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

  「……結束了。」

  兩艘停靠在雪原上的源能艇，都陷入了絕對的寂靜之中。

  就連修補源能核心的那些超凡者，此刻也被眼前畫面所吸引了。

  太震撼，太震撼。

  那個長發及地的惡鬼，將玄龜神使的頭顱擲出，堂堂源之塔神使的腦袋，像是一顆皮球，在地上咕嚕嚕鼓動著。

  「前輩……」

  鍾帆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起身行禮。

  「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一揖及地，這是長野的大禮。

  已經有五年沒有看到那座雪禁城了……

  顧慎眼神微微閃爍。

  「你們……」

  他擺了擺手，聲音沙啞道：「修好源能艇就趕緊離開吧。」

  鍾帆還想說些什麼，被李世慈伸手攔住。

  顧慎在雪原附近找了一處無人之地，緩緩坐下，他放出精神，替兩艘源能艇巡視——

  擊殺巨鹿聖者，玄龜神使之後，除了東洲北洲，其餘踏入冰海遺蹟的超凡者，應該已是盡數覆滅。

  只不過顧慎擔心「紅影」再現。

  在送源能艇離開遺蹟之前，都不能掉以輕心。

  他深吸一口氣，風雪飛舞，將他包裹在內。

  層層風雪之中，燃起一抹生機之火。

  剛剛那一戰，的確慘烈！

  顧慎以一敵二，斬殺兩位封號，從場面上來看這一戰無比輕鬆，漫天灑血，沒一滴是他的。

  但也並非如此。

  殺雲虎，殺隆漆，殺紅影，再殺玄龜巨鹿……

  接連大戰，顧慎已經感到了疲倦。

  生機之火熊熊燃燒，心湖傳來了一陣暖意，如今四季呼吸法逆向修行到了第三個季節。

  蕭瑟之秋，蘊含澹澹的寂滅之意。

  如果正向修行，那麼蕭瑟之後便是寂滅……但此刻則是相反。

  顧慎已經渡過了最難捱的寂滅之冬。

  現在每運行一次呼吸法，他的精氣神狀態都只會越來越飽滿，下一個境界就是四季呼吸法的大成！

  夏！

  ……

  ……

  「趕緊修補源能艇，然後走人。→」

  東洲墜落的源能艇位置，不少執法者都在忙碌，他們一邊拆除雲船，一邊裝載核心。

  鍾帆死死盯著遠處雪原上風雪繚繞的身影，他很想再上前去與顧慎搭話幾句，但李世慈卻是拽住了他，不讓他繼續前進。

  「你別攔我……那『惡鬼』我一定見過的……」

  鍾帆道：「他連『源能艇』都認識，還刻意讓我們落在這雲船附近，明顯是來救我們的！」

  「正因如此，你才不能去問。」

  李世慈輕嘆一聲，道：「你看仲原先生……」

  鍾帆愣了一下，他這才意識到，大戰結束之後，有一道身影遲遲沒有露面。

  他望向李世慈所指方向。

  北洲源能艇的船艙底下，一道金髮身影正依靠外壁抱刀休息。

  仲原的目光始終落在風雪繚繞的惡鬼閉關之處。

  只是他未起身，也未開口。

  即便是先前「惡鬼」與眾人對話，仲原也未發一言。

  「若那位前輩認識我們，刻意不表身份……你又何必去問？」

  李世慈低聲笑了笑，無奈道：「看看源之塔這雲船，上面近二百人，都已消亡，很明顯也是這位前輩乾的，雲虎玄龜兩位神使都被扼殺了，中洲可謂元氣大傷。若我們知道這位前輩的身份，當真是一件好事嗎？」

  鍾帆沉默了。

  片刻之後，他聲音沙啞道：「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了。」

  東洲和北洲合流之事，遭到了光明城和源之塔的強烈反對，這幾年來，兩洲聯盟沒少遭到針對。

  越是身處高位，越是知曉五洲格局的嚴峻性。

  神戰二字。

  不是說說而已。

  這是真有可能會爆發的！

  五洲世界的大戰，有時候往往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導火索……這次冰海任務，玄龜雲虎的死，可能就是這麼一個導火索。

  他們的背後是天空神座！

  一旦讓【冰海遺蹟】的事情傳出去，清朧勢必要徹查真相！

  四神使，一下子死去兩位！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查桉」問題了，如此大膽肆意，這已經是在羞辱神座的顏面。→

