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Ch.97 暗示與…
羅蘭將在克洛伊宅後廚發現的那枚拇指瓶交給了伊妮德,把之前發生的事描述了一遍——除了自己看到的『過去』以及切莉·克洛伊留給自己的遺產外。
伊妮德邊聽邊把玩那枚玻璃質地的拇指瓶,還擰開瓶塞聞了聞。
「沒錯。這是一種新型毒素,我從來沒見過。」
她發現了羅蘭的『矛盾』,於是,解釋道:「「聖焰」中的某環可以賜予我們分辨毒素的力量。所以我才說,我從沒見過它…但又認識它。」
「你從哪弄來的?廚房?」
羅蘭說是。
但他有個疑問:為什麼,這毒藥竟還沒被『處理』掉?
它毫不遮掩地擺在調料架上,就好像…
好像希望誰發現一樣。
「那不是我們該頭疼的問題,羅蘭。」伊妮德搖晃玻璃瓶,盯著瓶中透明液體炸起一朵朵浪花:「你懷疑明思·克洛伊?」
羅蘭不說話。
那不是懷疑,是親眼所見。
「你沒有證據,羅蘭。」
伊妮德瞥了他一眼:「伱沒有證據,也沒有真正的『證人』。」
況且,這本身就不算案件。
充其量是醫療事故。
誰能保證治療一定有效,每次都不出意外?
那不可能。
治個風流病還要死人呢。
「但我發現了毒藥,」羅蘭輕聲輕語:「女士,這是謀殺。」
「那只是你的猜測。」伊妮德托著腮,漫不經心地回他:「審判庭可不願意插手貴族的爛事——就算是明思·克洛伊真謀殺了他的妻子,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那是警察的工作。」
「而且你不能指望,在一件涉及了貴族的案件里,一個僕人的話管用。」
這句截斷了羅蘭想說的一切。
他看著伊妮德,看她嘴角向下,神色溫柔。
但褐色眸子裡卻只有一片凝固住的冷漠。
「…我明白了,女士。」
伊妮德食指輕敲著腮,審視面前這具面帶笑容的人偶:「你們是朋友?」
「是。」
「你打算繼續查下去?」
伊妮德沒等羅蘭回答,倒突然調轉話音,描述起了某個慘痛的畫面。
「切莉·克洛伊死相悽慘。你應該想不到,讓一個女人絕不體面的悽慘死去,只需要兩樣東西。」
「剪刀和烙鐵。」
她說。
「剪刀負責剪掉她的『患處』——令她『歇斯底里』的患處。」
「而烙鐵則用來將剪後的傷口燒焦,直到它再也感受不到知覺,直到壞死為止。」
女人若無其事的,就這樣給羅蘭細緻描述著。
「我雖然沒在場,但聽人說,有巡房醫生聽到她整整哀嚎了兩天。病床上全是抓痕。斷裂的指甲和破損的血肉…」
「不過,好消息是——」
「她再也不會歇斯底里了。」
伊妮德說完,好整以暇地觀察羅蘭那雙蜜金色的眸子,向前探身,用瘦卻粗糙的手掌輕輕撫摸著他的臉。
「我該心痛你的悲傷。可我什麼都感受不到,羅蘭。」
她雙眸仿如永無波瀾的深湖,平靜淡然:「我無法理解你的心情,不明白你為何因為一個下流、毫無權勢地位的女人傷心。」
「是的,別想騙我。」
「你在傷心。」
粗如岩面的手掌摩挲著羅蘭的臉。
「你愛她嗎?」
伊妮德輕聲問。
沒有回答。
她能感受到柔軟皮膚下微微顫抖的血肉,能觸摸到他僵硬的微笑,冰冷的唇瓣。
他眉眼仿佛被一層薄霧籠罩著,難以對任何人展現真容。
「你還沒適應,也不知道,如何做好一位執行官。」
伊妮德說。
「假如只找邪教徒的麻煩,我們就不會『大名鼎鼎』了。」
羅蘭不知道這是否代表著某種暗示,但無論如何,伊妮德都沒再往下說。
她收回手,想了一下:「也許…你可以去切莉·克洛伊家裡看看。」
「我是說,她原本的家。」
「奧蘭多·威爾森。」
伊妮德吐出一個名字,以及一個地址。
「見見她的哥哥。」
「如果你和她生前那麼要好,就應當去一趟。」
羅蘭將地默默記在心裡,問:「克洛伊夫人的兄長和弟弟都住在那裡嗎?」
伊妮德聽到這句話,先是愣了幾秒,接著,眉宇間有了恍然。
她嘴角微微翹起:「…羅蘭,我可以確定,切莉·克洛伊沒有弟弟。老威爾森只有兩個孩子,長子奧蘭多·威爾森,以及他的妹妹,切莉·威爾森。」
空氣一瞬間凝滯。
伊妮德不理會陷入沉默的人,自顧自擰開拇指瓶的瓶蓋,將其中透明的液體,一滴又一滴倒進自己面前的茶杯內,捏著湯匙緩慢攪了幾下。
在羅蘭的注視中,她勾起杯耳。
一飲而盡。
「越向上,我們就越危險。教會裡的高環儀式者甚至擁有回溯記憶的力量——雖然這並不容易,但它往往會被用在一些特殊的、重要的人物身上…」
「鮮少有人能在謀害貴族後順利脫身,除非他打算放棄自己的身份,徹底投到邪教那邊。」
羅蘭依然維持著平靜,溫和道:「我只是想讓切莉·克洛伊夫人的靈魂得以安寧。至少…希望她在另一個世界不像生前一樣痛苦。」
伊妮德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移開目光,房間裡陷入良久的沉默中。
牆上的掛鍾懸擺著,爐火噼啵作響。
房間裡越來越安靜,靜到兩個人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片刻後,伊妮德仿佛自言自語般,突然對著空空如也的茶杯開口:
「「慈悲」,「審判」,「智慧」。」
「修道院和教會掌握著「聖徒」,審判庭擁有「聖焰」。而其餘兩條隸屬「智慧」的道路,皆由真理議會控制著——它位於教會之上,只有少數渴求知識、追尋真理的天賦者才能一窺究竟。」
「明思·克洛伊的父親——查爾斯·克洛伊就是其中一位高環儀式者。」
「他是真理議會的議員,也是藍血貴胄的高席…」
伊妮德說著說著,抬起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忽地轉過臉,表情驚訝。
「…哦?羅蘭?我還以為你早就離開了。」
羅蘭愣了一下,旋即點頭:「時間不早,我確實該走了,瓶子——」
「留下吧,你不需要它了。」伊妮德把玩著玻璃瓶,看著羅蘭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隨著關門聲,溫暖的室內重新安靜下來。
很快。
伊妮德又感到寒冷了。
她隨手把瓶子扔到桌上,臉上再沒有懾人的氣勢和令教眾生畏的威嚴,反而如被冰水淋過的幼鳥般,攏了攏小毯,瘦長的腳從鞋裡退出來,緩緩蜷進毯子裡。
陷入回憶的女人只盯著不遠處跳躍的火焰,喃喃自語:
『你什麼時候才能…』
『再認識伊妮德呢?』
『哥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