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否極則泰

  張俊發瘋似的踩著單車往前沖。

  忽然哐啷一聲,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他爬起來,推起單車,發現車鏈子掉了。

  張俊重重的踢了幾下單車,發泄心中不滿的情緒。

  人倒霉起來,連一輛單車都來欺負他!

  張俊泄氣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抬頭仰望著天空。

  一道流星划過!

  白天也有流星。

  但只有亮度夠強的流星,才能被人肉眼看到。

  「先生,先生!喊你呢!」一個蒼老油滑的聲音傳了過來。

  張俊扭過頭,看到街邊樹陰下,擺著一個相命小攤。

  清瘦的老道士朝他招了招手:「先生,看個相吧?你要走紅運了啊!」

  張俊呸了一聲:「騙鬼去吧你!世界上還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嗎?老婆出軌,我又摔了一跤!我快到而立之年,一事無成!父母含辛茹苦、省吃儉用,供我讀完了研究生,我卻無以為報!你還說我走紅運?可見你看得不准!」

  老道走了過來,拍了拍張俊的肩膀,搖頭晃腦的說道:「非也,非也!正所謂,否極則泰,小往大來。你只需要安之若素,不出三天,東方必定有好消息傳來。」

  張俊一看時間,上班快要遲到了,便爬起身,裝好單車鏈子,一邊上車,一邊說道:「我謝謝你了啊!我要是真的升了官,發了財,我再來給你算命的錢!」

  老道在後面喊道:「記住了,你欠我五塊錢!」

  張俊來到單位,往自己的辦公桌上一坐。

  他腦海里復盤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雖然拿不準妻子和周文斌到底有沒有實質性的關係,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劉玉婕如果不是想利用周文斌手裡的那點權勢,又怎麼會被人惦記?那狗東西還敢追到家裡來求歡?

  娶妻求淑女,劉玉婕已經不再適合當他的妻子。

  這個婚,必須離。

  權力!

  這該死的權力!

  張俊不缺學識,不缺才華,唯獨缺少的就是權力。

  他清冷的目光,掃向窗外高大的梧桐樹。

  高大的梧桐樹啊,何時才能引得鳳凰來?

  「咳!」辦公室主任孫全走了過來,敲了敲張俊的桌面,打著腔調說道,「張俊,我讓你寫的那篇中醫理論的技術文章,你寫好了嗎?」

  張俊一臉不愉快的道:「主任,不是說好了七天交稿嗎?」

  孫全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沉聲說道:「今天已經是第六天了!你還沒寫好?你幹什麼去了?虧了你還是研究生呢!連這點工作都做不好!」

  張俊正在氣頭上,霍的起身,瞪著孫全:「研究生怎麼了?研究生是做科學研究工作的,不是在辦公室里替你執筆寫官樣文章的!」

  辦公室里的同事都驚訝的看著張俊,這個一向老實巴交的高才生,平日裡都是文質彬彬,習慣了逆來順受,今天怎麼敢忤逆主任大人?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喲嗬!」孫全氣得發抖,指著張俊的鼻子道,「反了你!你還敢跟我頂嘴了!我可是你的頂頭上司!你信不信我把你發配到藥房去值夜班?」

  張俊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冷笑一聲:「行啊!我倒喜歡去中藥房工作!那裡的草藥香氣,遠比這辦公室里的烏煙瘴氣來得舒坦!」

  他新來的徒弟謝小雅,走過來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低聲道:「師父,這可是孫主任。」

  張俊掃開謝小雅纖長的手臂,橫眉冷對孫全,傲然的說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你今天得了勢,你壓我一頭,就不怕我時來運轉嗎?」

  孫全撫摸了一把有些凌亂的地中海髮型,縱聲笑道:「就憑你?你一個農村來的鄉巴佬,你不就多讀了幾年書嗎?在這省城之地,你有個屁的背景?沒有背景,你憑什麼往上爬?你這輩子也休想鹹魚翻生!」

  門口忽然傳來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幹什麼呢?」

  辦公室的同志們,齊刷刷的看向門口,然後全部坐端正了,喊道:「所長好。」

  來人正是中醫研究所的所長吳國權。

  吳國權走過來,沉聲問道:「孫全同志,發生了什麼事?」

  孫全跟見著組織似的,氣急敗壞的嚷道:「所長,你來得正好,我吩咐張俊寫篇文章,他左推右拒,就是不肯寫!我說了他幾句,他非但不道歉,還膽敢頂撞我!」

  吳國權嚴厲的道:「孫全同志,你剛才說的話,我可都聽見了,哪有你這樣說話的?沒有背景就不能升職了嗎?張俊同志祖籍是鄉下不假,但誰家往上數三代不是農村出來的?你不要看不起農民兄弟!」

  孫全很是訝異,所長今天的態度不對勁啊!

  以往吳國權雖然沒有刻意打壓張俊,但也沒有重用此人,因為張俊不會溜須拍馬,也不會請客送禮,只知道埋頭幹事、低頭寫字,這樣的人,學識再高,才華再逆天,在單位里也上升無門。

  今天吳國權明顯有偏幫張俊的成分。

  這是怎麼回事?

  受到了所長的批評教育,孫全點頭哈腰,不敢說半個不字。

  吳國權轉過身面對張俊時,臉色變得和藹可親,臉上的皺褶笑成了一朵菊花。

  這樣子的所長,張俊還是頭一回見,很是不解的問道:「所長,有事?」

  吳國權呵呵笑道:「張俊,你跟我來一趟辦公室。」

  張俊答應一聲,心想多半要挨批,甚至要做好下放中醫院藥房值夜班的準備。

  他跟在吳國權身後,亦步亦趨的走。

  此刻他已經完全平靜下來,臉色淡定的看不出剛剛經歷過怎樣的挫折和失敗。

  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怕他怎的!

  還有什麼比今天的事情更慘?

  反正也不求著他們升職,人到無求品自高!

  來到所長辦公室後,吳國權笑眯眯的請張俊坐下,他則十指交叉,將雙臂放在桌面上,含笑問道:「張俊同志,你和分管衛生工作的馬副省長是什麼關係?」

  張俊微感詫異,很不習慣一向板著臉、高高在上的吳國權,居然用這種笑臉跟自己講話。

  他如實回答道:「吳所長,我不認識馬副省長。」

  吳國權顯然並不相信張俊的話,歪著頭沉吟了一會兒,這才笑眯眯的道:「馬副省長打電話到我辦公室,讓我通知你,讓你去一趟他辦公室,他有事找你。」

  張俊心想,我和馬副省長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他找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