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牯堡要塞,以極快的速度封閉起來!
林霖下達了最後的命令,然後獨自一人將自己關在了書房之中。
他與「洪衷」進行了一次完整的對視。
極大概率……他已經成為了精神毒素的傳播者,在弄清楚確切的傳播途徑之前,他必須要對自己進行隔離。
阿旒爾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這位使徒隔著老遠,便直接施展了信物之力,溫暖如大海的「神力」將閣樓籠罩。
阿旒爾的領域展開之後,閣樓仿佛被金色海洋淹沒,信物紋章上的那隻貓頭鷹竟然是「飛」了出來,以精神力的形態凝聚,站在她的肩頭,垂首啄理羽毛,栩栩如生。
在金光照拂之下,阿旒爾的銀髮覆上了一層淡淡的神聖金色。
神力籠罩之下。
她推開門,看到了獨自一人承受「精神毒素」的林霖。
在「神力」加持之下,她隱約感到……林霖的靈魂仿佛沾染了一股強大的黑暗力量,而動用「貓頭鷹」的神念之後,她隱約看到了答案。
那是來自於【舊世界】的,晦暗的火光。
那是另外一位神座的力量!
「別擔心,這股力量,我可以壓制……」
林霖的精神狀態很差。
他正處於相當糟糕的谷底,但剛剛所說之話,卻並非逞能。
他的的確確壓制住了侵入自己精神海中的恐怖毒素,並且在用自己的方式,一點一點將其化散。
這場戰鬥,他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只是,北洲能有多少人,能和他的精神力同等水平?
如果換做其他人,即便是「洪衷」這樣的二隊精銳成員,恐怕也無法抵抗這種級別的精神毒素!
阿旒爾神情凝重。
她說了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給『洪衷』做精神鑑定的那位鑑定師……已經死了,死因就是精神毒素的侵蝕。」
林霖心頭一個咯噔。
那位鑑定師死了……
就意味著,洪衷的精神毒素,在十幾天前,就已經傳播……第一位感染者不是自己,那麼鑑定師身上的毒素又到了哪裡?
「因為巨壁之外的『風壓預警』,目前的牯堡要塞處於全力運轉的緊急時刻。前段時間,牯堡後勤部隊的戰士們,有好幾位出現了頭暈,噁心,腹瀉,嘔吐的症狀,因為戰況緊急,他們克服了不適……繼續投入了備戰任務之中。」
林霖已經猜到了阿旒爾要說什麼,他的神色愈發難看。
「很不幸……他們都有與『鑑定師』接觸的記錄。」
阿旒爾的聲音很低:「牯堡的行動速度很快,在洪衷的精神毒素被發現時,隔離行動已經開始了……仲原正在負責臨時的指揮任務,目前還不能確定他們的症狀是否與精神毒素有關,但僅僅只是疑似感染者,便發展到了一百三十一人的規模。」
「砰」的一聲。
林霖一拳重重捶打在桌子之上!
他咬了咬牙,沒說什麼,一邊在對抗精神海中的毒素,一邊在懊惱自己的「愚鈍」。
十多天,因為自己的失誤,導致了「精神毒素」在牯堡要塞擴散!
如果當初,他早一點察覺的話……
如果他的反應可以再快一點……
他可以距離真相,更近一些……
阿旒爾眼神閃爍,她看出了這個男人的「悔恨」,但其實他做得已經足夠好,如果洪衷屍體被調查軍團接回,很難想像會是怎樣的後果!
「呼……」
渾身後背都被汗水打濕的年輕男人,碎發黏在額首之上,他緩緩抬起頭來,用了一個深呼吸的時間,來把這些瑣碎繁雜的思緒全都拋開。
後悔和懊惱,毫無用處。
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開這場「危局」!
「牯堡封城……就意味著,由於風壓預警申請的後援,無法進入,對麼?」
林霖眯起雙眼。
他嘶聲開口,「也就是說,接下來的『源質潮汐』,只能依靠要塞內現有的力量……」
「一共二千七百二十一人。」
阿旒爾沉默了一小會。
她輕聲道:「其實兩千七百三十人。」
這個數字,比牯堡的在編戰鬥人員,要多出九個。
調查軍團二隊,還剩下了七個「接應者」。
加上剛剛結束多魯河災境任務,千里迢迢趕到此地的二隊隊長仲原。
再加上她阿旒爾。
「那還真是……振奮人心的消息啊。」
林霖聲音虛弱地笑了笑,因為精神狀態太過萎靡的緣故,這句話已經聽不出是反諷還是無力的吐槽了:「在源質潮汐來臨之時,牯堡里還有能力參加戰鬥的人,能有兩千五百個麼?」
這是一個很殘忍的問題。
精神毒素的擴散……可能仍在繼續。
或許「毒素」的力量會有所衰減,但範圍大概率會覆蓋整座牯堡。
到那時候,牯堡內部就是一座「毒城」。
而在正翼戰線的其他後援部隊,則由於封城緣故,無法給予幫助!
