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答案顯而易見。
身為省紀委書記的周南海,這是在考校明晰伍安邦的立場。
周南海去了楚州,肯定需要幾個信得過的人。
很顯然,張知行非常夠義氣,沒忘記逢年過節往他這裡跑的伍安邦,將其引薦給了周南海。
而恰恰,伍安邦還身處長寧市市委書記這個關鍵崗位上。
於是就有了眼前一幕。
張知行火速叫他來江南,就是要趕在周南海上任前,提前為周南海推薦一位能辦事的得力心腹。
「沆瀣一氣!」
既然明白了考題的核心,那伍安邦也不用小心翼翼,直接開炮,上來就放大招。
在周南海和張知行的驚愕注視下。
伍安邦講起了趙華衡曾經泄漏過的秘聞。
「長寧建工腐敗案東窗事發後,省委第一時間派遣省紀委副書記高峰下去調查,但這實際上背後隱含了對湘沙市的政治鬥爭……」
講完了高峰折戟沉沙的秘聞,伍安邦又補充了去年年底,高峰被一腳踢到省委宣傳部當一個巡視員的落幕下場。
最後,伍安邦又說起自己的遭遇。
「省委和市委達成妥協之後,我就變得急急危矣,看似在長寧市市委書記崗位上無限風光,實際上我根本做不了任何事,一旦忤逆湘沙市,他們分分鐘就能將我一腳踢開。」
這可謂伍安邦從政以來,最為悲慘的經歷。
哪怕是當初的李衛東突然死亡。
但時間維持極短。
而這次,從去年年底一直到今年,幾乎維持一年,伍安邦都處於束手束腳,如履薄冰的狀態。
「華衡省長和立民省長之間似乎聽說不太融洽?」張知行喝了口茶,若有所思的問道。
伍安邦目光一閃。
這個問題,他還真不好回答。
思索一番後,小心翼翼道:「立民省長是土生土長的楚州幹部,提前一步進入省委後,便積極向家午書記和茂山省長靠攏,而華衡省長對此……頗有思考。」
「思考?」
張知行笑了。
他能體會到伍安邦的犯難。
畢竟洪立民現在說話已經沒人聽了,伍安邦在楚州省委只剩下趙華衡一根獨苗,有些話他不能亂說。
「省委副書記朱英鍵呢?」周南海隨口問道。
伍安邦不敢怠慢,認真思考一番後,謹慎道:「立民省長在位時,無論怎麼說,和華衡省長之間還心存默契,立民省長這一退,華衡省長很被動,最近,英健書記態度積極了不少。」
「你怎麼看陳茂山?」周南海抓起香菸,給張知行遞了一根,還給伍安邦也遞了一根。
伍安邦一臉懵逼。
自己背後議論省長真的好嗎?
「茂山省長是楚州省出身幹部,與興華書記搭班子,應該會很有默契。」伍安邦笑容尷尬的接過香菸。
「你和省軍區司令王利民關係不錯?」周南海繼續問。
伍安邦連連點頭道:「我岳父與他有些交情。」
趙華衡、朱英鍵,再加上他周南海,和關鍵時刻能搭把手的王利民。
周南海眉宇間的憂色,減輕了幾分。
張知行確實給他推薦了一個好幹部。
周南海其實不太滿意伍安邦,認為他太年輕了,辦事不夠穩妥,但伍安邦背後的趙華衡和王利民,卻讓周南海不得不重新審慎考慮。
「王家午呢?」
周南海向後舒服一靠,深深吸了口香菸,目光眺望著遠處的花壇,似乎並不在意伍安邦怎麼回答。
可伍安邦卻已經嚇得窒息了。
夭壽了!
南海書記這是……
「家午書記聽說年紀大了,要退了!」伍安邦低聲小心道。
意思你甭擔心。
去楚州,不會和他對線。
可是周南海嘴角卻浮現出一縷莫名笑意,側身彈了彈菸灰,看也不看一眼伍安邦道:「聽說你倆私交不錯?」
伍安邦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道:「是,因為我機緣巧合,截胡了江南省的核電站……」
面色一怔。
伍安邦有些心虛的抬頭。
發現張知行和周南海都笑了。
伍安邦繼續道:「因為我及時傳遞消息,保住了核電站,家午書記便順勢將核電站放在桃坪縣,也就是我的轄區。」
「你們聯手阻擊宜山市市委書記符英華呢?」
伍安邦目瞪口呆。
臥槽,南海書記這功課做的也太足了吧,這麼隱秘的事,他都知道。
「這件事是茂山省長在背地裡把我當槍使了,因為此事,英健書記還對我成見極深。」伍安邦也豁出去了。
結果,就當他以為周南海還會問出什麼棘手問題時。
周南海輕飄飄的拋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道:「如果楚州省黨代會之後,你要被強行調離長寧市市委書記崗位,你可有想過要去什麼崗位任職嗎?」
天啊,這簡直是送分題。
伍安邦想都不想,一臉殺氣騰騰道:「楚州省紀委第一監察室主任!」
一聽這話。
張知行和周南海先是面露欣慰。
緊跟著,便由眉頭皺起道:「這話出去了可不要亂說。」
「是!」
伍安邦渾身一個激靈,趕忙保證。
接下來,就是純粹的閒聊了。
考驗已經結束了。
三人雖然也聊了楚州省官場的巨大變動,但這完全是周南海本人感慨自己履職艱難。
其後,甚至還聊到伍安邦抓捕周克化這個收割一堆功勳的漂亮大案,周南海還若有所指的提議道:「沒事可以多關注關注江南省這邊,搞不好,某天你也要調過來。」
「啊?」
「如果你在楚州省一路做到省長、省委書記,那你豈不就是下一個何興華了?」周南海露出獠牙,刺刀見紅了。
伍安邦心頭一凜,連忙點頭道:「是,南海書記批評的是!」
在楚州官場一路升遷是很舒適。
但在局外人看來,這樣很容易造成樹大根深的利益關係網,變成下一個何興華。
「這提醒的倒也對!」伍安邦暗自點頭。
不過眼下這些對伍安邦來說,太過遙遠。
至少,他現在可以鬆一口氣。
聊了近兩個小時後,三人一起在張知行家吃過午飯,周南海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