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嶽的咆哮

  清晨,鄉衛所的老李早早的就帶人來到這裡去尋找昨天所匯報的未知生命體的線索,跟在他身後的是新到崗的小張。

  緊緊握著手中由鄉里發給他的九五式的小張幾乎是貼在了老李身旁,畏畏縮縮的四處觀望,生怕落下半步就被怪物拖走。

  找了半天沒找到線索的老李本來就煩,回頭看到小張這一副窩囊樣更是氣的不得了。

  「把背直起來!挺大個老爺們怎麼跟個娘們似的?!老子手底下怎麼有你這樣窩囊的兵?把背支起來!」

  「告訴你,老子當年也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戰鬥英雄,想要加入我的隊伍跟我一塊保護鄉里的人天天求情,求到我家門檻都被他們踏破了,你小子,別不知道好歹……」

  訓斥聲漸長漸遠,漸長漸遠,老李也就這樣一路訓斥著小張一路向山上搜索,而在他們對面的位置,找了一夜苔佩特都沒找到的法一正漫無目的的遊走著。

  走到半山腰時,老李從帆布包里翻出了那一隻復員時老趙送給他的機械錶,時間已經是中午12點多了。

  回過頭看了看比自己年輕十來歲但卻已經氣喘吁吁的小張,老李嘆了口氣。

  得到老李可以休息吃中午飯的信號後,小張幾乎是立馬就癱坐在了地上開始大口喘氣。

  老李已經不對這些讀書的年輕人抱有在體能方面的期待了,他們或許在學習和教育方面是個頂個的好手,但在這種需要劇烈運動的項目上就不太能勝任了。

  休息一會兒,老李拿出了兩個鋁飯盒將其中一個遞給了小張。

  他知道,小張的帆布口袋除了一瓶水和一些書和彈藥之外肯定沒有帶食物。

  「肉末茄子?」小張驚喜的說道。

  而老李也打開飯盒拿出飯勺,一邊享受著嘗了一口一邊自豪的說:「你小子走運,這飯菜是你嫂子親手做的,趕緊吃吧,再不吃就涼了。」

  知道老李的妻子是鄉裡面出了名的做飯能手,自己居然有機會嘗到嫂子做的菜,小張當即大口狂吃了起來。

  就在兩人停在山腰休息享受午飯的時候,山的另一邊,悲催的法一終於找到了藏在半山腰一口古潭下的苔佩特。

  憤怒的法一當即變身將苔佩特拽了上來,像是大人打孩子一般把苔佩特拎起來吊著抽。

  而在山另一邊的老李緊覺的抬起了頭。

  「小張,你有沒有聽到一些奇怪的動靜?」

  而小張則還在埋頭狂吃,他吞咽著說道:「那有什麼奇怪的動靜,不過是偶然刮起來的風捲起樹木帶動的聲音罷了。要我說,老李你就是那個啥PT啥SD,打仗打多了,一有風吹草動就以為敵人摸上來了。」

  在感受了一番確實沒有問題後,老李也沒有反駁小張嗆他兩句,而是點點頭繼續吃起飯。

  另一邊,把苔佩特單手拎起像大風車一般轉了幾百圈後,法一左手拎著它的腿倒提起來,右手則凝聚出了八分光輪狠狠的切了下去。

  呲啦一聲,突然抬頭的老李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小張的頭上。

  他惱怒的說道:「你小子別給我整這死出!你要是再敢把飯勺在鋁飯盒上刮出這種聲音,我就讓你小子好好的喝上一壺!」

  而吃的滿嘴流油的小張則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表示嫂子做的飯太好吃了,自己情不自禁的就想把它刮乾淨,自己一定不會再整出這種動靜。

  吃頓飯都吃不安生的老李豁然起身,看著已經吃的差不多的小張,立刻把他拉了起來繼續巡山。

  美其名曰:飯後多走路,消消食,強身健體。

  被強拉起來的小張垂頭喪氣的跟老李開始了下午的巡邏,然後便撞到了打完怪獸順帶洗了個澡的法一。

  法一拿出了之前展示給老王頭的那張證件,然而生活經驗豐富的老李卻不太相信,於是他們兩個就帶著法一回到了鄉里。

  向上方核實了身份確實是真的之後,老李難得的禮貌了一回,向法一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並邀請他去鎮上的沙縣小吃吃頓飯。

