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先打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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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一章

  「砰」的一聲。

  悶響。

  是拳頭撞上腦袋的聲音。

  顧慎守在廁所門口,他看到烏鴉意興闌珊地關上門,來到盥洗台前,沖刷那對沾染鮮血的拳頭。

  「這傢伙本來當過夫人的保鏢,但我查出他背地裡收了趙器的錢……吃著碗裡的盯著鍋里的,這可不是忠犬該有的品德。」宋慈一邊洗手,一邊輕聲解釋道:「『精神烙印』的事情與他無關,不過鑑於他出賣夫人的罪行,我小小的給了一些懲戒。」

  顧慎看著地上緩緩滲出的那攤血跡,若有所思。

  「其實你不用解釋。。」

  顧慎低聲道:「我不是那種濫好人。」

  「哦……是這樣嗎?」

  宋慈笑道:「我以為你身上還烙著一些三好學生的美德……比如見不得血,看不得人受傷,之類的。所以我下手的時候,刻意輕了一些。」

  說到這,他用腳踢了踢不遠處的隔板木門,嘆息道:「可惜……血還是流出來了。被你瞧見了,你不會覺得我是大惡人吧?」

  「你難道不是麼?」

  「也對……我可不就是大惡人麼。」宋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越是在表面備受敬仰,越是在背地被人覬覦,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顧慎搖了搖頭,道:「夫人的名字在大都的檯面上光鮮亮麗,但在其背後,有不知道多少陰刀暗箭,蓄勢待發。」

  「是啊,畢竟是一個沒有超凡能力的弱女子嘛,站在那麼高的地方,逼得所有人都得抬頭,總有人會覺得不爽。」

  弱女子三個字被宋慈別有心意地緩緩重讀,當然只是調侃,因為沒有人會覺得夫人是弱女子。

  「世俗的規矩只能約束一部分人。」

  「不過幸運的是……剩下的那一部分人,害怕我的拳頭。」

  宋慈說這番話的時候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眼中閃著淡淡的笑意,在顧慎看來,這大概是找到了自己價值的滿足感。

  夫人常說,自己身前有一面銅牆鐵壁。

  而能成為夫人口中的「銅牆鐵壁」,也是一種榮幸。

  烏鴉揮了揮拳,輕笑道:「很好,調查到這裡,進度也差不多圓滿了。」

  那張紙條上的四個名字,已經全都排查了一遍。

  「四個人的嫌疑都排除了,剩下的那位, 就算沒有證據……也不重要了。」

  顧慎知道宋慈口中的剩下那位, 指的是誰。

  先前那位因為收了趙器的錢, 就被視為叛徒的某位不知名兄台,還躺在廁所隔間裡,抽水馬桶不斷轟鳴, 顧慎猜測這位仁兄的腦袋被按在了馬桶里,手臂應該是被折斷抵在沖水鍵上, 不斷沖刷自己的腦袋。

  事實上說他是叛徒, 並不算冤枉。

  同為夫妻, 何必至此?

  丈夫處心積慮要買通妻子身邊的近衛,是何用心, 已不必多說。

  其實兩人之間,也只差一層未捅破的窗戶紙。

  「關於趙器的事情……其實我正好有一些線索。」顧慎眯起雙眼,緩緩道:「老城區那邊出了一些事。」

  ……

  ……

  十五分鐘後。

  宋慈點了根煙, 默默靠在大鏡子前。

  顧慎對烏鴉大概說了老城區古怪的霧氣, 以及與時厲的遭遇……當然他隱去了一些無關細節, 只說了值得留意的重點。

  「你是說……誠心會南堂的時厲, 在眉心位置,有一縷一模一樣的精神烙印?」

  「沒錯。」

  「我是替夫人拔除精神烙印的醫生……正因如此, 我才覺察到不對。」

  顧慎頓了頓,「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時厲眉心種下的精神烙印,與夫人如出一轍。只能說明一點……對夫人種下精神烙印的, 和對時厲埋下精神引線的,是同一個人。」

  「他娘的……」

  烏鴉的神情很是陰沉, 低聲冷笑:「怪不得那天晚上,趙器會去老城區。這小子是眼瞅著上枚精神烙印被毀了, 就急忙再去求蠱啊……那天晚上應該換老子出拳,一拳打爆這狗東西的腦袋。」

  顧慎皺了皺眉。

  他此刻所想的, 卻是另外一件事。

  夫人眉心的精神烙印這件事……本來是不可理解的,連深海十層的超凡者都無法感知,但偏偏被自己的熾火解決了。

  現在來看,卻是順理成章。

  因為布置這場陰謀的,正是操縱血火的羅盤主人,當年的周馭案便是如此,他完美欺騙了裁決所的精神系超凡者……並非是裁決所的超凡者實力不夠, 而是這位羅盤主人的超凡特質十分特殊,應該是無比擅長隱匿氣息的那種。

  只是,自己的熾火,恰好是羅盤主人超凡特質的天敵!

