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Ch.586 錯亂的懷表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非要給我找個妻子。」
二層臥房。
蘭道夫伏案處理著「不老泉」最後的發售事宜,羅蘭就在一旁由特麗莎服侍著,和貝翠絲嘰嘰咕咕:一會說蘭道夫可憐,瞧你這個哥哥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一會又說你哥哥只有工作的時候才算個俊朗的紳士…
蘭道夫氣的要死。
「不老泉是我自己的事業嗎?羅蘭·柯林斯大人?」
羅蘭·柯林斯大人只是『淒悽慘慘』地告訴他:我是瞎子。
然後又對著貝翠絲的耳朵繼續嘰嘰咕咕:「如果你冷不丁把小涼手塞進他的領子裡…」
「羅蘭·柯林斯!」
「好吧,威士忌先生。」羅蘭攤開手,指的是桌上那杯映著油燈火光的褐色酒液:「您的僕人能為您做點什麼呢?」
蘭道夫陰陰盯了他片刻:「過來給我捶捶背。」
特麗莎:噗嗤。
貝翠絲:嘻嘻。
「你開什麼玩笑。」
「是你先跟我開玩笑的,」蘭道夫翻著白眼,把手裡的筆桿子往桌面上一扔,紙面留下一條墨痕:「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非要給我找個妻子。」
又回到了最開始的話題。
特麗莎認為,貝瑟尼·卡文迪什只是一個守舊、尊規矩的女士,作為家族長輩,她這樣的說辭沒有任何問題——可不論羅蘭還是蘭道夫,兩個人都或多或少察覺到了對方話里的一絲異樣。
蘭道夫說不出來,就是感覺不對勁。
「她太迫切了,蘭道夫。」羅蘭點出了其中的問題,「除非那個妻子人選是她本人,我想一切就說得通。」
這回輪到特麗莎翻白眼。
「羅蘭,這一點都不幽默。」
「你怎麼不像在外面一樣,稱呼我『柯林斯先生』了?」
特麗莎:……
「我差點忘了問,蘭道夫。你的父親很喜歡收藏鐘錶嗎?」羅蘭漫不經心地捋著貝翠絲的金髮,而這尖下巴的姑娘臉上,也恰到好處地浮現出一絲慵懶之色——這讓特麗莎又生氣又寬慰。
「鐘錶?」
蘭道夫雙目輕斂:「…不,羅蘭,我沒聽說過他有這樣的愛好。」
「房間多久打掃一次?」
這個問題蘭道夫也不清楚。他在此小住時,幾乎每天都要打掃,可若他回了倫敦,交由貝瑟尼·卡文迪什管理——誰知道呢?
「門上的花紋有什麼象徵意義嗎?」
蘭道夫默默將椅子換了個方向,黯淡的藍眸如深凍於晚冬的靜河。
「羅蘭,直接告訴我吧。你發現了什麼。」
羅蘭的聲調平靜:「別墅里,有一座正在運轉的儀式。」
嘎吱。
特麗莎全身的重量瞬間轉到了腳尖。
她弓著背,像個馬背上顛簸卻找不到韁繩的新手,一條胳膊彎著,捂著眩暈的額頭,另一條則向前伸去,試圖扶住羅蘭的肩膀。
羅蘭攥住她的手,用力攥住。
「別擔心,特麗莎。」
「…不!不!一定有人!一定有人要害老爺!絕對是卡文迪什家的婊子!她們以前就——」特麗莎聲音尖利地仿佛午夜兇殺案的當事人一樣,她的臉像被一股怒火打濕又揉緊了的紙,再也無法復原的獰視著羅蘭。
可在此前。
蘭道夫有著自己的疑惑:「特麗莎,你說她們以前…怎麼了?」
特麗莎臉色陰晴不定,乾澀的雙唇緊緊抿著。
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叩叩。
擰開了一條縫。
「…巴頓?」蘭道夫見是自己的儀式者,連忙揮手:「進來,我正有些事要詢——」
「少爺。」方臉男人面色尷尬,邊往裡走,邊指自己背後。
一桿手杖正頂著他的腰。
戴著睡帽的貝羅斯·泰勒滿面怒容,眸光銳利:「你們是誰?敢偷到我的腦袋上?」
蘭道夫:……
疲憊地揉了揉額角。
…………
……
有意思的是,貝羅斯·泰勒雖然記不起自己是誰,卻清清楚楚知道,這裡是他的家,他的地盤。
「…所以,你們是客人?」老貝羅斯面露狐疑:「誰的客人?」
「那要看你還記得誰了。」蘭道夫語氣淡淡。
嘭!
貝羅斯用木杖砸了下桌面!
「回答我的問題!小子!」
「我是泰勒。蘭道夫·泰勒,爸爸。你是貝羅斯·泰勒——你能發現其中的相似之處,是不是?」蘭道夫靜靜看著手握木杖的男人。
他那張怒氣衝天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然後。
變得更加憤怒。
「雖然你是個不錯的小伙子,但恐怕也蒙不了我!」老人得意地抬了抬手裡的棍子:「我可沒有孩子,蠢賊。」
羅蘭覺得自己是時候告辭了。
他領著貝翠絲,同特麗莎和巴頓一起離開了房間。
貝羅斯·泰勒本作勢要攔,卻在看見貝翠絲朝她笑嘻嘻揮手告別後,有了一絲遲疑。
然後。
門就被關上了。
「…我總感覺你們不對勁。說說吧,誰派你們來偷東西的?還有兩個女人?現在的賊可真是…」
蘭道夫心裡壓抑。
他注視著火光中父親的老臉,那張曾經寫滿了雄心壯志的,如今變得像個在垃圾堆里築巢的瘋人。
他再沒有了指揮海浪的氣魄,讓人永遠欠身的威勢。
他老的長滿了斑,瘦的皮嘬著骨頭,像爬行動物一樣耷拉著。
離近了,蘭道夫還能從他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臭味。
他褲襠臃腫,套了好幾層布兜,以免排泄後收拾起來更加麻煩——他幾乎無法靠自己正常的生活,身體向前,靈魂卻毫不猶豫地折回過去。
「這是什麼?」
就在蘭道夫沉默的時候,貝羅斯早早放下了手杖,拿起桌上的一枚懷表。
蘭道夫的懷表。
「這是…」他細細端詳錶針,又放在耳旁傾聽。
咔噠。
咔噠咔噠…
剎那間,像燙了手一樣慌忙扔下!
「是炸彈!」
他低吼起來!
「炸彈!是炸彈!」
他扔了懷表,顧不上撿地上的木棍,光著腳頭也不回地跑了!
「是炸彈!」他邊跑邊嚷嚷:「炸彈!有個炸彈在僕人的房間裡!」
蘭道夫微微仰起頭,眼中藍色的海洋無聲翻湧。
那枚銀殼懷表的玻璃表面摔出了兩條裂痕。
「爸爸…」
蘭道夫像懷表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