  而已經將近一天一夜沒有吃飯的法一見有人願意請自己吃飯不用買單,自然是樂呵呵的同意了。

  來到飯店,時間已經接近傍晚,下了班家裡沒有婆娘燒飯的工人們三五成群的坐在裡面高聲談論著,法一也被老李帶到了一個位置上點起了菜。

  菜很簡單,但都是純天然的,法一次的很高興,但老李不高興。

  看著面前已經吃了幾盤菜還在嚷嚷著加飯的法一,老李有些心疼的捂了捂自己的錢包。

  就在這時,小飯店走進來了一個穿著不凡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他剛一進來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從飯菜里抬起頭,嘴裡還在嚼著菜的法一看著眼前不斷被工人們簇擁追捧的中年男人,不解的對老李問道:「這個人是什麼來頭?」

  而老李則夾了一粒花生米,又咪了一口汾酒後說道:

  「他呀,是隔壁大吳莊的吳老三,早些年識了幾個字給毛子當翻譯掙了些錢,據說是在整什麼高科技公司,公司掙了老鼻子錢,前兩年回來家鄉承包了幾片山地,搞什麼資源利用啊,俺是個粗人也不太懂,反正十里八鄉的都沾了他的光,雖然年年收的錢不多,但總比種地收成高。」

  法一咽下了飯菜奇怪的問道:「那你們不知道他具體是幹什麼的就敢讓他承包土地,萬一他是搞什麼違法的事情追究下來不也一樣要蹲號的嗎?」

  老李聽完擺擺手說道:「那想必不可能了,他吳老三也算是自己人,怎麼可能在鄉裡面幹這種勾當呢?雖然那幾片山地確實被他拉了鐵絲網,但他說是為了保護什麼科技財產不外泄,智慧財產權啥的。」

  閱片無數的法一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在奧系世界觀下整什麼高科技公司,無論是不是真的還是打著幌子,在加上不讓別人看,基本上可以認定會導致怪獸出現,或者說就是他在造怪獸。

  他饒有深意的抬頭擦了擦嘴看著吳老三,而吳老三也看到了法一的眼睛。

  愣了愣後,吳老三就微笑著對法一點了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看著吳老三走了出去後,小張連忙說道:「兄弟,你剛才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啊,你難道覺得他有問題?」

  法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熱氣以後說:「不,我只是個人觀感上覺得有些奇異的感覺。」

  一旁的老李則默不吱聲的把一盤花生都給吃完了,他一面起身去結帳,一面留下了這樣一句話:「吳老三這小子雖然早年經歷不是多麼光彩,但人心腸還是挺好的,你是外鄉人,不理解也很正常。」

  法一聽完後跟小張對視了一眼聳了聳肩,等到老李結完帳回來後,就跟著老李一塊回到了鄉衛所的宿舍里。

  就在吃飯的時候他已經與老李談妥了,明天幫助他們一塊去尋找苔佩特的線索。

  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能力後,老李尋思著或許用得上眼前這個年輕人,於是便答應他並承諾解決今晚的住宿問題。

