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父親終於脫離危險那一刻,沈雪整個人都輕鬆了。
千百年來的孝道,猶如一座大山,壓在沈雪身上。
她為了照顧父親,丟下了好不容易得來的主播工作,放下了傾心相戀的張俊,回到家鄉,搭上了所有的積蓄給父親治病,還要沒日沒夜的照顧父親。
沈父屬於嚴重的腦中風。
中風通常指腦卒中,屬於一種腦血管疾病,如果只是輕微症狀,花幾千塊錢,住院一周左右即可出院,嚴重腦梗中風,需要通過手術治療,手術費用和後續住院、治療、藥物費用,就很離譜了。
當包袱卸下來的那一刻,沈雪第一時間想到的人就是張俊。
自古忠孝難兩全,情孝也難雙全。
不負父母不負卿,又有多少有情人做得到?
張俊好不容易接到沈雪的來電,自然有聊不完的話題。
他忽然想到,岳勝利還在那邊茶室等自己,便對沈雪道:「小雪,我現在有點事,晚上我再打給你電話,你可一定要接聽。」
沈雪乖巧的喔了一聲:「俊哥,你先去忙,我晚上等你的電話。」
張俊掛斷電話,放下手機,感覺整個人都為之一輕,精神也變得振奮起來。
他來到岳勝利房間,說道:「岳書記,我們今天就談到這裡吧?以後有機會,咱們會詳談。」
岳勝利沉著的道:「張俊同志,我剛才說的話,請你三思,這對我們都是有好處的。我們合則兩利,分則兩傷!我聽說,傅自強已經在籠絡其他常委,他這是在為當上縣委書記而努力!」
離開好運茶樓,張俊看看時間還早,莊文強不管是做SPA,還是洗腳,起碼還要40分鐘時間才能下鍾。
張俊看到旁邊有個水果攤,便上前買了幾袋子水果,又回到好運茶樓,問前台買了兩包最好的茶葉。
他把東西放到車子上,開車來到陳國良家樓下。
張俊提著禮品找到陳國良家。
這是他第一次上陳國良的家門。
開門的是陳國良的妻子,一個五十歲左右的普通婦女,有些胖胖的,留著短髮,乍一看跟個保姆似的。
「你好,我是常務副縣長張俊,我來看望陳書記。」張俊彬彬有禮的說道。
婦人先是一訝,繼而讓開身子,請張俊進門。
陳國良躺在沙發上,雙眼無神的盯著電視機看。
肺癌到了晚期,開胸手術治療基本上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只能服用靶向藥物,配合放療和化療,並不需要一直住在醫院。
陳國良的臉色十分難看,像是蒼老了十歲還不止。
他看到張俊,大為驚訝,坐正了身子,強自打起精神,用雙手十指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髮,問道:「張俊?你怎麼來了?」
張俊把禮物放在桌面上,自顧自的在陳國良側面沙發上坐下來,說道:「陳書記,我剛從外面回到縣裡,有幾個重要工作,來向你匯報一下。」
陳國良劇烈的咳了幾聲,說道:「張俊,你匯報工作,白天不到我辦公室去?」
張俊平靜的道:「我剛回來,就聽說陳書記生病了?所以過來看望。」
他把自己在北京辦的幾件事情匯報了一番。
陳國良咳得臉都紅了,擺了擺手,道:「外面是不是都傳開了,說我病得快死了?馬上就要離職了?」
張俊沉著的道:「陳書記,你是我們易平縣的頂樑柱,是我們全縣黨員幹部的主心骨,是我們全縣百萬居民的好書記!你可千萬不能倒下!」
陳國良語帶譏諷的笑道:「你知道我得的是什麼病嗎?呵呵!」
張俊儘量表現得很平靜,這個時候,任何一絲一毫的笑容,都有可能影響到病人的情緒,他淡然說道:「我聽說了,肺癌。」
陳國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知道?你還敢來看望我?你就不怕我傳染給你嗎?」
張俊不以為意的道:「陳書記,你忘了?我是中醫碩士研究生畢業,我對肺癌知識的了解,比普通人要多。肺癌不屬於傳染性疾病,而是惡性腫瘤性病變,不會通過呼吸傳染。所以我和你面對面的說話,也不會有問題。但是,這種病,具有家族聚集性和遺傳易感性。因此,我建議,你的家人,最好都能到醫院做一個全面的體檢。」
陳國良和妻子,面面相覷,然後都看著張俊。
張俊也是盡到提醒和告知的義務。
畢竟這些話,說出來並不好聽,有些主治醫生並不會說。
陳國良苦笑一聲:「他們都在傳,我隱瞞病情,是因為貪戀權位,捨不得離開縣委書記這個職位!我還聽說,傅自強已經拉起了小圈子,把縣委的幾個人,都請到了西洲謠吃飯。他們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取代我啊!」
張俊心想,陳國良果然厲害,那邊的飯剛吃完,他這邊就得到了消息。
他輕咳一聲,說道:「陳書記,我並不這麼認為。你並非有意隱瞞病情,而是不是想搞得滿城風雨!你的身體狀況,關係到易平縣的穩定,能不公布就不要公布。而且,患病屬於你的個人隱私,公不公布在於你的想法,誰也不能左右。另外,陳書記是個清正廉明的好領導,不想大家都跑來家裡送禮,所以沒有公布病情。其次,陳書記是個生性好強的人,你不想因為生病,而被人輕視,被人看不起。」
張俊的分析,入木三分,在情在理。
陳國良很是感嘆,也很驚訝!
他和張俊之間的鬥爭,一直就沒有斷過,不過一切都局限於常委會上的爭論,對事不對人。
背地裡,他倆之間,從來沒有搞過陰謀詭計,也沒有爾虞我詐的行為。
這也是張俊願意前來探望陳國良的原因。
陳國良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張俊,我以為你會恨我!甚至巴不得我早點死呢!」
張俊嚴肅的搖頭,說道:「陳書記能帶病堅持工作,主持縣裡的大局,令我十分敬佩。但是,英雄也怕病來磨,我希望陳書記保重身體,好好治療。現在醫學發達,即便是肺癌,只要治療得當,存活五到十年,甚至更長時間也是有可能的。」
聰明人之間說話,不必藏著掖著,也不用說安慰的話。
讓陳國良知道自己病情的嚴重性質,更有利於他後續的治療。
張俊說完,便即起身告辭。
陳國良指了指桌面上的禮物。
他的妻子會意,提著禮物,遞給張俊,道:「張縣長,我們家老陳從來不收禮,這些東西,還請你帶走吧!」
張俊伸手拒絕,說道:「我知道陳書記不收禮,所以我只買了一些水果和茶葉,這是我以朋友身份,送給同事陳國良的一點小小心意。禮輕情義重,還請陳書記不要嫌棄。」
婦女沒有辦法,看向丈夫。
陳國良緩緩點頭。
婦女這才把袋子放下來。
張俊離開。
婦女關上房門,對陳國良道:「你不是說張俊處處和你作對嗎?怎麼你生病了以後,唯一一個來看望你的人,就是他呢?那個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面的曲傑,反而躲瘟疫一樣躲著你!我看哪,你識人不明!我覺得這個張俊真的很不錯!他不僅對你好,還很懂你!比我還要懂你!」
陳國良以手覆面,發出一聲喟然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