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提問

  「我這是……」

  周醒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尊模糊的王座。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她記憶出現了缺失。

  過了許久,才緩緩想起來發生了什麼。

  自己這是被催眠了。

  而催眠自己的人,正是坐在王座上的年輕男人。

  抬眼望去的那一刻,她的精神收到了強烈的衝擊,此刻坐在王座上的男人不再身著新月教會的白袍,而是被無數輝光籠罩著。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仿佛有億萬縷光將她籠罩。

  肌膚,血液,靈魂,仿佛都變得溫暖起來。

  信奉新月的她,忽然在這一刻,心中產生了動搖。

  若能靠近「灼日」,誰會信仰「新月」?

  她緩緩環顧,這片巨大的曠野,暖風吹拂之下,雖然空曠,但並不覺得荒蕪。

  平整的曠野生長出了野草。

  這個世界像是初生的,這裡的一切都那麼的……讓人沉醉。

  顧慎坐在鐵王座上,微眯雙眼。

  他的面前浮現出一幕幕畫面,那是「周」的記憶。

  這一幕幕畫面猶如電影一般,隨著顧慎的心意飛快撥動,隨時暫停。

  他的目光定格在某一幕畫面。

  自己離開聖象之後。

  周站在大廈之上,目送自己離去……從這個時候她的反應來看,並沒有前來尋找自己的動機,只不過很快她低頭看了一眼通訊器。

  似乎有人給她發送了什麼消息。

  這片記憶震顫起來,畫面開始變得模糊……顧慎感覺到了,這個女人的精神力並不穩定,自己強行閱讀,可能會導致「崩潰」。

  這是新月教會的某種秘術麼?

  顧慎揮手召散這些精神畫面,停止了掠奪記憶的手段。

  他並不慌亂,輕聲問道:「你收到了誰的訊息?」

  這聲音聽起來十分溫和。

  但實際上……裹挾著不可抗拒的威壓,猶如神諭。

  周的精神力徐徐恢復了平靜,她無法控制自己保持沉默,艱難嘶聲道:「我……不知道。」

  為了證明清白。

  「我查不到發件人的姓名,也查不到地址……那個人仿佛就是一個幽靈,仿佛只是為了發來一個提醒的郵件。」周再次低聲道:「那個幽靈說你不叫阿米爾,也不是新月教徒。」

  顧慎沉默地看著女子。

  看得出來,這不是謊話。

  周是真的不知道。

  只不過情況忽然變得詭異起來,一封郵件,就拆穿了自己的檔案?

  然後……就有了這次的上門調查。

  顧慎慶幸的是,這個女人行動速率很快,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開始了行動,然後主動送上了門,這件事情新月教會現在應該還不知道。

  但糟糕的是。

  既然有第一封郵件,就可以有第二封。

  顧慎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抹去了「周」的記憶……這次的催眠過程十分順利,比自己想像中要簡單許多。

  縱觀全程的戰鬥,風暴神座的徽章可以說只是迸發了一縷「震盪」作用,看上去這所謂的神物並沒有自己預想的那麼強大,又或者說這只是神對子民的一種敷衍?

  或許……是他的子民太多了。

  又或許……他根本就不在乎。

  但無論哪一種,都讓顧慎「客場作戰」的底氣大了一些。

  他抹去了「周」的記憶,同時用對待老闆的手段,將精神內容施加了一些引導,最後賜予了「周」一段明晰的記憶,回到住所,好好睡一覺,什麼都沒有發生。

  送走了「周」。

  顧慎忽然體會到了……梟當初在大都區建立「長久基金會」的滋味。

  如果一位超凡者的精神力量足夠強大。

  強大到……他可以不斷擴張精神連結,收納「信奉者」,那麼這些催眠者將成為最忠實的「信徒」,這是世界上最值得相信的一撥人,他們將完全圍繞著你而生長,隨時奉獻生命。

  只是,符合這樣條件的超凡者太少。

  精神系超凡者,哪怕抵達了十二層,也無法長久穩定地與人建立連結。

  梟的「血火」,以及顧慎的「熾火」都是億萬里挑一的個例。

  雖然很不想和梟放在一起,但顧慎不得不承認,他們兩人的能力,仿佛就是為了「令人臣服」而生。

  現如今,他已經明顯感受到了「熾火」的可怕之處……自己的四季曠野似乎可以容納很多的「靈魂」,如果顧慎願意的話,甚至可以在南洲這片信仰之地,吸納足夠的信徒,來奉行自己創造的教義。

  「等一等……梟……」

  想到這裡,顧慎忽然意識到了不對!

