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舞會之夜。
禮堂的圓形拱頂檐下,垂落了萬千燈影,朦朧搖晃如柳枝舒展。
坐在車內的江晚,用力攏緊自己的黑色禮服,即便車子暖氣開得很足,她還是覺得有些冷……是精神上的冷,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千千萬萬的燈光,人影,重疊在一起。
車窗外面的世界很嘈雜。
車窗裡面卻一片安靜。
她回想著父母的叮囑以及教誨,這一次的舞會十分重要,可千萬不能隨著性子,鬧出什麼麻煩……上次因為調查老城區的異常病患,回到南灣之後,自己被禁足了好久。
一下車,冷氣襲來。。
大都的秋天和冬天幾乎是連在一起的,秋末之後就入冬了。
「好冷啊……」
寒風凜冽,江晚下車之前用力哈了一口氣,揉了揉臉蛋,下車的那一瞬間就恢復了面無表情的高冷,深吸一口氣,拎著禮服下擺,抬頭挺胸向著禮堂入口走去,像是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白天鵝,人群紛紛為之側目。
江晚精神抖擻,把今晚的自由舞會當做自己的戰場。
「稍等……我們需要對您進行簡單的檢查。」
入口處,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
江晚皺了皺眉,心想這聲音怎麼如此的熟悉。
她望向杵在大門口,那個手持檢查儀器,身著簡陋保安服,面帶口罩的年輕人,神情訝異道:「……小顧醫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
……
顧慎心情很是複雜。
他被老傢伙三言兩語煽動地熱血澎湃,摩拳擦掌等著自由舞會到來……結果就等到了一身保安服,沒有請帖想要進入自由舞會的方式是什麼?
很簡單,成為舞會的保安……
他已經想到了鬼話連篇的周濟人下次見面會對自己打什麼雞血了。
「想成為舞會的獵人麼?」
「先從保安干起吧!」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自己還有一個陪同……宋慈也換上了這身樸實無華的保安服,兩個人一起檢查入場來賓的隨身物品,實際上是按照名單,校驗核對晚會入場者的信息身份是否屬實。
雖然熟人並不多,但為了防止被認出身份,顧慎還是選擇戴上口罩。
但……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顧慎沒想到江晚也會參加舞會。
轉念一想。
江晚父母是花幟董事會的成員……她收到請帖也是情理之中,反倒是自己出現在這,顯得十分突兀。
他訝異道:「都這樣了……你還能認出我?」
「可是就是很明顯啊,一眼就能認出來了啊……」江晚連忙壓低聲音,困惑道:「小顧醫生為什麼會在這當保安?」
「兼職……兼職……」
顧慎找了個藉口,連忙敷衍地誇讚道:「不愧是干記者的, 好眼力。」
江晚笑了笑, 然後認真道:「對了, 上次的事情我還沒感謝你呢。小顧醫生如果很缺錢的話……可以來找我,不用幹這種兼職的。」
「多謝好意。」顧慎故作受寵若驚,鄭重道:「等舞會結束後我會考慮的。」
江晚離開後, 宋慈腆著臉湊了過來,他不好好意地模仿著江晚剛剛的腔調, 道:「小顧醫生~」
顧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剛剛那個妹子……你們倆有情況?」
「屁嘞。」顧慎沒好氣道:「這是我以前診所的客戶, 乾乾淨淨的醫患關係。」
「能參加舞會的, 身份可不簡單啊。」宋慈意味深長道:「你小子應該打了十八年光棍吧,大富婆不考慮考慮?」
「不好意思名草有主。」顧慎難得嘚瑟了一下, 道:「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宋慈呸了一聲。
他挑了挑眉,本想說些囂張狂放的豪言壯語,類似「我與南槿已經情定終生」之類……還沒開口, 陡然瞥見了遠方的一道倩影, 連忙收聲。
一輛加長版肯林停在禮堂紅毯外。
周濟人戴著禮帽, 身著白色西裝, 單手杵著龍頭杖,另外一隻手挽著年輕女伴, 盛裝出席,向著大廳緩緩走來。
女伴正是陸南槿。
師姐沒有再穿那件萬年長風衣,而是選了一件蓬鬆的黑色紡紗長裙, 露出雪白的肩頭,只不過她的氣場與江晚截然不同, 裸露出的後背肌肉結實而緊緻,還可以看到輕微的疤痕, 那都是戰鬥留下的痕跡,即便穿了一身公主的盛裝, 依舊改變不了一個戰士的氣場。
宋慈看到陸南槿,隔著八百米就秒慫了。
「嘖……」
顧慎毫不留情地嘲諷道:「慫炮。」
