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機關食堂。
包間裡，組織部長屈兆川正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悶頭乾飯的紀委書記管銳波。
「今天的燉牛雜真不錯，你怎麼不吃？」管書記一邊用牛雜湯拌米飯，一邊有些奇怪地問道。
「老管，你在那兒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呢？你覺得我找你，是專門看你表演一頓吃三碗大米飯的？」屈部長有些不滿地反問道。
原本大家都是同一陣線的戰友，結果你個濃眉大眼的傢伙不聲不響地就背叛了組織。現在侯書記很生氣，後果……暫時還沒什麼後果。
管銳波怎麼說都是省委常委，而且還是中紀委空降到地方的『老人』，連侯書記都得給三分薄面。
「侯書記是想讓你問我，我是怎麼想的對吧？」管銳波吃得額頭見汗，拿了張餐巾紙擦了下臉，微笑說道。
「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屈兆川忍不住直接問道。
兩人是同一期黨校同學，年齡相近，私交也算不錯。侯書記不方便直接找管銳波問話，所以就派他過來探探對方的口風。
「第一，我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管銳波三口兩口將米飯吃完，又喝了兩口湯，這才放下碗筷，望著屈兆川正色說道。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屈兆川目光一凝，正想追問對方是受誰之託，腦中卻忽然靈光一閃，聯想到了一種可能。
就在昨天，中紀委執法監察室主任高松直，到省委拜會了管銳波。
而據他所知，管銳波曾經是高松直的分管領導。高松直呢，是省檢察院反貪局長曲紅纓的愛人。曲紅纓呢，現正在周翊的辦公室里辦公。
你看，撥開迷霧，抽絲剝繭，這線索不就全都串起來了？
「是中紀委的高主任？」屈部長試探問道。
然後就見管銳波有些驚訝地點了點頭，這讓他心中不免有些得意。看吧，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這有第一，就有第二吧？」屈兆川繼續問道。
「沒錯！這第二，是我自己也覺得，由周翊擔任常務副廳長，要比苟洪濤合適的多得多！」管銳波神色認真地回答道。
苟洪濤，不過是個碌碌無為之輩，論能力論成績周翊可以甩苟洪濤八條街。
而且作為紀委書記，從『預防腐敗』和『內部監督』的角度出發，他也不希望看到省公安廳成為田政兵的一言堂。
外因高松直的囑託，內因自己的本心，基於這兩點，他才會在常委會上，做出了令侯向陽為之驚訝的表態。
屈部長沉默了片刻，語氣複雜地說道：「所以，接下來，你是打算一直支持周翊？」
「那是當然，有始有終嘛。」管銳波神情坦然地看著屈兆川，微笑說道：「你可以幫我轉告侯書記，只有這一件事，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屈兆川瞬間領會了對方的言外之意——除了這件事，其他事情我還是擁護和支持侯書記的！
微一沉吟，他接著問道：「姜雲來和羅鴻是什麼情況，老管你知道嗎？」
管銳波笑著搖頭：「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但我猜，應該和簡萬言、韋思齊、肖向前這三位領導有關吧！」
→
屈兆川心裡不禁一震，如果真如對方猜測的那樣，事情可就相當棘手了。
除非侯書記選擇不管不顧強硬到底，否則苟洪濤想接任常務副廳長，那真是八十歲老太跳大牆——怎麼蹦都上不去啊！
……
省公安廳這邊，等到黨委班子會議結束，大家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按理說這個會議放在下午開正合適，但是程志興急著趕時間，乘飛機前往荊楚省江漢市，參加明天的全國政法委書記座談會。
食堂給各位廳領導留了飯，周翊本來想回家吃，但考慮到不能讓女友挨餓，再加上今天的伙食還不錯，所以就帶家屬去食堂占了一回公家的便宜。
「那個就是周翊的女朋友？」副廳長苟洪濤向那邊瞄了一眼，低聲問道。
「除了女朋友，他還能領別的女人來這裡吃飯？」甘永升用硬邦邦的語氣反問了一句。
「那倒也是。」苟洪濤點點頭，收回的目光冷冷地從甘永升臉上掃過。
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覺察不到，自從田政兵向上面推薦他做為常務副廳長的人選之後，對方的態度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那種不滿和不服的心思總會在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
其實他也可以理解，換位思考，同樣的級別，同樣的資歷，同樣是田政兵的嫡系，憑什麼你就可以上位？
是啊！憑什麼呢？
當然就憑我比你會舔，就憑我偷偷給田政兵送了禮。
我送一條小金龍，小金龍，小金龍。
我又送了和田玉，和田玉，和田玉。
我還送了許多人民幣，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甘永升心情陰鬱地嚼著五香牛肉，目光悄悄轉向那一邊的神仙眷侶。
如果他在這邊辛辛苦苦地付出，到頭來卻什麼回報都沒有，還眼睜睜地看著競爭對手升官得意，那他堅持抱著田政兵大腿不放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坦白地說，田政兵這條大腿真的很粗嗎？
沒錯，田政兵背靠著省委書記這棵參天大樹，確實擁有一般人難以想像的政治資源。
但是，與對面那位京城市委書記的乘龍快婿相比又遠遠不夠看了！
田政兵在第一層，周翊在大氣層！
中間不知差了多少層！
所以，他還不如早做打算，為自己尋求另一條出路！
『叮叮噹，叮叮噹，叮叮叮叮，叮叮噹……』
悅耳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苟洪濤看了眼屏幕，不禁面露喜色地接了起來。
「剛才丁秘告訴我，在常委會上，關於你的提名沒有通過，有超過半數的常委支持和推薦周翊為常務副廳長的人選。」
聽著田政兵打來的電話，苟洪濤不禁呆若木雞！
這怎麼可能？
周翊才升副廳才多久？撐死半年！
說心裡話，對象換成甘永升，他都沒這麼驚訝！
但周翊……周翊憑什麼和他爭這個常務副廳長？？
靠，有個當市委書記的岳父，真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還有王法嗎？
還有沒有人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