  他立即開口:「可以查到周的那封郵件麼?」

  「在你開口之前,我已經在查了。」褚靈的行動速度比顧慎更快,她語氣沒有波瀾,平靜展示著成果:「那封郵件的發件者無法查詢,原因是【深海】權限被借調,出現了bug,從結果來看,這是的確是一封『幽靈郵件』……但得知這些信息,似乎也就足夠了。」

  借調【深海】權限,發出幽靈郵件。

  能夠做到這一切的,據顧慎所知……似乎就只有一個人。

  「咚,咚。」

  門外再次響起了敲門聲音。

  是先前驅趕服務員的酒店經理,無論怎麼看,他都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並非超凡者……只不過此刻他的眼神無比平靜,仔細去看,還能看到瞳孔深處的那一抹紅色。

  酒店經理微笑開口,依舊是先前恭敬的語氣:「小顧先生,對於剛剛的處理結果……還滿意麼?」

  顧慎笑了笑。

  這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要有趣。

  經理合上了門。

  他也沒有做其他多餘的動作,只是靠在門上,輕聲開口,「別擔心,郵件我只發了一封。如果你願意配合的話,新月教會……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的狗鼻子還真是靈敏啊。」

  顧慎淡淡說道:「我落地錫銀城,連二十四個小時都不到,就被你嗅到了。」

  「這並不奇怪。」

  梟笑了笑,並不覺得冒犯,而是坦然收下這份讚賞。

  「畢竟……這裡是我的『家』啊。」

  是了。

  他的大本營,不在大都,而是南洲……上一次的教堂案之後,梟就轉移了主體,顧慎靜修的這一年,同樣也是梟暗中發展勢力的一年。

  他這一年恐怕培養了無數「軀殼」。

  狡兔三窟……這傢伙的本體,已經不知道藏在哪裡了。

  「你的家未免也太多了。」

  顧慎悠悠開口,「別的不清楚……這一個,恐怕不是你真正的家吧?不然現在來見我的,就不會這麼一具凡俗軀殼了。」

  「別這麼說,我會難過的……如果有選擇的話,誰會想要生活在這種地方呢?」

  梟的臉上看不出絲毫難過之色,他望向天空,眯眼說道:「南洲那個老傢伙的精神力,比大都區的【天眼】還要恐怖得多,稍有不慎,萬一被逮到……那可就是生不如死的結局。」

  回想上一次,自己精神力被【倒流】抓住,無數個埠一同被滅殺。

  那樣的痛苦,梟不願再經歷第二次。

  而如果是被「風暴神座」發現,那麼他只會遭受更大的折磨。

  顧慎很了解梟。

  這個傢伙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自己的「動向」,只發出了一封郵件,顯然是不希望「事態」變得嚴重……而自己和他早已是水火不容的局面。

  熾火想要吞掉血火。

  同樣的,血火也想要吃掉熾火。

  梟希望自己死,但不希望自己死在新月教會的手下……他掌握先機卻沒有親自動手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血火」連結的強大軀殼,並沒有生活在錫銀城。

  如果動手。

  他沒有把握殺掉自己。

  「用這樣的軀殼,來和我談判……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顧慎指尖掠出了一縷熾火,「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你的這縷火……我就笑納了。」

