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安邦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但衡元市也不是吃素的，並未坐以待斃，束手就擒。
當天晚些時候，伍安邦帶著辛曉晨走訪放假回家的一位學生，正在詢問其最近幾年身體狀況時。
外面村支書帶著縣裡的兩個科員走了進來。
「老王，老王，省領導在你家啊？」
辛曉晨聞聲，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村支書可不沾染這事，一看辛曉晨就是省領導，立馬挪移腳步，介紹身旁兩位縣裡辦事員道：「這兩個是縣領導，要找王明旭。」
「您好，您好！」
縣裡辦事員雖然不爽伍安邦找茬，但他們可沒徐旭的膽子給伍安邦甩臉色。
非常熱情上前，主動握住辛曉晨的手，簡單自我介紹後，便道明來意道：「市委市政府已經下發通知了，明天一早，蒲山二小全體師生全部用車拉去市二院進行免提全套體檢，我們是特意前來挨家挨戶進行通知，確保明天沒有遺漏。」
辛曉晨秘書當久了，當下沒有任何態度，冷淡道：「你們等著吧。」
撂下話，轉身進屋，快速向伍安邦轉告市裡的動作。
伍安邦雖然不算，但也沒轍。
「他們要通知就通知吧，順便通知一聲姜明明那邊，不要橫加阻撓干涉。」
辛曉晨領命，立刻出門轉述。
兩位縣裡辦事員長出一口氣，與蒲山二小的三年級學生王明旭確認身份後，又仔細留下其父手機電話，再三叮囑明早有車來接，準時送去體檢，這才轉身離開。
鄉鎮的夜，不比大城市。
八點出頭，蒲山鎮街道上早已人跡罕至。
從附近村子走訪返回的巡視組，聚集在蒲山賓館伍安邦的房間，各小組匯報了一下實地走訪學生的情況。
「還好，學生鉛中毒狀況，遠比最早的擔心要輕很多，我走訪的四戶學生，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明顯的身體異常反應，這可能是由於學校並未對準化工廠的下風口。」
對於這種情況，姜明明沒有失落，而是帶著慶幸。
這讓伍安邦高看了他一眼。
如果是那些立功心切著魔的領導幹部，面對這個結果，恐怕會十分失望。
學生鉛中毒不嚴重，就說明這個雷還不夠大，他們立功的希望也就小了。
但姜明明顯然是從學生身體的角度出發，而沒有太關注自己能立下多少功勞。
「情況大家在天黑時也都知道了，衡元市已經決定，明早集結所有師生，統一送去衡元二院進行體檢，雖然主要是檢查血鉛，但化工廠超標排放肯定不止這一項，所以保險起見，市里還會體檢其他項目，明天恐怕要忙一天。」
體檢不是個小工作。
尤其是衡元市已經做好了情況嚴重就要從源頭開始進行體檢數據造假。
伍安邦估計，最快也要一天才能體檢完畢。
「所以咱們留下一半人，另一半人由姜主任帶隊，以陪同觀察的名義，去追蹤一下體檢情況，也好及時關注進展，有情況再匯報。」
聽伍安邦這麼說，姜明明有些不解道：「安邦處長你不去嗎？」
「我現在可是個煞星，衡元市一看我跑過去，怕不是要排十個警察，將我團團圍住。」
伍安邦笑著搖頭道：「我就不觸動他們敏感神經了，留在鎮上。」
姜明明一想也是。
今天伍安邦可是把衡元市縣兩級領導給得罪了個遍，他若明日跑去衡元二院，指不定衡元市還得緊張的做出什麼布置。
與其如此，乾脆明天留在蒲山鎮休息就好。
「對了，姜主任，明天記得，多多關注外圍，尤其是疑似記者偷拍偷問。」
臨近散會，伍安邦突兀一句提醒，驚得姜明明眼皮直跳。
今天下午葛文學廳長親自給他打電話，嚴詞警告他，這件事絕對不能捅給媒體記者。
可是……
「新聞媒體的嗅覺比你想像的厲害，這麼大的動作，三百多師生體檢，衡元市、橫溪縣多少部門參與其中配合，你真以為能瞞過本地新聞媒體？」伍安邦提醒道。
姜明明驚詫道：「市委宣傳部應該已經警告個各新聞單位……」
「我報導不了，我可以把這個消息高價賣給外地新聞媒體同行啊，衡元市宣傳部再厲害，難道還能跨省抓捕外地記者？」伍安邦反問道。
姜明明表情肅然，沉聲道：「安邦處長，這種情況，咱們要不要上報？」
伍安邦沒有說話，只是笑而不語的輕輕搖頭。
姜明明頓時秒懂。
安邦處長這是樂見其成，甚至……不乏伍安邦暗地裡拱火的可能。
但姜明明不知道，這是伍安邦對他一個試探。
如果他敢不忠誠不老實，偷偷將這則消息上報，回到省廳，就是葛文學來了，伍安邦也會將他拍扁掃地出門。
這一夜，伍安邦睡得很晚。
倒不是睡不著。
而是在等姜明明有沒有出賣自己，有的話，趙華衡肯定會打電話來訓斥。
一直到晚上十點多，趙華衡都沒打來電話，這說明姜明明並沒有把這個事情透露出去，這就很好，都在一個單位，還是一個部門，如果下面有一個跟自己不是一條心的人，這工作就難做了。伍安邦安心的放下手機，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姜明明起得很早，敲了敲伍安邦的門，見沒反應後，發了條簡訊，便帶隊出發了。
同時，昨天趕到省委的李澤慧，也開始積極拜訪省委各主要領導。她的轄區之內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她這個一把手無疑是有責任的。
所以，李澤慧一開始就對自己的工作失誤表達了自我批評的意思，並向省委領導表示歉意，請求處分。
在這樣一番賣乖之後，李澤慧話鋒一轉，開始說伍安邦的不是。明明市里已經在處理了。伍安邦還在那邊，這不是擺明了不信任她嗎？這還讓她怎麼開展工作。
聽了李澤慧對伍安邦惡劣行為的痛斥，何興華和陳茂山一臉啞然，心中無不膩歪，這個伍安邦也太能折騰了。
不過，何興華和陳茂山沒辦法給李澤慧任何保證。
「伍安邦現在什麼都沒幹，他在例行巡視工作……李書記你準備讓我以什麼名義把他叫回來？」
何興華很樂意抓住機會，狠狠收拾不安分的伍安邦。
可問題，人家伍安邦現在沒犯事啊。
「他給我們衡元市工作造成非常大幹擾！」李澤慧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