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安邦搖頭道：「其實也不是後悔，我不會在環保廳待太久的，我現在已經成為了全省的刺頭了，自從桃坪縣的事情之後，，上面的領導都怕我，我如今算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讓我在這裡工作下去，他們都要擔驚受怕，遲早是會讓我走的。」
「我還不知道你？」
黎慧瑤一看丈夫的神態，便點住他心中的苦悶道：「是不是看到有些很嚴重的環保污染和瀆職幹部，無法將其移交紀委，這讓你感覺很不爽？」
豈料，伍安邦搖頭道：「不是！」
「啊？」
黎慧瑤有些懵，道：「那是……」
「我感覺自己逐漸在走向迂腐，當然，也許在某些人看來，是一種成熟。」張了張嘴，伍安邦重重一嘆。
他知道什麼是對的。
但這種與官為『善』，還是讓他心中充斥著一股彆扭感。
黎慧瑤見狀，不知所謂的聳了聳肩。
倒是第二天，趙華衡主動打來電話，道：「家裡有事嗎？」
「沒有啊，領導有事讓我出差？」伍安邦疑惑道。
「家裡沒事，你怎麼不來我這邊？」趙華衡奇怪道。
伍安邦楞了一下，趕忙笑道：「哦，昨天太累了，領導今天在家啊，我正準備去匯報這次下去的工作。」
其實沒什麼可匯報的。
電話暢通，他還在衡元市逗留了五天，該匯報的，早就給趙華衡匯報過了。
趙華衡主動打電話，讓他去見面，這是伍安邦沒想到的。
晚上，卡著時間點，來到趙華衡家。
果然，他也剛剛到家。
「來，吃飯吧！」
飯桌上，兩人沒聊工作，反而聊了一些衡元、德山的風土人情。
晚飯後，三月的夜色，天氣有些微寒。
不過趙華衡倒是並不介意，穿著單薄衣裳，來到後花園，泡了一壺濃茶。
仔細傾聽伍安邦從『看』到媒體報導美林化工廠，一直到他在美林化工廠接受各路記者的圍攻採訪。
伍安邦全程客觀完整複述了整件事。
趙華衡感慨道：「我以為按照你的性格，最後會當眾炮轟衡元市領導幹部，結果你倒是成熟不少。」
伍安邦就知道有這一出。
苦笑道：「其實也不算成熟，在長寧市待了一年多，發現和以前在安坪、桃坪、東山都不一樣，牽一髮而動全身，做點什麼，省里都有人盯著我，來環保廳後，我的權力更加有限，只能妥協。」
「這就是一種成熟！」
趙華衡點頭道：「你不會再有當縣委書記的機會了，以後必須學會權衡和妥協。」
這算是權力越大，越要如履薄冰嗎？
伍安邦若有所思的點著頭，道：「領導，我這次算是立功了吧？」
看著伍安邦立功心切的模樣。
趙華衡止不住的搖頭，道：「我發現你在長寧市坐了一年冷板凳，也不是沒好處，挫一挫銳氣，你現在這處世手段，比以前明顯高了一個段位，圓滑不少，雖然很多人被你晾了一把，但也挑不出刺。」
這叫什麼話？
意思讓我再坐兩年冷板凳，再磨鍊磨鍊？
「其實我當初想把你調來省政府辦公廳，也有這個想法，讓你感受一下什麼叫置身權力網絡之中，稍微動一動，所有人都齊刷刷盯著你。」
在伍安邦一臉懵逼中。
趙華衡滿意的頷首道：「不過你的選擇是對的，省政府辦公廳對你而言，還是有些太侷促，環保廳督察處倒是挺適合你上躥下跳的性格，偏偏權力有所限制，讓你也不得不顧全大局，挺好。」
「我……」
伍安邦險些吐出一口老血。
「好了，不聊這些了！」
趙華衡收起這一話茬，端起茶杯，慢悠悠道：「這次叫你來，是希望你接下來，重點查一查正元集團。」
老大發話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伍安邦不假思索的點頭道：「查到什麼地步？」
「只要違規，能查到什麼程度就查到什麼程度，包括包庇其違規污染排放的官員，一個都別放過。」
伍安邦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一刀要砍向正元集團的咽喉，奔著對方小命而去。
「與何興華有關係嗎？」伍安邦小聲問了一句。
趙華衡也不隱瞞，直截了當道：「正元集團的幕後大股東，是何興華小舅子夫妻倆。」
「除了正元集團……」
「你只查正元集團就行了，這家公司旗下分公司二十多家，總資產達上百億，足夠你查上半年了。」
看來何彬和何拔萃都是小打小鬧。
這正元集團，才是老何家真正的私人小金庫啊。
伍安邦最後問道：「還有其他要注意的事項嗎？」
「記住，走合法程序，不要被對方抓住小把柄。」趙華衡最後叮囑一聲。
哪有企業排放是合規的？
只要伍安邦按照正常程序走，何興華就是咬碎後槽牙，也無可奈何。
當然，他可以把伍安邦調離環保廳。
但趙華衡、周南海他們尤其是吃乾飯的？
伍安邦對於這些政治博弈已經不感興趣了，他現在只關心自己一畝三分田的事兒。
「這一局，老趙若贏了，我升副廳是分分鐘的事，但如果何興華贏了……希望張知行回楚州把。」
張知行不回楚州，伍安邦就得收拾鋪蓋去投奔他了。
可他在楚州有太多老部下、熟人、同學、親戚。
伍安邦還是戀家的。
不過根據記憶來看，情況很不樂觀。
回家後，伍安邦便習慣性給辛曉晨打去電話道：「給我準備一份詳細的正元集團資料，你自己整理，不要告訴其他人。」
之後，伍安邦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輕鬆的日常工作中。
沒事約龔磊、郭安、賀勇他們出來喝杯酒，聚一聚。
亦或者是去長寧市轉一轉，了解了解王耀民、楊雷、安國玉他們的工作近況。
眨眼間，到了三月末。
伍安邦已經開始磨刀霍霍，準備對正元集團下手。
倒是省委常委會上，率先開戰。
起因是，省紀委帶走了省審計廳廳長吳玉峰，原本這也沒什麼。
但緊跟著，省紀委書記周南海，就在省委常委會上，提及審計廳新任廳長人選事宜。
這立刻引發了何興華的強勢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