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先前打的那個傢伙……很像。」
閉著雙眼像是在深思熟慮的男人,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了那人的名字,他睜開雙眼,笑道:「想起來了,陳叄的外甥,名字叫陳淨壇。」
「不知道為什麼,你們好像都認為,我是聰明人,懷揣著很複雜的心思,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很長遠,很曲折的目的……我看起來像是這種人麼?」
蘇察怔了怔。
他神情複雜看著烏鴉,心想你難道不是這種人麼,示敵以弱,把敵人引至深腹再動手,可不是頭腦簡單的人能想出的謀略。
宋慈輕聲感慨道,「所以你們說的話做的事情,也都一樣啊,要麼是搬出自己的名頭,要麼是跟我分析利弊,為什麼不能把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呢?」
聽到這裡,蘇察心頭隱約有不祥的預感。
他微微向後退了兩步,不再與這個危險傢伙靠得那麼接近。
「你說那麼多,其實就是怕挨打,對吧?」
蘇察嘴角扯了扯,哪有人會這麼說話?
很可惜,烏鴉就是這種人。
宋慈淡淡道:「怕挨打,直接開口求饒就好了,這才是最簡單的方式啊,事情也不會那麼複雜,不是麼?」
聲音落下的那一刻。。
一股巨大壓迫感,陡然從面前傳來。
蘇察瞪大雙眼,看著這枚極速在眼前放大的拳頭。
他抬腳踩下,一剎那無數水珠環繞,在千鈞一髮之際撞成一面牢固水波壁面,但與拳頭接觸的剎那就被砸得粉碎!
「咔嚓!」
水壁瞬間支離破碎。
蘇察像是一枚斷了線的風箏,被打得拋飛而出,一連串血珠在空中灑落,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根本沒有人反應過來,等到他們意識到烏鴉動手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宋慈消失在原地,他出現在原先蘇察站立的地方。
對他而言,退一步, 退十步, 並沒有區別。
動手只在一瞬間。
蘇察失去意識, 天幕也就此破碎,淡藍色的弧光化為滿天飛舞的流螢,江面凝固的冰橋化為簌簌的渣粒, 原先凝固不散的江霧轉瞬就被獵獵大風吹散。
霧氣消散,長夜中的寒江, 變得清晰起來。
原先好像已經熄滅的戰火, 在這一刻重新燃起, 只不過車隊隨行的重型摩托失去了冰橋的承載,緩緩墜入江中。
大燈熄滅, 光芒消逝,還倖存意識的這些誠心會超凡者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這場長夜, 竟然是如此黑暗。
本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 沒想到宋慈不講道理的出手了。
這是要徹底毀掉誠心會南北的和平嗎?
「就這樣吧。」
出乎意料的, 在動手擊敗蘇察之後, 宋慈將雙手都插回了兜中。
他不再有任何出手的意思,對著車隊中唯一一個還有話語權的齊櫚, 淡淡開口,「把你的兄弟們帶回南灣……他們都是活的,找個醫院, 躺個十天半個月就好。」
齊櫚死死盯著烏鴉。
他額頭汗水滲出……這該死的男人,到底是出於什麼想法, 竟然還敢動手?
打了蘇察之後,他還想當今夜無事發生過嗎?
齊櫚知道, 今夜之後義父的怒火,會盡數傾瀉在花幟, 趙氏,以及這個以武犯禁的男人身上。
大都的地底會掀起一場巨大的海嘯。
……
……
「就快到了。」
褚靈提醒,「我捕捉到了烏鴉的定位……他現在就在南灣大江的下游,距離這裡並不遠。」
「江灘約戰,他轉移了戰場。」
顧慎隱約猜到了宋慈的想法,這是知道自己就在南灣……所以希望自己能更快一點的找到他。
「或許是因為陳沒沒有出現在正面戰場,他才做出的如此決策?」
顧慎輕聲自語, 道:「雖然以我對烏鴉的了解,他不像是如此縝密的人……你能『監察』到那邊的情況嗎?」
「非常難。」褚靈快速道:「通過竊取深海權限,我可以捕捉到他的定位,但南灣江邊的攝像頭非常少, 我調動了臨近休眠的幾架無人機,但那條大江上有領域展開,無人機的視線被全部遮擋。」
「這是為了防止普通人誤入戰場……」顧慎眯起雙眼,有些擔憂道:「看來誠心會南堂的超凡者,準備得很充分……烏鴉頂得住麼?」
「生命特徵沒有異常,不像是受傷的樣子。」
褚靈說到這,忽然道:「等一等,就在剛剛,領域解除了……」
接著她沉默下來。
驅車前往大江的顧慎,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戰況如何?」