  次日早晨,三人匆匆吃完了早飯後,便向群山進發。

  有了法一的指路後,兩人迅速的找到已經被打成肉末只能依稀辨認形狀的苔佩特屍體。

  在取完證後,三人抄近路快步向鄉里走去,警戒一路的法一也稍稍調低了自己的反應等級。

  在賽文里出現的苔佩特是有苔佩特星人在背後作為指揮的,所以法一才會放開自己的偵測反應場一路警戒。

  就在將將調低反應等級的時候,法一隱約聽到了一絲大地的哀嚎。

  法一立刻敏銳的看向了那個方向,並詢問老李那裡有什麼。

  而老李則回答說:「那是吳老三自己承包的山地。」

  得到答案後法一立馬向那裡跑去,而老李也帶著小張緊緊的跟了上去。

  走到一處小土坡上,法一緊緊的盯著眼前一座小山,那座小山上是一個模樣奇怪的機械,正在緩緩的向地下轉動,並傳輸出某種奇怪的液體。

  周圍的樹木正在不斷被砍伐,遠處的,是只保留了少數山頂樹木以作偽裝的荒山。

  緊趕慢趕跟了上來的老李和小張也瞪大了眼睛,看著這樣的一幕。

  這已經不能稱之為土地荒漠化了,這比竭澤而漁還要竭澤而漁,簡直是把整座山都當作一次性的了。

  應當是樹林掩映飛鳥成群還時不時有小動物出沒的青山居然變成了眼下這副模樣,這讓老李和小張的憤怒油然而生。

  只有真正種過地的人才會知道這些淳樸的農民對自己的土地是怎樣的一種感情,而見到這樣好的土地被吳老三就麼禍害了,老李與小張內心的憤怒越發的怒火中燒。

  看著有遠處正帶人向他們走來的吳老三,還很年輕的小張憤怒的走上前向他質問。

  而面帶僵硬笑容的吳老三則揮手示意跟在他後面流里流氣的五六個年輕人上前,「禮貌」的邀請三人來到了不遠處的廠房裡。

  進入廠房,不等老李他們提出質問,吳老三便搶先發難,說他們擅自闖入自己劃定的區域,要為之道歉並付出代價,否則他就要撤資云云。

  老李氣笑了,老鄉們要是知道吳老三在這裡乾的是這樣的勾當,當初絕對不會在租借協議上簽字的。

  「我沒想到啊,吳老三啊吳老三,你居然背著鄉親們幹這樣的勾當,你看看你把這些山頭破壞成了什麼樣了!」

  冷笑一聲,正準備辯解的吳老三卻被一陣叫打斷了。

  幾人連忙靠在窗前,然後便看到了那個機器底下突然鑽出了一隻模樣奇怪的怪獸,那個叫聲正是它發出來。

  怪獸從土中鑽出,破壞架在他身上的機器,發出了震天的咆哮。

  幾人陷入了慌亂,那些被吳老三雇過來充當保安的地痞青皮們直接腳底抹油開溜了,臨走時還不忘摸點東西。

  在混亂中,法一連忙走到門口,看著那已經顯現身形的怪獸回想起曾經看過的特攝片,找到了有關的資料。

  那是土留午,在布萊澤中登場的怪獸,不過在故事中是在日本故事中以守護神形態出現的,而眼下卻是在夏國的土地上。

  見自己的保安都紛紛跑路,吳老三也慌了神,只見他慌不擇路的向廠房外跑去。

  老李見狀連忙帶著小張跟了上去,而法一正準備跟上去時,土留午上前重重一踏,引發的地動讓這一處偷工減料的廠房直接倒塌形成了殘骸,隔絕了法一將吳老三和老李小張困在了一起。

  被隔在外面的法一轉頭看向了土留午,心裡已經有了解決方案。

  他迅速變身向前釋放光能,試圖構建溝通通道。

  既然土留午可以被日本的村民供奉,那麼他就一定可以通過某種渠道溝通,而自己的光能通道說不定可以接替那種溝通介質。

  在經過一番嘗試後,他與土留午搭上了線,在一陣交談後,土留午鑽回了地下,而法一則將那些機器清理的一乾二淨。

  解除變身後,法一開始想著怎麼把這幾個被困起來的人救出來。

  時間往前回撥,被困到一起的三人身上沾滿了灰塵分成了兩邊。

  一邊是平時西裝革履的吳老三,這時的他也滿身灰塵,落魄的坐在了一個掉落的鋼架上。

  另一邊的則是老李和小張,此刻他倆也是滿身的灰塵,面帶怒容的看著吳老三。

  在老李的一再質問下,他終於交代了一切。

  在小的時候,他便發現這一片山地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可以讓水源清晰,讓土壤變得更好,讓樹長得更快,憑藉著這個特性,他賺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後來自己給大毛當翻譯時,見識了很多高科技的東西,然後自己借用這些年積攢下的錢財也開了一家公司招攬那些高學歷的人才。

  形成一定規模後,他回到了老家承包下了這片土地,開始秘密研究,他內心堅信,這片土地一定會為自己來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果不其然,在最開始的研究過後,他便得到一份相當滿意的報告。

  這裡存在某種奇怪的因子可以催生樹木和改變土壤質量,並且在這過程中散發的能量粒子可以吸收並做成高純度能源賣給地球防衛軍。

  吳老三加大了自己的投入,又承包了更多的山頭開始研究這種能源,只可惜,這項技術還在研發中,還需要很久時間,但他的資金鍊卻出現了問題。

  在一次散步中,他看到了這滿山的樹木,於是他動起了歪心思。

  他聯繫了國外的黑商,將這些原木平價賣了出去,陰差陽錯的沒有因高科技掙錢,但卻靠倒賣這些自然資源掙了大錢。

  於是,他一發不可收拾的開始大肆砍伐了起來。

  他心裡想著,反正這片地已經被自己包下來了,自己怎樣做村民們也不能來管自己,只要做的隱秘一點不要讓國家發現就行了,反正那些奇怪的能量因子也會讓這些樹木重新再長回來的。

  聽完這些話後,要不是老李攔著,年輕氣盛的小張幾乎就要把他九五式的槍托狠狠的印在吳老三的臉上了。

  看著被老李攔住的憤怒的小張,吳老三畏畏縮縮的靠在了牆角,辯解道:「受益人又不只有我,我不是給了你們很多錢了嗎?真說起來,你們也是我賣書掙錢受益的一員,我這不只是為了我自己,我這也是為了大家呀。」