宋慈穩如泰山,淡定道:「那又怎樣?待會她還不是要把手交到我的手上,這位女士,請你抬手——」
……
……
「滴——」
儀器檢查的功夫。
周濟人對顧慎輕聲笑道:「辛苦你了。」
顧慎咬牙切齒道:「這就是你想到的,讓我進入會場的辦法?說好的舞會獵人呢?」
老傢伙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配合檢查動作地抬起雙臂。
「想成為舞會的獵人麼?」
「先從保安干起吧!」
果然……與預料中的台詞一字也不差。
「為什麼師姐就能進入會場?」顧慎嘆了口氣, 「而我只能窩在這裡當個保安。」
「南槿可是夫人的妹妹,花幟原始股里可是有她一份的……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份,也比那份請帖貴重太多。」周濟人眨了眨眼,狡黠笑道:「保安有保安的好處, 待會我們欣賞演奏的時候,你可以欣賞我們。」
另外一邊。
宋慈咳嗽了一聲,「這位女士,請你抬手——」
陸南槿配合地抬手。
宋慈瞥見了某人長裙腰側別著的一把短刀,他撓了撓頭,想開口說些什麼。
「建議你當做沒看到。」陸南槿神情平靜。
宋慈再次秒慫,他長嘆一聲:「好的……下一位。」
兩位難兄難弟對視一眼,各自苦笑一聲。
忽然兩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遠方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趙公子好雅興,竟然會來參加今晚的舞會啊……」
「趙公子已經好久沒有在大都露面了,聽說您前段時間在醫院治療?是因為得了絕症嗎?」
被眾星捧月包裹著的男人,面上掛著笑意,只不過是僵硬敷衍的笑。
正是趙器趙大公子。
他此刻正艱難應付著幾個傢伙的「圍攻」。
下車之後,趙器遠遠就看到了好幾個不懷好意的傢伙,似乎就在禮堂外徘徊,貌似在等著什麼人……很明顯這些傢伙是狗仔記者,自由舞會這樣每年一屆的盛宴少不了狗仔們的身影。
而每一年的新聞風波總是會圍繞某個不爭氣的紈絝子弟。
趙器很有自知之明地繞了一段路,但最終還是被發現了,最後只能就這麼被迫一路同行。
他娘的……這幫傢伙竟然真是在等自己。
年年都是自己。
不取笑自己,連新聞都不會寫了麼?
趙器憋著滿肚子怒火。
上一次,在老城區夜行,被不知名的兩個野狗打了一頓,到現在還沒揪出兇手。
這些日子,他躲在醫院裡休養生息,好不容易把這張臉養好了,牙也補好了,結果趙氏出現了這麼大的風波。
「趙公子,我們是大都晚報的記者,很多人都很關心你的生活,有人說你改過自新了,關於這一點,你可以出面辟一下謠嗎……」
趙器停下腳步。
他咬牙切齒看著這幾個喋喋不休的傢伙,然後深吸一口氣,微笑道:「抱歉讓大家失望了……用改過自新來形容我,沒有問題,因為我的確已經不是之前的趙器了。這段時間我哪也沒有去……我的確在醫院呆了一段時間,只不過不是得了絕症,而是單純地被狗咬傷了。」
圍著趙器的記者們有些失望。
「對於你的父親修改遺囑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無可奉告。」
就這麼艱難走著。
來到禮堂大廳,耳旁嘈雜聲音終於清靜一些了……趙器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消停了。
他整了整領帶,站在例行檢查的門口配合兩位安保人員進行檢查。
耳旁卻響起了「滴」的一聲。
「不好意思,先生……這件物品違規了。」
趙器皺起眉頭,低頭看著自己胸前別著的那枚金屬胸針。
他忽然覺得聲音十分熟悉,猛地抬起頭來。
「宋慈?」
趙器神情古怪,下意識往後晃了兩步……在醫院住院的時候,他可是聽說了這廝的彪猛戰績,在江灘大壩一打一百,而且還打贏了。
因為江灘的事情徹底鬧大,最後南灣和花幟兩位話事人出面,達成和解,當初因為陳淨壇而生出的那些糾紛也隨之告了一段落。
看到烏鴉,趙器神情有些發虛。
「放心,我可不是你那種小人……只是例行檢查而已,不會為難你的。」宋慈神情淡然,伸出手毫不客氣地把那枚胸針摘了下來,「這玩意不能帶入會場,你不介意我沒收吧?」
「……晦氣。」
趙器在心底默默開口,表面上風輕雲淡,「喜歡的話儘管拿去好了。」
「這叫什麼話?」烏鴉淡淡道:「我還能占你便宜不成?」
「我只是想給你一個忠告,進去之後……別動歪心思。」
「不然下場……就是這樣……」
他伸出兩根手指,緩緩搓動胸針。
簌簌的鍍金胸針就這麼被碾成了灰燼。
趙器瞳孔收縮,他整了整衣襟,冷冷罵了一句神經病,然後快步向著會場內走去。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