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第307章

  書房中的氣氛一時間下降到了冰點。

  嚴晨昊已經徹底呆在了原地,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一番解釋之後,得到的,竟然會是朱常洵這樣的反應。

  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可以看出,武興皇帝對於他的老師,已經不似以往那樣親近信任,此時更是已經處在暴怒的邊緣。

  雖然說能夠直接說出來,可以看出皇帝對你的猜忌還沒有達到頂峰,但是對於一個臣子而言,皇帝絲毫的懷疑,那就是滅頂的災禍。

  也就是現在嚴晨昊已經做到了真真正正的權傾朝野,因為這些年對於天下的治理,以及他本人可以走到這裡,也是有著不凡的政治手腕,再加上之前皇帝的青睞,所以此時他在朝中的權勢極大,連皇帝都不敢輕易動他。

  否則換作其他人,真的就已經被去職入獄了。

  不過,雖然是這樣,這依然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嚴晨昊回想起了嚴晨信還在時候,曾經教導過他的話。

  「可以有些許的違逆,可以對他的舉措進行小幅度糾正,但是在大方向上,一定要與皇帝站在一起,更重要的一點,萬萬不可與皇帝犟!」

  這也是家族長久以來的信條,歷代的嚴氏族人,很少會跟皇帝死犟,他們會對皇帝的某些錯誤進行指正,稍稍的勸阻,但是一旦察覺到有可能涉及到自身的安危,那麼就會閉口不談。

  這實際上,才是政壇生存的哲學。

  據他所知,這漫長的近三百年的歲月中,家族幾乎沒有出現過如同海瑞那樣堅決諫言的臣子。

  上一個,或許還是,那位家族歷史上最為耀眼的先祖的弟弟,嚴濟。

  雖然在文人之中,這位為建文盡忠的臣子口碑其實很不錯,但是在正史上,他的名聲可並不怎麼好,那是與方孝孺、黃子澄等人並列的「逆臣」。

  甚至因為朝廷的壓力,家族都不敢將他歸葬祖墳,只得在族地之外另外下葬。

  如果一意孤行……或許,結局也會與這位先祖一樣……

  那麼,要遵守嗎?

  嚴晨昊沉默了一下。

  隨後他抬起了頭,緊盯著朱常洵已經有些發紅的雙眼,大聲道:

  「朝廷,自然是陛下的朝廷,天下,卻是天下人的天下!」

  「陛下貴為天子,統治萬方,受萬民所供養,所做決策,更應當為天下人所考慮!」

  「十五萬大軍北出草原,此事,臣絕不敢奉詔!」

  「啪!」

  一個硯台狠狠被砸碎。

  沒想砸向嚴晨昊,而是砸在了旁邊的牆壁上,烏黑的墨汁轉瞬間已經將雪白的牆壁浸染,外面等候的宦官聽到那響聲,已經跪了一地。

  此時的朱常洵,眼眸之中已經充滿了血絲,他剛剛那話已經是極重的了,在他眼裡,這應當是「必殺」的大招,畢竟就是眼前這位老師教導的他,任何一位臣子,都難以面對帝王這樣的詰問。

  可是又是這位老師,卻在這般的情況下,依然對他提出反對。

  「這麼說,你是定然要和朕作對了?」

  他氣急反笑,說道。

  「臣萬不敢與陛下作對,只是北征草原之事,十五萬大軍未免太多……若是陛下執意的話,微臣認為,以五萬人出塞,或許更為合適。」

  嚴晨昊語氣恭敬,但是終於還是稍稍鬆了口。

  畢竟他對面的,才是皇帝,人家都已經把這樣的話說出來了,他看也看出來了皇帝今天的態度,是真的不達目的不罷休。

  尤其是之後,他那水利工程的條文,也是需要皇帝批准的,要是朱常洵和他頂上,也是打死不批的話,那他還真沒什麼辦法。

  兩者的死磕,只會給天下帶來更多的苦難。

  嚴晨昊雖然一心反對這樣「多餘」的出兵,但是也知道不能逼迫皇帝太過,不然最後只會適得其反。

  而且……對面畢竟是自己的弟子,眼睜睜看著從幼童長大的,要說一點感情沒有,那是假的,他也不想和他鬧翻。

  「陛下,令陳國公率軍五萬出征,再佐以部分羈縻大軍,進剿如今勢頭最盛的準噶爾部,維持瓦剌各部平衡,亦不失為一法。」

  他這般說道。

  別看只是少了十萬人,實際上民夫什麼的,可是會減少十餘萬,甚至數十萬之多,對於後勤的減負是極大的。

  更何況準噶爾部的地盤是離長城最近的,戰線不會很長,戰略目標也從肅清草原,變成了僅僅是打擊對方,維持各部平衡,這樣就把消耗控制在了一定的範圍之內,這是嚴晨昊可以接受的最大的讓步。

  武興皇帝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許。

  「哼,瓦剌早晚會成為我大明心腹之大患……打擊準噶爾部,呵,只能起一時之成效而已!」

  他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龍椅上,為自己找補了幾句,他的語氣依然氣沖沖的,但是還是說道:

  「就這樣吧!」

  皇帝的政令總算不是被自己的臣子給完全否決,這也是給了他一個台階,在面子上好看了。

  朱常洵也清楚,這已經是嚴晨昊讓步的極限了。

  和嚴晨昊一樣,他同樣也不敢賭,一旦嚴晨昊帶領著他手下的那些官員集體罷工,那朝廷也得停擺。

  雖然說他其實也清楚,其實朝中對於嚴晨昊不滿的也有不少,畢竟肅清貪腐之類的舉動,也是得罪了一大批人,但是人家也都一個個精明得很,在絕對的優勢出現在某一方之前,沒有誰會輕舉妄動的。

  否則和晁錯一樣,雖然得了聖意,卻還是被斬殺以作為穩住對方的手段,那豈不是虧大了?

  所以,朱常洵雖然確實也是怒極,但是從理智上講,他也並不想搞得太僵,他的憤怒五分是真的,五分,也是想要藉此奪回一些屬於自己的權力。

  這畢竟是他的天下。

  現在震懾、令對方讓步妥協的目的達到,也可以收手了。

  不過……是時候,也該培養些自己的心腹死忠了。

  他瞥了眼隨著嚴晨昊的告退而進入收拾房間、為他擦汗的宦官們,還是微微搖了搖頭。

  這些年,司禮監已經幾乎成為了一個蓋章衙門,掌印太監每天做的,就是跟個機器人似的給一封封的奏疏蓋章,別說拒絕蓋了,連參與的能力都沒有。

  光靠他們,可遠遠不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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