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第三天。
伍安邦終於在趙華衡電話催促下，不得不離開懷山市。
「呼！」
「這個瘟神可算走了！」
「省環保廳那邊怎麼回事啊？」
「局勢紛亂啊！」
懷山市領導們提心弔膽，一看伍安邦沒有再查楚州有色金屬，齊刷刷鬆了口氣。
不過他們卻忽略了，伍安邦是隻身一人乘坐司機唐傑的車返回湘沙。
李嵐的督查三辦全體人馬，還留在懷山。
……
省委，趙華衡的辦公室。
臨近下班，伍安邦珊珊抵達。
趙華衡立刻丟下手中工作，一臉古怪的看著伍安邦道：「你怎麼當上環保廳常務副廳長了？」
「啊？」
伍安邦一頭霧水道：「我們環保廳沒有常務副廳長一職啊。」
理論上，只有一些工作極其繁重的單位。
譬如，市政府、公安局等機構，才會設置『常務副』一職，協助一把手處理工作。
環保廳比較清閒，沒有常務副廳長一說，按照政治排位，劉強一般被視之為第一副廳長，但他也就管組織人事和廳辦公室，權力當然很大，但稱不上常務副廳長。
「現在外面可都是傳言，你伍安邦人可以不在環保廳，但環保廳沒有你，什麼決策都做不了。」
伍安邦一臉嚴肅道：「抹黑，造謠，栽贓，這是別有用心的污衊。」
「走吧，該下班了！」
看了眼時間，不多不少，正正好六點。
趙華衡起身道：「去我家吃飯？」
「好啊，好啊！」蹭領導家的飯，多少次都不嫌多。
席間，伍安邦再度狀若無意的隨口提及了安坪縣縣委書記蕭澤宇。
老蕭也是夠苦逼的。
項南當了2年安坪縣縣委書記，就升了宜山市副市長。
蕭澤宇呢？
07年1月當上縣委書記，到現在，5年4個月。
「去年年底宜山市委就提過，不過我給壓回去了。」被伍安邦喋喋不休給吵煩了的趙華衡，皺了一下眉頭，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安排。
什麼？
伍安邦當場面色僵住。
老趙，你逗我呢？
不給人提拔也就算了，故意打壓，算是怎麼回事？
「他和你不一樣，這人骨子裡有股傲氣，不過能力還有欠缺，壓一壓，能磨鍊出來也算是好事。」
趙華衡夾著菜，道：「幹部晉升是很快的，別把其他人想的和你一樣，恨不得每個月都不耽擱，到點就要升，只要能磨出來，短短几年就能輕鬆把你甩開。」
「不懂！」伍安邦搖頭道。
「蕭澤宇今年多大？」
伍安邦回憶了一下道：「好像是1973年生人。」
「那今年也就是39歲。」趙華衡筷子懸在半空，思索道：「假設40歲升副廳，42升正廳，45升副部，也就是6年後的事。」
趙華衡沖伍安邦揚了一下下巴道：「你6年後能到正廳嗎？」
伍安邦滿面錯愕道：「還能這麼玩？」
「你去中央部委看看，有些比較重技術的部委，默默埋頭苦幹二十年修煉技術，一朝被大領導盯上，就是這麼升。」
說完，趙華衡嘆了口氣，道：「其實你應該在縣委書記上幹個七八年。」
唰！
伍安邦滿頭黑線。
「縣委書記是個很鍛鍊人的崗位，尤其是對你這種年輕幹部，不怕多耽擱幾年，只要能磨鍊出來，以後受益無窮。」
伍安邦虛心求教道：「領導，那究竟怎麼樣，才算是磨鍊出來了？」
「讓你去一個縣當縣委書記，你能鎮住場子嗎？」趙華衡問道。
伍安邦驕傲道：「我當縣長半年，就把縣委書記送紀委了。」
趙華衡面無表情道：「宜山市市委書記呢？」
「我認為……有個六七成把握吧。」伍安邦如實相告。
「湘沙市市委書記呢？」
這一屆湘沙市委常委伍安邦沒有什麼接觸。
但上一屆，他可太熟悉了。
何興華、陳永正、錢永興等人。
細細回憶他們的能耐。
「我感覺，當個湘沙市委常委，肯定能站穩。」伍安邦嚴謹道。
趙華衡笑著放下筷子，興致盎然道：「所以，你的自我判斷，極限是正廳級常委，對吧？」
伍安邦點頭。
「但這就和水杯一樣，因為能接500毫升，你就接個滿杯齊沿嗎？」趙華衡指了指桌上水杯。
伍安邦面露恍然，道：「所以，我現在只能當副廳級幹部？」
「差不多吧，最高到湘沙市不進常委的副市長可以了，一旦進入湘沙市委常委，那是你的極限，你沒有容錯空間，每一天都是極限博弈，不能錯一步，神經24小時都得緊繃，你能撐多久？」
伍安邦回憶了一下他在長寧市的履歷，事實上的確不太滿意，做得一塌糊塗。說白了，他現在的能力、眼界、格局都還沒有達到那個層次。
「但是啊，安邦，人的能力不會一直增長下去，有些人看似五十多歲，但他們的經驗、認知全都停留在二十多歲的時候……現在網絡上有個詞彙形容這種人，巨嬰，很形象。」
趙華衡說著，不住感嘆道：「事實上，巨嬰有很多，絕大多數人到了某一個年齡階段，就無法再繼續學習提升了。」
對此，伍安邦深表贊同：「什麼叫磨鍊出來？正處級縣委書記三年，副廳級副市長三年，正廳級市長三年，這不叫磨鍊出來，這是按部就班的正常升遷，理論上來說，一個縣委書記干三年不出亂子，他就夠格去當一個地級市市委書記了。」
聽至此處，伍安邦被驚得目瞪口呆。
趙華衡又說：「去年我想安排你去省政府辦公廳，就是想讓你近距離觀摩省政府一群副省長，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可惜，你非要去環保廳。」
伍安邦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他有些急躁了，尤其是在離開長寧市之後，說得好聽是平調，實際是落荒而逃！
堂堂一個長寧市委書記，哪怕他掛的是正處級，可只要坐穩了，副廳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以至於出來後心態失衡了。想要來環保廳。
看到伍安邦一臉沉思的樣子，趙華衡也笑著道：「你啊，還嫩得很呢。事實上，從你去長寧開始，你的路就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