  聽完這話,更加憤怒的小張直接把彈夾卸下來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臉上。

  小張憤怒的說道:「藉口!你只是…借著那些冠冕堂皇的,說是為了我們好的理由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你這是赤裸裸的賣國行為,是在挖國家的牆角,人民的牆角!」

  捂著被彈夾砸的鮮血直流的額頭,吳老三也憤怒的開了口:

  「你這話說的倒是冠冕堂皇!你知道我的感受嗎?你知道我為這付出了多少嗎?你不知道,你只是心安理得享受我提供給你們的金錢,然後揮霍著!」

  說著,他還起身,用沾滿自己鮮血的雙手激動的揮舞著說:

  「從小到大我都被同村的人瞧不起,只因為我是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因為我那素未謀面的爹遠走他鄉,我那不知廉恥的娘不再回來,我就一直在這嘲笑聲中長大!」

  他向前緊緊揪住了小張的衣領激動的說:「同齡的人們吃著雞鴨魚肉喝著汽水甚至看著電視的時候,我只能在點著蠟燭的破茅屋裡寫著老師可憐我送給我的算題集!」

  「從那一天開始,我就在心裡下定決心,我一定要考上大學,我要掙錢,我要出人頭地,我要衣錦還鄉!我要讓那些曾經嘲笑我的歧視我的再見到我時卑微的低下頭顱,只能仰視的看著我!」

  「我有什麼錯!我只是想過上好日子出人頭地而已!如果我有錯,那一定是我做的還不夠!」

  放開了雖然依舊緊緊攥著拳頭但已經克制住自己情感的小張後,老李這樣說道。

  「想要掙錢,想要出人頭地,想要衣錦還鄉,讓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不敢再直視你,這沒有錯,但錯誤的是,你用了這樣的方式,以這樣不光彩且違法還傷害了大多數人的手段來完成。」

  「你所謂的一切和過上好日子是建立在他人痛苦的基礎上,看看外面那些被你破壞的青山吧,你心裡肯定是這樣想的,有這種奇怪的能量因子兜底,自己只要隨便種上幾棵樹,要不了多久,這座山就會重新長滿樹木。」

  說著,老李一步一步逼近了吳老三,腎上腺素退下清醒過來的吳老三則在老李的壓迫下一步一步的退回了角落。

  「捂著你自己的心臟想一想,你自己真的會這麼做嗎?」

  被一語道破心聲的吳老三,臉色立刻從激動的潮紅轉為了煞白。

  是的,他心裡確實就是這麼想的,只要自己掙到了錢,然後大可以直接跑路去到外國,自己走後,哪管洪水滔天。

  外面來自山嶽的怪獸的咆哮還在繼續,而這處狹小空間裡的人類卻已陷入了沉默。

  不知多久,這處狹小空間突然有一角動了一下,然後法一就從廢墟中開了一個洞探進了自己的腦袋,環視一周後,法一擴大了這個出口將三人救了出來。

  三人灰頭土臉的出來後,看著怪獸已不見蹤影,忙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法一則向他們解釋,有一個巨大的宇宙人突然從天而降,解決了怪獸並直接飛走了。

  老李表示驚嘆,隨後就與小張押著吳老三回去,並在路上向法一講解了這一切。

  把吳老三交給了縣裡面的司法人員後,老李又帶著小張跟法一來到了沙縣小吃。

  灌了一瓶啤酒後,法一問起了後續處理結果,老李又夾起了花生米。

  這一次,他慢慢悠悠的說道:「吳老三惡人有惡報,他破壞自然環境,非法研究武器,倒賣國家林業資源,濫砍亂伐,勾結地痞流氓,把持基層政權,數罪併罰,過兩天說不定你就可以在靶場上看到他了。」

  「對了,我們這的打靶特別有意思,周邊幾個縣還時不時組織人手過來觀摩呢,你要不要來看一看?」

  「還是算了吧,我雖然非常感興趣,但是作為地質勘探員,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去呢。」

  「那好吧,來,我再敬你一杯。」

  三人就著這頓飯菜歡聲笑語的喝起了酒,唱起了歌。

  歌聲越飄越遠,此刻已經蹲進大牢,腳帶鐐銬滿臉麻木的吳老三抬起了頭,看向了遠方……

  已經在被縣裡指導組織人手恢復模樣的山嶽地下,土留午帶著承諾與喜悅緩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