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Ch.317 蘭道夫的朋友
「我聽你那位…」
馬車駛入「泰勒」,停好後,兩個人卻並未離廂。
車夫很懂事的輕輕敲了一下車篷,低聲告訴蘭道夫,自己先離開,並讓服侍的僕人離開。
「那位神出鬼沒的朋友說…」
羅蘭摩挲著光亮的杖柄。
蘭道夫吞吞吐吐,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我看她早晚改姓柯林斯…」嘟囔了一句,男人瞟著羅蘭,猶豫早已打好腹稿的話到底要不要說。
「以我們的關係,蘭道夫。除非你在大庭廣眾下舉行邪教儀式,否則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如果那能給我帶來十萬鎊的話。」蘭道夫揉了揉眼角:「…我有個朋友,羅蘭。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對我生意沒什麼幫助,但從年輕時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羅蘭示意他在聽。
「那混蛋最近…不太對勁。」
「比如?」
「他是個藝術家。你知道,藝術家總奇奇怪怪,和政治家一樣,酒,女人,菸捲和牢騷——『大眾都是愚蠢的』。」蘭道夫開了句玩笑,屈指勾住領口,左右鬆了松:「但他最近…」
他告訴羅蘭,自己這深居簡出的朋友,或許染上了什麼詛咒,或接觸了『不該接觸的人』。
他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不僅樂意和人溝通了,還開始大手大腳花錢。
幾日之前,他曾邀請蘭道夫去他家做客,並向蘭道夫借了一筆錢。
兩千鎊。
這可不是小錢了。
許多人一生都賺不到。
蘭道夫緩聲給羅蘭描述著他在那朋友家裡的見聞:「…我發現了一些動物的毛皮,很新鮮的毛皮。一些我不知道作用的、紅色的動物…或者人血?你知道貝翠絲的愛好,所以我能保證,那絕對不是顏料。」
他說。
「還有一些紙。」
金髮先生眯起的眼裡浮現了一層沉重的情緒:「畫著潦草花紋的紙。我不敢亂碰,只模糊記了點,說給家裡的儀式者聽…」
答案很不好。
那儀式者,也是泰勒家的守護者表示:雖然蘭道夫·泰勒描述的並不完整,但聽起來,似乎像非法儀式…甚至邪教的…
邪教。
「我的朋友怎麼會和邪教有牽扯?」
晚冬的車廂不會悶熱。蘭道夫卻更加用力地扯了幾下領子,似乎要將領子下的襯衫,和同襯衫黏在一起的皮膚、筋膜、血肉和內臟都一併扯出來。
他朋友不多,維克托·薩拉就是其中之一。
「從我還沒接手產業時,我就認識他。」蘭道夫有些煩躁:「我們一起喝酒,聊女人,同街上的酒鬼打架…他諷刺我是貪婪的禿鷲,我諷刺他的『藝術品』一文不值、蠢到極致…」
回憶起和維克托相處的時光,蘭道夫似乎又回到了那段下流無恥、髒話連篇的日子裡。
那時他可配不上「泰勒」。
但快樂極了。
「他沒有妻子,我也從沒聽過他有戀人。他比我的朋友還少,羅蘭。我敢說,除了我,沒有人會借給他兩千鎊——藝術品?不,不不,羅蘭,雖然我們私下總是另一副面孔,但我可以保證。」
「他是個有天賦的藝術家。」
蘭道夫說。
「他有天賦,也有一顆堅持不懈的心。」
「我只稍稍推了一把…」
藝術家。
這個稱呼可不像缺錢的。
「因為他很少出售他的作品,也幾乎不接受他人的『幫助』——是的,沒錯。孤僻刻薄,不近人情,你可以用許多不好聽的詞形容他。」
「但那是我的朋友,羅蘭,我不想某一天在絞刑架上看見他…」
「或者在火焰里。」
蘭道夫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
反覆幾次後,才轉過臉,讓羅蘭能清晰聽出他話語裡的軟弱和祈求:「我不『要求』,羅蘭,因為你是我同樣重要的朋友。只是,如果你能,幫我瞧瞧他,行嗎?」
「維克托是個好人,從不打探那些他不了解的——甚至伱可以用『守舊』來形容他。」
「這樣的人,怎麼會和邪教產生聯繫?」
維克托·薩拉。
沒有妻子,沒有戀人,沒有朋友。
深居簡出的怪人,藝術家。
蘭道夫·泰勒的朋友。
「他身體怎麼樣?」羅蘭問。
「他倒是沒有表現出有什麼問題…至少在我看來。兩千鎊,什麼病會要兩千鎊。」蘭道夫搖頭:「…他只對他的作品感興趣,除了生存必要的食物和水,他家裡不會有其他『沒用的東西』。」
通常來說,找上邪教徒,或被邪教徒找上,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身患重病的人。
如果維克托·薩拉最近約了醫生,事情就很明顯了。
其次。
還有一種可能。
「你說他沒有情人?」
「沒有。」
在這一點上,蘭道夫敢肯定。
如果不是多年相處了解,剛接觸的人甚至都會懷疑他是不是伊甸經里描述的『罪人』。
只對同性感興趣的、背叛了神創造的自然律的罪人。
「要知道他是否接觸過邪教徒,有個最簡單的辦法。」
羅蘭說。
聖水。
一個舉行過,或近距離接觸過邪教儀式的人,會對聖水感到不適。
這極陽的力量會傷害他們。
反之,就證明他與邪教無關…
或者還沒接觸到一定程度,或者他接觸的只是一個非法的『無形之術』。
那麼就有挽回的機會。
由於羅蘭對邪教徒深惡痛絕,以至於交談時不免帶上了一絲冷意——蘭道夫當然能察覺到。
「羅蘭。」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蘭道夫垂下眼,顫聲:「如果他和邪教徒做了什麼『交易』…會怎麼樣?」
羅蘭將頭偏到另一邊,指腹撫摸著車壁內側凸起的紋路:
「會死。」
「蘭道夫。」
「如果他和邪教徒交易,就會死。」
有些事發生與不發生在自己身上,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
人都沒法免俗。
蘭道夫盯著羅蘭冷淡的側臉,將話題重新迴轉到最開始聊的那句——莉莉安·蘿絲·范西塔特。
「我聽范西塔特小姐說,你在尋找一件東西。」
「神奇物品,是不是?」
他輕聲道:「我和你說過,泰勒家很早以前就同『不凡的人』打交道。或許我們沒有能掌握真正力量的幸運,但我們擁有它,並知道如何將它們變現…」
羅蘭沒回頭,同樣用很輕的聲音拒絕:「蘭道夫,我們是朋友。讓我這樣說吧——如果維克托·薩拉並未和邪教徒有太深的牽扯,或者他只是愚蠢的嘗試了一個無形之術,看在你和他的關係及你和我的關係上…」
「他就請繼續他的藝術家生涯。」
話在這裡轉折。
「但倘若他已經陷得太深…」
羅蘭將身體側了過來,表情誠懇:「如果陷得太深,蘭道夫,相信我,沒有人有辦法說服一個發狂的瘋子——也許你並沒見過真正的邪教徒有多麼瘋狂…」
「你知道嗎?他可能會殺了你,殺了貝翠絲,殺了特麗莎和勃朗特——我不能說他們沒有理智,但這理智絕對不是你和我想像中的那種東西。」
「如果他是,你打算怎麼辦?」
「感化他?」
「即便審判庭不處理,教會也不會放任這情況出現。」
「任何正神教派都不會對邪教徒視而不見。」
「如果那儀式需要用到『朋友的腦袋』,你打算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