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離在【舊世界】虛空中的這塊獨立陸地，平日裡終年被大雪覆蓋，極少會傳出動靜和聲響。

  但今日，劇烈的碰撞聲音幾乎將天頂撕裂。

  飛艇筆直攀升，但越接近虛空頂端，攀升速度越慢……

  因為旅者族群的低階生靈，實在太多了。

  白袖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汗水，他盤膝而坐，嵴背挺得很直，雷鳴領域將源能艇右翼全部化為一片雷澤，只要闖入雷澤之中，瞬間就會被電弧擊碎，焚為焦炭，雷界行者更是在領域之中大開殺戒。

  但沒有用。

  這些骨翼生靈根本殺不完！

  那些掌控著族群低階生靈的智慧領袖，擺明了是要用這些「生命」，來交換他們的超凡源質！

  另外一邊。

  顧慎的狀況要好許多，因為他體內有一整座完整淨土的緣故。

  他身上擁有巨量的源質。

  旅者動用了整個族群的力量來狙殺自己……但顧慎心湖裡有一整座完整的淨土世界，八塊巨大花圃的超凡源質都在此刻被顧慎徵調，李青瓷和鐵五都知道這種情況的含義，於是將簌懸木下的那些積蓄源質也搬了出來。

  「你的源質……不夠了麼？」

  顧慎回頭望向白袖。

  小袖子的神色有些蒼白。

  短短不到十分鐘，他的雷鳴領域已經轟殺了上萬的骨翼生靈，這個數量還在增加，現在他的源質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流逝著。

  「目前還夠。」

  白袖咬了咬牙。

  他還能繼續殺……只是這裡是【舊世界】，如果他的源質耗干，又該怎麼辦？

  當他無力撐開領域，接下來的局面就徹底陷入了被動！

  「把領域收回……我的『熾火』會覆蓋整座源能艇。」

  顧慎一隻手搭在白袖肩頭，他沉聲開口，以一種命令般的口吻。

  白袖怔了一秒。

  「然後，不要拒絕我的源質。」

  顧慎直視著白袖的雙眼，他平靜說道：「我知道你可以汲取外來源質……都到這種關頭了，這個秘密，咱倆就沒必要隱藏了吧？」

  「……」

  小袖子陷入了沉默。

  緊接著他的眼神轉為詫異，震驚。

  因為顧慎的掌心與他肩膀交接的位置，大量源質磅礴湧出，顧慎極其康慨地將淨土源質分出一部分，送入白袖的身體之中，而後者也沒有拒絕。

  小袖子默默接受著這些源質，他錯愕道：「你呢，你怎麼辦？」

  「我？」

  顧慎咧嘴笑了笑。

  「我的源質……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雷鳴領域撤去的那一剎，熾火和淨土擴散，將其取代。

  兩座大成領域展開之後，火靈盤膝坐於源能艇最前方，烈火與寒冰交織，元素對撞，激盪。

  火靈抬首望著天頂。

  距離虛空的漆黑天幕，只差最後一點距離。

  旅者布置的門戶，還在不斷被打開……

  顧慎深吸一口氣，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無數的低階生靈凝聚在一起，共同衝擊他的領域。那是來自一整座族群的殺意，虛空之外已經匯聚了好幾尊智慧型領袖，它們環抱雙臂，就這麼冷冷注視著自己，絲毫沒有要出手的意思，在顧慎的感知之中，這些智慧型領袖裡也不乏有「封號級」強者的存在。

  旅者族群在【舊世界】遊蕩的數百年裡，已經建立起了屬於它們自己的獨特體系。

  它們共同擁戴一位神座……

  但神座之下，亦有本源強者，有封號。

  與璀璨繁華的五洲人類相比，旅者族群的文明顯得十分蕭瑟，而且極端，它們服從著【舊世界】最基本的「弱肉強食」定律，但偏偏這條定律讓他們擁有了極其強大的凝聚力。

  「我休息好了……如果累了，你便把領域撤去，由我接班。→」

  白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有了顧慎的幫助，他最大的「短板」得以彌補，短短數十秒，白袖便恢復了先前的狀態。

  他鄭重開口，想要替顧慎分擔一些壓力。

  「真正的麻煩，不是這些。」

  顧慎抬起頭來，努了努下巴。

  他示意白袖注意那些站在虛空外的智慧生靈。

  「旅者族群……有不少強者。」

  白袖神情凝重，皺眉道：「它們……在旁觀？如果此刻出手，它們很有可能將源能艇擊墜。」

  「是，這正是旅者這個族群恐怖的地方。」

  顧慎喃喃道：「它們不會出手的，它們只會看著我們和這些低階生靈纏鬥。」

  那個率先推開門戶的智慧生靈，就是一位具備封號實力的超凡生命。

  對視的那一眼。

  它便覺察到了源能艇內兩人的實力強大。

  於是……就有了後面的血海戰術！

  「這些低階生靈的生命，不能算是生命……在它們眼中，這就只是工具，它們不會因為區區工具的損傷，而做出威脅到自己性命的冒險行為。」顧慎低聲開口：「旅者族群內的階層劃分，以及對應分工，都十分明確。這些智慧型領袖的生命，比骨翼生靈的要重要很多。」

