匠之神在當年打造之時，應是毫無保留地將那個時代的體術精粹都融入其中了。

  這簡直不是工業製造品，而是藝術品。

  不僅僅顧小滿在與「紅影」對攻。

  顧慎也一樣。

  「你先休息片刻，看看接下來我的戰鬥……」

  顧慎拍了拍小傢伙肩膀，示意她往後後退，顧小滿調整呼吸，她眼神憧憬地看著顧慎。

  這一周。

  顧慎的形象改變了許多。

  初始號上沒什麼食物，但是有大量的營養補劑，得益於阿弗的「精心照料」，他已經不再是初出冰海時候「面黃肌瘦」的模樣了，雖然身材總體看來仍有些消瘦，但大致的肌膚輪廓已經可見，長發也變得富有光澤。

  顧慎沒有剪斷長發，而是按照阿弗那個時代的傳統習俗簡單盤起。

  顧慎披著工匠之神留下的黑紋大袍，單手反握插在地面上的那把木刀。

  雪霧之中，緩緩走出三道身影。

  三位紅影機器人。

  阿弗低聲道：「顧慎，按照你的要求……這三個戰鬥型紅影，難度已經調到最高了。」

  「多謝。」

  顧慎站在原地，腳步未動，將木刀拔起，同時閉上雙眼。

  閉眼，是為了更好的「看見」。

  額首位置的生機之火熊熊燃燒，在這一刻顧慎的視野籠罩了方圓千米的冰原。

  「等會打起來……你可以對我進行隨機的『鐳射打擊』。」

  說完這一句。

  顧慎和三道紅影一起動了，只不過他的速度比竹甲人更快。

  「嗖！」

  冰原上，顧慎踩著和竹甲人一樣快而細碎的怪異腳步，以木刀勐烈進攻。

  【深海】給出了超凡者一個標準的規範的晉升途徑。

  一位超凡者，如何一步一步從覺醒，到掌握領域，再到超脫深水區試煉……這就是十二層海域的全部內容。

  可【深海】沒法給出體術的修行途徑。

  更快，更持久，更強，這似乎就是「體術」的要義，但看似簡單的幾個字背後，則是有一條千年未曾改變的晉升準則，從捕捉氣息，精準打擊，再到【完閃】，專修體術的那些超凡者其實行走的是一條和「深海試煉」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們將所有的外力，都轉化成為自身的優勢。

  熱兵器時代完全碾壓冷兵器。

  但超凡能力的出現，則讓熱兵器和冷兵器都失去了意義。

  善於槍術的遠距離槍手，未必就是冷兵器超凡者的對手。

  顧慎在參悟【完閃】之後，體術便卡在了瓶頸位置。

  而這一次與紅影切磋，他意識到了這瓶頸是什麼。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修行自身，和修行超凡領域，本來就是兩條矛盾的路……選擇前者，就必須要放棄後者。

  為什麼「紅影」如此強大。

  便是因為工匠之神完全放棄了「領域」，也不需要「精神海」。

  紅影之所以是藝術品，便是因為這具機械身軀抵達了它所能抵達的極限。

  超凡者，也一樣。

  雪原上無數道清脆對撞之音，在剎那間爆發，顧小滿聚精會神，才能勉強看清顧慎和三位紅影的交戰……她發現在這場對戰之中，顧慎徹底放棄了熾火和淨土兩座領域，從觀戰者視角之中，顧慎是比「紅影」更純粹的「紅影」！

  「這個傢伙的悟性真讓人驚嘆啊。」

  阿弗感慨道：「如果主人還活著，一定會收他為徒吧？」

  感受到了小滿投來的古怪目光。

  阿弗無奈嘆氣：「好吧，顧慎大概率是不願意入我主人門下的……畢竟我家主人也不善戰鬥，但好歹也是一位領袖級人物啊，再不濟也能教他鑄造法門，心境修行。」

  先前青銅大殿的事情結束之後，顧慎刻意叮囑阿弗，不要把淨土世界內所看到的景象外泄。

  雖然不理解，但阿弗選擇尊重。

  它只能隱藏自己知道顧慎掌握「福音盒碎片」的信息。

  不過知曉顧慎是「領袖」，反而也讓它心中平衡了一些。

  因為是被福音盒碎片選中的「領袖」，所以才這麼強！

  如果五洲那邊的超凡者，隨便一個都能像顧慎這麼變態，那阿弗就真的不敢讓初始號再次出海了。

  看到戰局陷入焦灼，阿弗連忙給顧慎的戰鬥增加難度。

  「嘩啦！」雪原無數狂風驟起。

  鐳射光束已經就緒，此刻隱藏在捲起的風雪之中，找到顧慎出刀格擋的停頓空檔，瞬間激射而出！

  十餘道鐳射光束交叉分割虛空，但最終卻連顧慎的髮絲都沒有擦到——

  顧慎的【完閃】已經大成，熾火精神籠罩雪原，將每一縷異樣都捕捉映入心湖。

  這鐳射光束的速度，還是慢了。

  「滋啦！」

  這場戰鬥，最終以樸實無華的十字切斬落幕。

  顧慎完閃躲避鐳射，緊接著踏步前行，接拔刀連斬，這並不是什麼華麗的招式，顧小滿先前就這麼使用過……此刻被顧慎借用，信手拈來，已經具備宗師風範。

  砰砰砰！

  就是這麼簡單的出刀，一閃而過，顧慎已經來到了三道紅影的背後。

  紅影最擅長的極快格擋被正面攻破。

  三道清脆的炸裂聲中，三位紅影的胸膛迸出噼里啪啦的電弧光火，紛紛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