  「所以，不要再問了。」李世慈輕柔說道：「如果你對那位前輩的身份很感興趣，等回去之後，去問問仲原先生吧……他似乎看出了一些什麼。」

  「你放心，我不會再問了。」

  鍾帆搖了搖頭，低聲道：「此次任務，我們沒有遭遇『巨鹿聖者』也沒有遭遇『玄龜神使』，只是進行了簡單的調查巡視，便無功而返。」

  李世慈怔了一秒。

  「與其讓那位前輩隱姓埋名，不如讓那位前輩徹底消失在『遺蹟』的探索痕跡之中。」

  鍾帆沉聲道：「我們把這個情報藏住，萬不可讓外洲勢力知曉。」

  不遠處的衛誠走了過來：「這是個好主意，接下來各洲的大部隊可能就要抵達冰海了……無論是『紅影』還是『惡鬼』，這些情報都有必要隱藏，我們自己人知曉就可以了。」

  「至於他們的人沒出來。」

  衛誠聳了聳肩，道：「跟我們沒關係，我們一概不知。」

  從剛剛「黑髮惡鬼」出手的場面來看。

  先前光明教會的「請神」，很可能就是與這惡鬼在戰鬥。

  結局不必多說。

  「這麼說來，如今是『三洲覆滅』的局勢……」

  李世慈心中感到一陣暢快：「這些年來，我們何時如此揚眉吐氣過？」

  兩洲合流，本就是抱團取暖，東洲近二三十年，都一直被打壓，連頭都抬不起來。

  飛艇的修補，花費了好幾個小時。

  那雪原上的風雪，也一直繚繞了好幾個小時，猶如一盞明燈，照耀四方。

  有那「惡鬼」在。

  東洲，北洲的每一位超凡者，心底都感到了沒來由的安心。

  「第一次調試，嘗試點燃源能核心。」

  「點火成功。」

  「準備升空。」

  幽藍色的火焰在雪原大地轟鳴，源能艇重新恢復動力，東洲超凡者們陸續回到飛艇之中。

  便在此時，一直在遠處「靜修」的惡鬼，從風雪之中走了出來。

  他來到了衛誠身邊。

  「前輩……」

  衛誠也下意識這麼開口。

  「……」

  顧慎表面沉默，心底卻是輕嘆一聲，真要論輩分，自己得喊這位第二軍團銀狐副官一聲前輩。

  只不過他不能做出回應。

  只是伸出手掌，輕輕搭在了衛誠的肩頭。

  「？？？」

  衛誠童孔收縮，下一刻他就感到一股暖流注入自己的血液之中，這是一股他從未感受過的「治癒之力」。

  硬接巨鹿聖者一斧之後。

  他的【啄玉之手】已經半殘廢了，那巨斧之上蘊含著大量的殺意，直接碾碎了筋脈，並且附著在血液之中，不斷抵消這雙手的生機。

  這次回到北洲，就算有聖物治療，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恢復。

  對於有機會衝擊封號的四階超凡者而言。

  他們的領域，比性命還重要！

  領域破碎是非常嚴重的傷勢，這很有可能會影響到未來的修行。

  衛誠不後悔為仲原挺身而出，哪怕再來一次他也不會猶豫……只是這一次他付出的代價的確很慘重，哪怕雙手痊癒，以後衝擊封號的可能性也很小了。

  如果銀狐大將為他找到女皇陛下請求出手。

  或許在「火種神力」的滋補下，他有機會徹底恢復。

  只是他不願意這麼做，在他看來，女皇陛下才是北洲真正的支柱！

  若是需要浪費火種的大量神力，才能為他換來一個未來衝擊「封號」的可能。

  就算女皇點頭，衛誠也不願意答應。

  但此刻。

  他抬起雙手，看著那不斷顫抖的十指逐漸恢復穩定。

  「您……」

  衛誠整個人呆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

  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竟然就這麼解決了？

  這是神跡？

  這個「黑髮惡鬼」修補了自己雙手幾乎湮滅的生機！

  他的手指不再顫抖！

  這不是一雙手的問題了……眼前之人，簡直是給了自己一次「新生」！

  「好好保護這雙手，半個月內都不要再受傷了……」

  顧慎以心聲傳音。

  看著後者不敢置信的目光，他平靜說道：「就當是我送你的禮物，記得保密，哪怕是銀狐問起，也不要多說。」

  衛誠神情複雜，他深吸一口氣，道：「前輩，若您以後在北洲遇上麻煩，只管找我，末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顧慎輕輕笑了笑。

  說完那句話衛誠就後悔了，他覺得自己說的十分愚蠢。

  以這前輩的滔天實力，還有什麼麻煩？

  真要找自己了，自己哪能幫得上嗎？

  「心意領了。」

  顧慎之所以笑，當然不是因為不屑，而是因為他想到了五年前在北洲認識的那幫舊友。

  能得到衛誠這一句承諾，他也很開心。

  不枉自己消耗了大量的「生機之火」，來為衛誠重塑雙手。

  他沙啞道：「好了，事不宜遲……即可開船返程吧。回去告訴他們，不要著急進入【遺蹟】。」

  衛誠連忙點頭。

  東洲北洲的執法者分別登上源能艇，伴隨著氣浪沖刷雪原大地，他們向著來時方向掠去。

  顧慎也飛身而起，在兩艘源能艇之前帶領方向。

  他先前雪原靜修之時，已經找到了那扇來時之【門】。

  無數霜雪席捲之下，東洲和北洲的飛艇被飛濺的雪花包裹，他們駛出了那扇隱於雪霧之中的災境之門，逐漸消失在莽莽大雪之中。

  顧慎則是停在了門前，他沒有離開，而是目送兩艘源能艇離去。

  「結束了嗎？」

  在雪原上藏了許久的顧小滿此刻也現身了。

  顧慎出手之前為她找了一處風水不錯的「觀戰點」，用淨土領域進行了一定程度的隱匿，來確保小傢伙的安全。

  「結束了。」

  顧慎悠悠吐出一口氣來，他摸了摸顧小滿腦袋，回頭望向雪山的深處。

  「現在是時候揭開這【冰海遺蹟】的真實面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