一旦源質潮汐撞破巨壁……接下來就是異常複雜的內陸迎戰工作了!
北洲做過一系列的戰備演練。
生長在巨壁下的人,天生就帶著一股危機感。
如果巨壁破碎……那麼他們該怎麼辦?
源質潮汐湧入內陸之後最大的麻煩,是黑點的大範圍滋生,以及北洲內陸的坍塌,一旦戰線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那麼想要修補巨壁,便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除非源質潮汐盡數退散。
如果把生命交給虛無縹緲的「運氣」,那麼人類族群早就在六百年前滅亡。
北洲的那位軍團長,曾提出了一個名為「薪火計劃」的內陸迎戰最終方案,一旦巨壁破碎,那麼北洲正翼防線,將在源質潮汐抵達真正的內陸之前,採用這個極其神秘的極端方案!
「阿旒爾,把這封信,送去中央城吧。」
林霖拉開抽屜,取出一張捏得發皺的信紙,信紙上的墨漬都還未乾,微微吹了一吹,然後便裝入嶄新的信封之中。
他先前的聲音里有無奈,有惆悵,還有淡淡的釋然。
使徒的特殊力量,確保了她不會遭受「精神毒素」的侵襲。
換而言之。
她是這座城裡最安全的人。
阿旒爾神色複雜:「這是……」
「這是寫給我姐姐的信,但請你交給鑄雪。」
「北洲人都很念舊,書信往來是林家傳承已久的傳統習俗,也是我和姐姐曾經的重要約定。在我當年離家出走之前,曾答應過她,落腳之後,會寫一封信,來報告平安。後面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中央城不止一次想要抓我回去,他全面監察著這裡的風吹草動,一旦我流露出『動搖』,那麼他就有了足夠的理由,讓我回歸。」
「所以當年的書信之約,擱置了很久很久。並不是我和姐姐賭氣,而是真的無從下筆。」
「想了很多年,真正寫出來,好像也沒有那麼艱難……從落筆到寫完,剛剛似乎只用了十分鐘。」
林霖垂眸笑了笑,自嘲道:「果然,什麼臉面不臉面的,已經不重要了,或許是中了毒,才會如此瘋狂的吧?」
他的精神狀態,如今又處在另外一個奇異的「極端」之中。
林霖瞳孔散發著黑色和金色的交融色彩。
聲音時而冷靜。
時而顫抖。
這未知的精神毒素,在洪衷身上的確展現了讓人「亢奮」的一面!
恐怕,此刻正是這樣的力量在起作用。
林霖掐著手腕,誠懇說道:
「煩請你把我的信帶到,然後告訴鑄雪,如果他願意解決如今牯堡的困難,關於林家的那些事情,我願意妥協。」
「……」
阿旒爾想說很多,但最終欲言又止。
她收下了這封信。
三分鐘後。
籠罩著閣樓書房的溫暖神海,疏忽消散,那些神力全部收攏。
金色的海浪不再庇護閣樓。
一道窈窕纖細的銀白長發身影,在金海消失的最後時刻,沖天而起,躍上源能艇,駕馭著大艇衝出牯堡要塞,一路破雲,向著南方中央城的所在方向,疾駛而去!
……
……
回歸牯堡的道路,顯得格外蕭索。
來時路上的歡聲笑語,此刻只剩下了零散的幾句交流,都是關於數據和道路信息的匯報……經歷了沉重的迷宮任務,調查隊每個人的心頭似乎都壓了一塊石頭。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牯堡的那些「同袍」。
洪衷,並非英雄。
恰恰相反,這是一個在危機情況下,做出了極端錯誤決定的「禍害」。
顧慎感受到了隊伍里的低氣壓。
他還沒有說出洪衷身上帶著「精神毒素」的事情。
單單是一個同隊者的身份,不應該知道這種信息,此刻若是說了,顧慎和「金穗花」的秘密就無法隱藏。
除此之外……如今隊伍里的士氣已經足夠低落了。
這個消息,無異於是第二記重錘。
顧慎眯起雙眼,計算著返程所需要的時間,他心中湧出了相當糟糕的預警情緒。
一枚細碎的石子,啪地撞在已經開啟了隔音功能的面罩之上。
他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這一次,碎石子並沒有發出沉悶的縹緲之音。
而是……有些刺耳。
「顧兄……」
顧慎的私人頻道里,傳來了李辰的困惑聲音。
「你有沒有感覺,返程的路,不太對勁?」
李辰的【源之瞳】,緩慢轉動著。
他捕捉著四面八方的源質流動,喃喃問道:「就像是……起風了?」
……
……
(明天中午12點前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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