「結束了……」褚靈語氣有些古怪,「宋慈無傷,誠心會全員戰敗。按照檔案來看,這一戰的勝負懸念不大,但彼此實力差距不應該如此懸殊才對,陳叄的四位義子,都不是無名之輩,最低都是深海第八層的超凡者。蘇察可是自然系第十層的超凡者,領域解除的那一刻我捕捉到了一段影像。」
「滴——」
顧慎眼鏡前浮現無人機捕捉到的畫面。
霧氣之中閃爍著淡藍色的弧光,一層外擴籠罩如天幕的領域,破碎開來,一道人影被打得無比狼狽,拋飛而出。
深海第十層,被一拳打出近百米。
單單是看這副影像,帶入到蘇察視角,顧慎就隱隱覺得疼。
他神情複雜,喃喃道:「宋慈說一拳打二十個我……是不是有些保守了?」
「宋慈從不連結深水區,所以他的實力一直是個謎。」褚靈道:「但從征服誠心會北堂的表現來看,他在深水區的成績大概就是十一層……可剛剛的那一拳,可不是普通的十一層能遞出來的。陳叄的四位義子吃了大虧,他們完全錯誤評估了宋慈的實力。」
深水區的精神連結,只能作為一個基礎評估。
這無法真正衡量一個人的強弱。
抵達深水區的層數越深……就只能說明,對於自身超凡力量掌控的越全面,理論上來說,戰鬥力也就越強。
可真正實戰,卻是兩件事。
「這是一個非常規意義的戰鬥天才,憑藉直覺行動。」褚靈快速地分析,道:「宋慈的很多行為……都不能用常理來揣測,就好像……他天生具備了一個無比靈敏的雷達,無須過多考慮,只要順從本心,就能夠發揮極其強大的戰鬥力。」
顧慎有些忌憚地瞥了後方,遠方長長的一條直線,餘光視線盡頭,已經可以捕捉到一個隱約追隨的車影。
陳沒就在自己屁股後面。
兩者速度逐漸拉近。
「那我斗膽問一問,這個雷達能看到我麼?」
「他選擇挪移戰場……應該就是直覺所致。」褚靈提議,「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直接駕車衝過去。」
顧慎瞥了眼見底的油箱表,這輛重型摩托速度的確很快,但也是個大胃王,從南灣大廈逃脫,到江邊,已經快要耗盡所有的儲油。
他深吸一口氣。
擰轉把手到底!
「轟!」
重型摩托燃燒著最後的機油,向著江邊咆哮狂突而去。
……
……
「撤!」
齊櫚下了最後的命令。
這一戰,他們輸得一敗塗地。
車隊的成員,踩著結了一層薄薄冰渣的江面,彼此攙扶著,向著江岸靠近,天幕破碎之後,就連撤離都變成了費力的事情……需要自然系超凡者凝出一條退路。
正當誠心會的超凡者們,準備黯然離場之際。
一道轟鳴。
刺破長夜。
有人愕然地抬頭,看到了一束刺目的長光,照破長夜。
那是一輛從沿江公路護欄橫飛而出的重型摩托,燃燒著油箱裡最後的沸騰血液,有人看到了這輛重型摩托車一側特意紋刻的秒表圖像。
「這是……增援麼?」
齊櫚有些惘然。
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這不是增援。
他從未見過孤身一人的增援,也不認識重型摩托上的那個陌生少年。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緊接著,第二聲轟鳴響起。
沿江公路的護欄徹底破碎,緊隨其後的,第二輛摩托車撞碎護欄,橫飛而出。
「是增援!」
有人大聲高喝。
所有人都認出了第二輛摩托車上的駕駛者,那個捲髮的,陰鬱的年輕人。
齊櫚在強光中有些睜不開眼,但他依舊認出了對方。
因為那個叫陳沒的年輕人太耀眼。
齊櫚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想法是錯誤的……孤身一人的增援未必不可行,只要來的那個人,足夠強大。
公路築起,距離沿江有數十米的高度落差,所以有護欄保護。
可是此刻,護欄的碎片,與兩輛摩托車齊飛。
寒風凜冽呼嘯。
陳沒雙手離開了把手,車輛拋飛,在空中橫渡,失重的那一刻,他蹲在摩托車身之上,像是踩著一塊木板,陡然發力——
他身下的一整輛重型摩托,猶如煙花一般炸開。
砰的一聲。
這蓬煙花徹底將長夜照亮。
在無數火光中,他如一枚隕石墜落。
顧慎在空中將把手擰轉到極點,可惜此刻再怎麼擰轉油門也沒有辦法加速……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在那蓬煙花炸開的一瞬,陳沒如流星一般撞向自己。
就在此刻。
獨立寒江的宋慈忽然動了。
兩雙人字拖鞭腿對撞。
煙花崩裂。
長夜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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