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縣政府門口依然圍滿了前來上訪的職工群眾,人聲鼎沸。
目測有幾百人。
情緒激動,不時夾雜著叫罵聲,場面一觸即發。
「快讓縣領導出來見我們!不見我們是不會走的!別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搪塞我們!」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些都是我們的血汗錢,是我們給國家奉獻青春應得的,憑什麼不給我們,這不是卸磨殺驢嗎?」
「我們年輕的時候出了那麼多力,把身體都搞壞了,現在老了需要用錢治病,你們說沒有辦法報銷,哪有這樣的道理?」
「快點兒給我們解決,不然的話我們就找市里,還不行的話再去省里!看看你們重不重視!」
「縣裡的領導吃一頓飯得多少錢?吃好菜,喝好酒,坐好車,生活墮落腐化!可我們連看病的錢都沒有,憑什麼!政府還是人民的嗎?」
幹部群眾群情激奮,有些話語比較激進。
顯然,今天如果不拿到一個結果,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劉栓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他手下的警察全副武裝,拿著盾牌,守在政府大院門外。
應急辦主任馮濤心中暗自奇怪,昨天的那些記者怎麼都不見了?
難道真被梁縣長給搞定了?
他知道那些記者可不是省油的燈,找市里出面都沒有用,除非是找省里。
這能力也太強了吧,一夜之間讓他們全都消失。
嘖嘖嘖……
幾個廠子的領導滿臉焦急,還在勸著他們手下的工人。
「同志們,要以大局為重啊,廠子效益不好,都是我們廠領導的無能,跟縣委縣政府沒有關係,跟領導們更沒有關係,有事情就沖我們來啊!」
「咱們先回去可以嗎?有問題跟廠子裡慢慢反映,我們慢慢解決,不會讓大家吃虧的,請大家相信我們!」
「相信你們?領導的嘴,騙人的鬼,以前就是因為相信你們,要不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局面!」
「廠子效益不好,可也不耽誤你們這些廠領導吃香的喝辣的,小車坐著,高樓住著,哪裡管我們工人的疾苦?」
職工們顯然並不買帳,繼續高聲呼籲。
「快讓縣領導出來,不見我們,那我們是不會走的。」
正在這時,梁江濤在一眾縣政府領導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眾人一看呼啦啦來了一群領導,立刻精神起來。
不過為首的怎麼是那麼年輕的一名幹部?
他是領導嗎?
怎麼看起來像一個嫩臉的學生?
「各位同志,各位工友,這位是我們燚城縣的縣長梁江濤同志,他是來為我們大家解決問題的!」
吳愛玲拿著對講機高聲道。
「啊,縣長,縣長好!一定要解決我們的困難!」
眾人一聽縣長來了,拼命往前擠,情緒更加熱烈。
「幹什麼,往後退!誰讓你們上前的!」劉栓冷眼大喝。
防爆警察趕緊上前擋人。
職工們一看警察頭子發威,氣勢一滯,公安局長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你這麼大聲幹什麼,我來是跟同志們座談的,是來解決問題的,你不要搞對立!」梁江濤立刻呵斥劉栓。
劉栓一呆,想不到小縣長一改昨日的溫和,突然發威,他只能閉嘴。
「同志們,工友們,你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派一個代表慢慢說,我們今天充分溝通,不解決問題絕不走!我就在這裡陪著你們!行不行?」梁江濤先來了一個表態。
「好!」
幾百人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之前來的領導都是推三阻四敷衍他們,一聽就不是誠心解決問題。
「縣長,我是棉紡廠的職工,工齡都三十多年了,說多了都是淚啊,當年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棉紡廠是縣裡的明星企業,那時我是工人老大哥啊,走到路上都覺得光彩,找對象更不用愁……」
一個憨厚的中老年工人被推舉出來說話。
一看就是一個老實人。
但他說話有些抓不住重點,從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說起。
說到關鍵問題,情緒又激動起來,好像茶壺裡倒餃子,倒不出來。
「這位大哥,你說的我都明白,咱就說說咱們現在的問題和訴求,不用著急,慢慢來。」梁江濤耐心引導。
「縣長啊,廠子效益不好我們都理解,畢竟是市場經濟嘛,待遇不好你可以不來,可以另謀高就,所以現在廠子裡的年輕人也越來越少了,可我們為廠子工作了一輩子啊,也要養家也要吃飯啊,而且更關鍵的是我們要看病,要吃藥,很多同志都有慢性病,藥一天都不能停啊!我們為廠子為國家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輩子,不能讓我們老無所依吧?以前工資還能斷斷續續發,醫藥費也能勉勉強強報銷,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這些都是銀行貸款,現在幾大行貸款都停了,很快工資就發不出來了,醫藥費也不可能報了,你們說我們能不著急嗎?如果不給我們一個說法,那我們怎麼辦啊?」
代表費了半天勁,終於把問題說了個差不多。
「是啊,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要有解決方案,不能溫水煮青蛙!」
「不給我們報銷醫藥費,我們就不走了!」
梁江濤點頭,用手朝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平復一下情緒。
事情果然跟他預想的一樣,果然是有人搞鬼。
就算幾大銀行停了貸,影響也得是一段時間後才出現。
工人們現在是怎麼知道的?
顯然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泄露了出去,並且煽動串聯。
誰這麼做,不言而喻。
有些人,為了搞事情,為了搞他,恐怕是連大局都不顧了。
「同志們,工友們,你們的訴求我都了解了,應該說都是合理合法的,我今天來就是要給你們徹底解決!」梁江濤毫不猶豫地堅定表態。
所有人都呆住了。
徹底解決?
三個大廠,幾千名工人,哪裡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連這些工人自己都不相信。
他們來也只是想給縣委縣政府施加一些壓力,儘可能給他們報銷醫藥費、發放工資而已,從來沒有想到能夠徹底解決。
像剛才工人代表說的,這裡邊有市場經濟的規律,也有經濟社會發展的大勢。
想要徹底解決問題,只能寄希望於廠子重現當年的輝煌,但這有可能嗎。
枯木還能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