  「我接二連三壞了他的好事……怪不得要把羅盤寄給我。」

  念及至此, 顧慎心中再度緊繃起來。

  火災案牽扯出了長久基金會,這場連貫綿延的超凡案件,就像是一條拉長的魚線,隨時可能斷裂,但幸運的是,每次魚線斷裂之際,自己總能捕捉到另外一端的線頭。

  顧慎回想起那縷血火。

  他心底喃喃道:「我會活下去的……活著查到你。」

  「顧兄——」

  一道聲音讓他回到了現實。

  顧慎抬起頭來,看到了宋慈皺眉深思的神情,他思考了很久,以至於菸蒂都燒到了手上,仍然毫無察覺,最終瞥了一眼,用力將其在盥洗台摁滅,沉聲道:「你剛剛說,那個眉心有一模一樣精神烙印的傢伙,是誠心會南堂的?」

  「是的……誠心會南堂,四組組長,時厲。」

  顧慎怔了怔,道:「你是想……」

  「你也知道……我是個粗人,沒什麼腦子。」烏鴉淡淡道:「既然有線索,那就查下去。我不能坐視不管,再讓夫人承受這樣的危險。」

  「沒用的……」

  顧慎皺了皺眉。

  他很清楚,時厲的檔案與正常人不一樣,誠心會屬於地底組織,深海的確龐大,也的確連結了五大洲……但並非無所不能,當初刺殺自己的兩個超凡者,至今下落不明。即便動用深海,能查到的,也是長久基金會精心偽裝之後的檔案。

  僅僅知道時厲的名字,沒有用。

  名字對於他們而言……只是一個代號,一個連性命都可以隨時拋棄的人,又怎會在姓名上留下蛛絲馬跡?

  「時厲的名字,只是一個代號。」顧慎道:「更何況,你想怎麼查?」

  「都說了……我只是粗人啊。」烏鴉笑了笑,「看你剛剛滿臉凝重的樣子,是不是想了一堆方案?你可千萬別把我想得太聰明了,粗人做事情,都是很簡單的……很多時候就只是憑直覺而已。」

  他頓了頓。

  「但粗人的直覺往往很準。」

  「我看趙器不爽,看陳淨壇不爽,看陳叄不爽,看陳叄的四個義子不爽……事實證明我看人的眼光還挺準的。」

  「整座誠心會我唯一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一個傢伙。」宋慈平靜道:「所以這麼多年,我只是把夫人圈給我的北邊打了一遍,沒對南堂動手,只是因為那個傢伙還在,否則我早就莽上去了。」

  「一個人?」

  誠心會的信息有限,尤其是南堂。

  「你看出來了麼?剛剛酒吧里跳舞的人……紋著兩種紋身。」宋慈輕聲開口,同時掀起自己的一角衣衫,露出黑槿花,「一種……是這個。」

  顧慎陷入回憶。

  腦海中是閃掠的燈光,以及同樣漆黑猙獰的紋身。

  「另外一種……是破碎的秒表。」烏鴉眯起雙眼,淡淡道:「北邊的誠心會,紋刻『黑色木槿花』,是夫人的意思。而南邊那些傢伙們當然不可能效仿……他們刻下了『停擺之表』,取分南北堂的成員,最好的方式,就是從紋身來看。」

  紋刻黑色木槿花是夫人的意思……

  顧慎怔了怔。

  木槿花,槿之一字,原先倒是沒有察覺深意,但當它與夫人聯繫在一起,這紋身的意義,便十分清晰的呼之欲出了。

  這是為妹妹陸南槿而留下的紋刻。

  「打完北邊,我本想說……放眼大都,封號以下,老子無敵。」

  烏鴉眯起雙眼。

  說到這,他輕聲嘆了口氣,笑意里有些無奈:「但真沒想到,誠心會南邊會有一個狠人,比我年輕,還比我能打,只不過我不討厭他。」

  「陳沒,陳叄的親生兒子,人如其名,一個孤僻乖離的傢伙。陳叄之所以收四個義子,是因為親兒子根本就不受掌控,也根本就不想接手誠心會。」烏鴉笑了,「我承認……就是因為這個很簡單的原因,我才不討厭他。」

  放眼大都,封號以下無敵。

  能說出這種話的,至少應該是……深海十一層?

  不會輸給韓當。

  顧慎重新審視了一下烏鴉,心想這人字拖傢伙真的這麼猛嗎?怎麼看都是邋裡邋遢的模樣……不過他很快就收回了這個念頭。

  估計那些被烏鴉打過的人,在拳頭落在臉上之前,都是這個想法。

  「……你和陳沒打過?」顧慎問道。

  「沒。」

  烏鴉搖了搖頭,「但我心裡有感覺……這個小子,我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打不過,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跑路的事情我沒少干。」宋慈瞥了眼顧慎訝異的眼神,淡淡道:「都說了我是粗人,粗人就要有粗人的自知之明。」

  「所以關於……時厲的案子,你準備怎麼做?」顧慎有些頭疼。

  烏鴉露出了一個山人自有妙計的微笑。

  他從廁所晃了晃身,來到人群中,挑了個秒表紋身的男人。

  「先打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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