  「哎呀哎呀……」

  梟連忙舉起雙手,示意投降,他長嘆一聲,笑著說道:「你也太謹慎了些?這麼一具沒用的軀殼來相見,也要立下殺手?你就不怕殺了我,迎來新月教會的追殺?」

  顧慎平靜說道:「我可以離開南洲,你可以麼?」

  梟花費了漫長時間,無數心血,在大都區培養出了一個成熟的勢力,可他本體卻躲在千里之外的南洲……在最開始或許可以認為這是一種「謹慎」,可事後來看,他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不離開南洲的原因只有一個。

  離不開南洲。

  「如果你選擇對新月教會發出郵件……我可以立即離開錫銀城,返回東洲,而你準備好面臨『風暴神座』的怒火吧。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他了解你的所作所為,並且對你的身份產生興趣。」顧慎緩緩開口,「你似乎是一條很了不起的蚯蚓,可以分出數百個身子,擁有數百條性命,可對於風暴而言……殺死你的數百條賤命,也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梟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

  他神情一點一點陰沉。

  「好吧……」

  舉起雙手的男人,緩緩露出了腰上的一串化合物。

  三硝基甲苯……熟悉的炸藥。

  他淡淡開口,「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我試過和你心平氣和的高尚交流,但似乎收效甚微,如今我只能使用最擅長的手段了……我的心臟連接著起搏器,如果你殺了我,炸藥會瞬間爆炸。」

  顧慎眯起雙眼。

  「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命……」

  梟笑了笑,「這一年過去,你的精神力真是進境飛快,令人驚嘆啊。恐怕這些炸藥引爆,你也能夠瞬間壓制,不會引起現場的傷亡。」

  梟猜得沒錯。

  顧慎的另外一隻手,已經默默按住了真理之尺,隨時準備扼制爆炸了。

  「只不過……誰規定起搏器連結的炸藥只能帶在身上?」梟平靜說道:「你殺了我,這座酒店會瞬間爆炸,就是不知道以你如今的能力……能在一瞬間,救下多少人了。要試一試麼?」

  「你在威脅我?」

  顧慎按住了戒尺,冰冷反問。

  這裡有許多的無辜者……如果梟真的提前埋上了足夠大當量的炸藥,那麼這場爆炸中,顧慎只能做到「自保」,他很清楚自己沒辦法救下所有的人。

  他更清楚的是。

  對梟而言,這樣的威脅可以使用無數次。

  如果自己服軟了一次。

  那麼接下來……也就是無數次。

  「這場爆炸發生……你逃不過新月教會的調查,一旦引起風暴神座的注意,你真以為自己能夠逃掉麼?」顧慎沒有接受這份威脅。

  「我逃不掉,你也別想逃掉。」梟幽幽開口,「我可以向你保證,這場爆炸一旦發生……你也無法離開南洲,在風暴眼中,我們兩人沒有區別。」

  就這麼僵持了數秒。

  「拜託……」

  梟盯著顧慎的雙眼,臉上的陰沉神情,瞬間消散地無影無蹤。

  仿佛一切的不愉快,都沒有發生過。

  他忽然笑道:「你在大都給了我一槍,在雪原又陰了我一條命,真正憤怒的人,應該是我才對。現在這個局面,你何必要……那麼緊張?」

  「很顯然……這是雙輸。」顧慎平靜道:「如果你威脅我,這種局面就會出現。」

  「雙輸?」

  梟又笑了。

  他緩緩放下了舉起的雙手,快速整了整衣袖,輕描淡寫道:「不……這不是雙輸。」

  「我剛剛所做的行為,只是想告訴你……對我這樣的賭徒而言,早已經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生命中的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後一秒,我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我什麼都做得出來。連生死都不在乎,怎麼會在意輸贏?」

  「你想對一個不在乎輸贏的賭徒說,這是雙輸?」

  梟不再是背靠大門的姿勢,緩緩隨意地找了個椅子坐下,似乎根本就不擔心顧慎會出手。

  他從果盤中捻了一枚橘子,沒有剝皮,就這麼塞進嘴裡,緩緩咀嚼了起來。

  咕嚕。

  一整個橘子,就被他咽了下去。

  他的神情很是愜意,眯起起雙眼,望向顧慎,真摯說道:「如果你願意和我談判,或許我們會迎來另外一種局面……我們可以雙贏。」

  「……」

  顧慎只當梟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放屁。

  雙贏?

