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Ch214 敵人

  第215章 Ch.214 敵人

  蘿絲不是沒見過死亡。

  但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看到安妮在自己面前炸成血沫。

  就在笛聲響起的同時——

  安妮放下手臂,轉過來,看著她。

  雙唇微動,似乎說了什麼。

  然後…

  她從腰間炸開了。

  飛濺的血液混著此起彼伏的尖叫,在泰晤士河畔開出一朵朵赤紅色的地獄之花。

  蘿絲仿佛回到了童年時光,童年時,用腳碾那土地上青蟲的時光。

  現在,他們就是土地上的青蟲。

  躁亂的冬風中混雜著濃郁的鐵鏽氣味,宛如暴雨般的血泥淋在她的兜帽上,臉上,手臂和大腿。

  一個個爆開的人,甚至上一秒還四散奔逃。

  警察胯下的馬匹驚懼嘶鳴,與血肉模糊的和弦們一同奏響瘋狂的序曲。

  活下來的人開始踩踏彼此了。

  有人被推倒,然後被一雙雙鞋踩過肚子和腦袋;有人扯著自己的孩子或妻子,跑著擠著,最後卻發現掌中空空如也。

  警察和警探們像圍牆一樣堵住這些籠中之鼠,漠然看他們相互吞噬、撕扯。

  一些慈悲的教徒跪了下來,握緊胸前的銀色十字,口中念念有詞——

  他們在為死去的,以及還沒死去、卻即將死去的人祈禱。

  蘿絲摸了摸臉上的鮮血,傻愣愣站在原地,望著安妮破碎的屍體。

  還有那條已經成了碎片的赤紅色長裙。

  她被人推著撞著,東倒西歪。

  她肉體再無法承載痛苦驚懼的靈魂,就像軟腸中藏不住刀刃。

  「蘿絲——」

  有誰在水面上叫她的名字。

  「莉莉安·蘿絲·范西塔特——」

  不僅叫,他還不講理的把她從湖底粗暴地拽了起來,捋了把她鮮血淋漓的頭髮,強硬的將她的臉扭了方向——對準耀眼的太陽。

  那是兩顆琥珀色的太陽。

  「蘿絲!!」

  翠綠色的眸子漸漸聚焦,看清了湖面上人的面容。

  「羅…羅蘭…」

  「我們該走了。」羅蘭冷淡注視著周圍綻放的血花。

  他今天穿了件又長又大的黑風衣。

  所以,很輕易就能將原本瘦小的飛賊攬進懷裡,用風衣遮住她。

  「我一直想要鬍子。」

  不停撞擊中,跌跌撞撞的蘿絲摟著她那璀璨太陽的腰,聽他溫聲說道:

  「我從小就想要一把濃密茂盛並卷翹的鬍鬚。」

  蘿絲不說話。

  「因為那代表,我成為男人了。」

  羅蘭摟著風衣下的小鴕鳥,腳步巧妙如熟練的舞者,帶著她避開一個個撞來的、被嚇瘋了的男女。

  「因為我時常想。」

  他聲音沉緩有力,宛如弓法高超的樂手靠坐在午後河畔,與海鳥閒談同時,用不知姓名的曲子為海面上斑駁的碎金配樂。

  「我時常想。」

  「如果我長得恐怖,臉上再有些刀疤。」

  「或許。」

  「他們就該害怕我了。」

  羅蘭突然疾走幾步。

  蘿絲聽見一聲痛呼,然後,很快被拋在身後。

  「他們害怕我,恐懼我的臉,我的拳頭,甚至我的聲音。」

  「我像個男人一樣,保護我的雅姆。」

  「那令人激動的場景,時常在午夜,在我夢裡出現。」

  羅蘭緊了緊手臂。

  他腰間的另一雙手臂也下意識抱緊了幾分。

  「遺憾的是…」

  他忽然無奈地嘆了口氣。

  「長大後的我,竟然不是讓他們生畏,反而令人感到興奮…」

  噗嗤。

  懷裡的少女笑出了聲。

  她輕輕掐了下羅蘭的腰,流著淚,嘴角卻向上勾著。

  痛苦和快樂,大腦里的迷霧漸漸被提琴聲吹散。

  而在不遠處,一輛馬車蓬門大開,正等待他的主人穿過人群。

  仙德爾·克拉托弗踩著車廂外沿,掌根托著下巴,靜靜注視那黑髮黑衣的青年攬著懷裡的生物,輕飄飄穿過滿是混亂和哀嚎的血沼。

  她磨著牙齒。

  上下咬合,左右研磨。

  『一顆奇妙的種子。』

  她說。

  『在血與火焰中才能生長發芽的種子。』

  她嘀咕著,撥開額前的灰發,湖藍色的眸子亮極了。

  『一個女人的眷戀。』

  她說。

  『她再也無法戀上其他人…』

  『羅蘭。』

  『你這個謀殺犯。』

  謀殺犯先生很快穿過人群,抵達了他的座駕。

  車廂里除了一位雙腿併攏、彬彬有禮的灰發姑娘外,還有一隻懶洋洋打哈欠的白貓。

  貓?

  什麼時候?

  「是啊,羅蘭,她不請自來。」

  仙德爾溫和地看著從羅蘭風衣里鑽出來的捲髮姑娘,腔調軟綿綿的,很難讓人分辨那句『不請自來』是否還有其他意思。

  「快上來吧,小姐,我們要離開這危險的地方了。」

  她把羅蘭和蘿絲請上馬車後,關閉車門。

  在車夫的吆喝聲中,車輪開始轉動。

  「擦擦臉。」

  仙德爾遞過手絹給羅蘭,又移眼向靜默的少女。

  「您好,我是仙德爾。仙德爾·克拉托弗。」

  蘿絲點了下頭,乾巴巴回道:「我是莉莉安·蘿絲·范西塔特,羅蘭的朋友…感謝您的馬車,克拉托弗小姐。」

  仙德爾淺淺一笑。

  兩個人似乎都沒有太多話可談,馬車裡逐漸安靜下來。

  但那隻貓似乎不大舒服。

  它乾嘔了幾下,兩隻小小的前爪不停搓揉自己的臉和鼻頭。

  在座位上弓著蜷著,像一艘沒有腳的貓船。

  「…它怎麼了?」

  仙德爾碰了碰貓的後背、尾巴和腦袋,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暈車了。」

  -

  暈…車…?-

  什麼意思?-

  乘坐馬車的原因?

  「沒錯。」

  「把它拿到腿上來,按我說的做就行。」

  羅蘭伸手把貓抱了過來,放在腿上。

  「摸它的耳朵。」

  「溫柔一些。」

  羅蘭也照做了。

  奇妙的是,幾次撫摸後,它竟然真的沒之前那樣痛苦了——只是還有些無精打采,蔫蔫趴在羅蘭腿上。

  馬車裡安靜的可怕。

  羅蘭輕撫著貓耳,沉默著,不想開啟任何話題。

  蘿絲需要一些時間。

  或許非常多的時間。

  「羅蘭。」

  仙德爾卻忽然開了口。

  「它病了嗎?」

  指的是這隻『不請自來』的貓。

  「不,只是有些暈車。」羅蘭新學到的詞立刻就用上了。他對仙德爾解釋:「一些人或動物,在乘坐馬車時,會感到不適…你看,如果輕輕撫摸耳朵,能緩解這種臨時症狀。」

  仙德爾若有所思。

  她想了一會,屈起手臂,捏著鼻樑開口:「羅蘭。」

  「嗯?」

  仙德爾臉色慘白:「我可能有些暈車。」

  一旁正沉浸在悲傷里的蘿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