  骨翼生靈的命，就是拿來送的。

  「如果它們要出手……那麼一定是我們『精疲力盡』，露出頹態的時候。」

  顧慎道：「所以我希望你，就這麼保持著『源質乾枯』的狀態，不要再次施展雷鳴領域，也不要暴露我可以為你填補源質這個信息。」

  白袖眼神一亮，當即明白了顧慎的意思。

  「好！」

  他運轉呼吸法，將精神狀態重新回調。

  那原本飽滿的精神狀態，瞬間又乾癟回去，小袖子的演戲功底很不錯，即便是近在遲尺的顧慎，也沒有覺察出異樣。

  「很好。」

  顧慎低聲道：「接下來……我們會衝出這片地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出手。」

  白袖微微皺眉，他還不明白顧慎的意思。

  下一刻。

  顧慎撤掉了兩座大成領域的保護。

  「？？？」

  白袖萬萬沒想到，顧慎會做出這樣的操作——

  領域撤去！

  源能艇暴露在了無數骨翼生靈衝擊的缺口之前，失去了領域的保護之後，源能艇頓時成為了一塊裸露在外的肥肉！

  智能駕駛系統自行撐起源能艇外部的防護罩，北洲研究所的防禦技術很完善，這座防護罩可以承擔極大當量的轟擊……但和封號超凡的大成領域相比，還是差了太遠。

  「轟！轟！轟！」

  在綿密的撞擊聲音之中，防護罩支離破碎。

  數之不清的骨翼生靈將源能艇圍住，密密麻麻的尖嘯聲音匯聚在一起，令人頭皮發麻。

  白袖無法理解顧慎這個操作的目的。

  他望向顧慎。

  顧慎的神情無比平靜。

  目前為止，源能艇還處在災厄結界的籠罩之中，這片虛空天幕的戰鬥雖然激烈……但這片陸地上真正激烈的戰鬥，是在百里之外。

  那是兩位本源強者之間的戰鬥。

  那些降臨此地的智慧型領袖，根本就沒有讓族人去參與「圍剿」銀狐的念頭……因為它們很清楚，超凡之間的戰鬥一旦牽扯到了「本源」，便很難依靠數量來彌補差距了。

  本源力量，對於普通超凡生靈，就是降維打擊。

  而正當這些骨翼生靈匯聚在一起的時候——

  一縷漆黑色彩在虛空之中激盪……

  身處百里之外，正與黑巨人鏖戰的銀狐大將，感受到了遠端的異樣。

  銀狐對天頂投去了一道目光，精準無比地鎖定了源能艇所在的位置。

  他只做了一個很簡單的動作。

  伸出漆黑右手。

  五指收攏，攥拳。

  「卡察！」

  本源之力遙隔百里，在大量骨翼生靈匯聚的漩渦中心炸開……

  尖嘯聲音瞬間被抹平！

  這些骨翼生靈，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本源之間的戰鬥極其兇險，銀狐能夠做到的事情有限，他沒有心力去一一擊殺那些低階的骨翼生靈，但如果對方匯聚抱團，他不介意出手，將其捏得粉碎。

  這次出手之後，旅者族群的智慧型領袖，就會對他的本源有所了解。

  類似的事情，便不會再發生。

  ……

  ……

  「轟隆！」

  劇烈的引擎轟鳴之音，在天頂響起。

  防護罩支離破碎的源能艇，衝出了籠罩在這片大陸天頂的球形黑域，這意味著顧慎和白袖總算脫離了那片「災厄結界」的束縛。

  但這一切並沒有結束。

  因為虛空之外，還有旅者族群的智慧型領袖在等著他們。

  門戶並沒有關閉，依舊有大量的骨翼生靈湧出……剛剛銀狐的那一捏，算是短暫清空了戰場，但這一戰，才剛剛開始！

  「再等等！」

  顧慎第一時間喝止了白袖出手的行動。

  源能艇在虛空之中推進，防護罩破碎之後，這艘飛艇便徹底淪為一塊認人宰割的肥肉……

  失去了最後的保護裝置。

  而且經過了一番血海戰術的洗禮。

  旅者族群的智慧領袖，如果認定飛艇內的超凡者無力抵抗，接下來便會親自出手！

  短暫的靜默之後。

  懸浮在虛空中的那幾位智慧領袖，對剛剛的戰鬥做出了評估，它們不再繼續等待，而是緩緩展翼，主動接近這艘飛艇。

  「就是現在……動手！」

  顧慎聲音冷冽到了極致：「千萬不要手下留情！只有把這些領袖殺了，我們才有機會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