  與任何人合作,都可能是雙贏,唯獨與梟合作不可能。

  「從你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強烈的不信任。」梟挑了挑眉,說道:「我知道你的敵意從何而來……接下來我會分享一些你感興趣的東西。或許在聽完之後,你會改變主意。」

  「沒猜錯的話。」

  「你應該是在找……這樣東西。」

  梟緩緩伸手,從內襟里取出了一張照片。

  一盞古老的銅人燈。

  顧慎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波動了,看到這盞燈的時候,他神情沒什麼變化。

  但交手多次。

  如今顧慎和梟,都太了解對方,在面對面的情況下,誰也別想欺騙誰。

  「別裝了。」

  「雖然不在東洲,但恐怕沒幾人比我更關注東洲的訊息了。雪禁城李氏這一年來都在尋找年代久遠的古董燈器,這的確是一個無法理喻的奇怪行為,大部分人想不明白為什麼,也就不去追究了。」

  他沒有收回照片,而是將其放在了桌上,輕聲笑著說道:「可我和那些人不一樣,風暴來臨之前,總是雨雲先行匯聚,萬事萬物總有原因,李氏的尋燈行動一定有所原因。而幸運的是,苔原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從棺木里掉出了許多不起眼的陪葬品,其中就有一盞銅人燈。」

  顧慎淡淡說道:「燈在你手上?」

  「……」

  梟當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微笑說道:「我來到這裡,只是想告訴你,我知道你要找的燈在哪。」

  「我憑什麼相信你?」

  顧慎搖了搖頭。

  他不可能相信梟的話……僅僅這幾個字,還不足以讓自己信任。

  「你當然可以不相信。」

  「只是……如果你的搜查,一直沒有結果呢?」

  梟不慌不忙調整了一下坐姿。

  他慵懶躺在椅上,伸出手指,低頭慢慢掰著,同時說道:「一,二,三,四……你好像找了不少幫手,貧民窟的那些傢伙們很賣命啊,錫銀河那邊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翻一遍吧,如果你要找的東西燈真的在那種地方,那似乎也挺好,只是……如果它不在呢?」

  「或者,我們再退一步。」

  「無論多小的聲音,也都是聲音,你確定這些傢伙的行動,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麼?」

  梟聳肩說道:「比如說……我。」

  顧慎沉默地盯著眼前肆無忌憚的男人。

  這個傢伙,究竟是在錫銀城安插了多少「眼睛」?

  「我想知道……那盞燈到底是什麼。」

  梟緩緩前傾身子,認真說道:「據我所知,它只是沒有超凡氣息的普通物件,根本不值得李氏花費那麼大的精力搜查,更不值得你親自來南洲。」

  顧慎不再緊繃身軀。

  他坐在了梟的對面,輕聲說道:「你似乎很想知道『燈』的消息……好啊,我可以告訴你。」

  梟怔了怔。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顧慎伸出一根手指,提出了要求。

  梟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重新後仰:「……好啊,但我的要求是輪流提問。」

  「可以,但我要先問。」顧慎說道:「為了確保回答的真實,你我同時分出一縷火焰,以此觀察對方的精神波動。」

  血火和熾火,有著相吸的特質。

  兩縷火焰一旦靠近,就會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精神波動。

  梟冷哼一聲。

  他這具軀殼,本就能力弱小,身上攜帶的「血火」數量更是極少。

  分出一縷,就沒剩什麼了。

  只不過……他沒有拒絕,按照顧慎所說,從眉心擠出了很小的一縷。

  兩縷火焰相互交融。

  看到這一幕,顧慎才稍稍放心了些。

  他開門見山地提出第一個問題。

  「晚鐘教會帶走的那塊古文石板上,寫的內容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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