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Ch.207 直立行走
「我保證絕不會出現令您不適的流言,安妮先生,您很快將是海曼家族的合伙人——我雖因父親的姓氏而光榮,但說起來,我無比佩服如您這般堅忍聰慧的。」
路易斯·海曼單手撫胸,向面前的女人微微欠身。
他今日將酒紅色的捲髮束的整齊,左耳那枚高音譜號掛墜隨身體彎直擺動。
他和馬沃羅·海曼在私人沙龍里接待了『鑽石安妮』,這也意味著,海曼家即將正視這位奇高奇壯的女人——
至少安妮是這樣理解的。
她今日沒有西服,穿了條在身上顯得不倫不類的蕾絲長裙。
不過這酒廳里除了家僕,也唯有海曼父子,沒人敢用異樣眼光看她。
這是一種『預支』,海曼家提前告訴了她未來的模樣。
「您未來一定比今日要光彩。」
路易斯·海曼笑吟吟請她入座,坐到自己父親下側,由僕人服侍著。
「艱苦終得回報,就在數日之後。」
彭斯家的手工真絲地毯,堪稱輝煌的壁畫,金絲手卷的長須燈罩,柔軟如膚的桌布,每一寸無不精緻的銀質餐具,歷史悠久的名人油畫,時下最昂貴的寶石銀錫酒壺,金煙霧限量發售的雪茄,叫不出名字但似乎總聽到的某個酒莊的紅酒。
以及空氣里令人熏熏然的花香。
安妮貪婪地享受著私人宴廳里的一切一切。
這屬於海曼家,但很快,她就能體面地享受同樣的待遇了。
至少,她能穿著長裙,不受異樣眼光遊走在同樣的沙龍里——她一直以來都想要的生活,如今唾手可得。
「海曼先生。」
安妮朝自己上側的老人欠身行禮。
她本想仍用以往的方式,但卻被馬沃羅·海曼阻止了。
『您即將成為海曼家的合伙人——海曼家從不剝奪合伙人的尊嚴。』
看看。
她丟了的東西,又親手找回來了。
「血磚已經交給路易斯·海曼先生。」安妮恭敬垂首:「這一次後,我們很難再有如此大量的嬰兒用了。大人,教會和警察都盯上了我們,一旦出事…」
老海曼漫不經心,相較那些『血磚』,他似乎更在意僕人們端上來的一道道菜餚。
他時不時和端菜的女僕點頭致意,又對湯品評頭論足,用銀匙滑過乳白色的湯麵,沾了些汁水點在舌尖品嘗。
安妮說完後,就靜靜等著,等著老人蠕動唇舌,放下湯匙,用布絹輕點嘴角。
「你不必擔心警察和教會,安妮。」
馬沃羅·海曼說。
「等這件事過後,你早就脫離象幫…哦,新身份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感謝您的慷慨。」
「這是伱應得的。」老海曼聳聳肩,轉過來看她,一臉慈善:「你乾的不錯,但沒有人是銅頭鐵臂。我希望你儘快處理好幫派事務,等到事情結束後能立即脫身——海曼家從不和下等人打交道,也絕不會牽扯上罪犯。」
他眼眸深沉:「對嗎?」
安妮低頭:「我明白,海曼大人。」
馬沃羅·海曼滿意她的態度,捏起銀叉柄:「來吧,我們先用一點。」
「我親愛的弗朗西斯先生總喜歡做這汁水過於充足的肉布丁。我說過許多次,過多汁水容易使用餐者變得不體面,令一些淑女及他們的丈夫不滿。而汁水太少,又影響到布丁的口感。」
「是我過於苛刻嗎?」
路易斯·海曼笑著接話:「您對品質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海曼家得以在眾多貴族中非凡的原因。」
馬沃羅·海曼深以為然。
「標準,我們是標準,也是旗幟。如果我們連這些最基礎的都無法滿足,又怎麼彰顯血脈里的高貴,乃至留下千萬年不變的烙印給後代。這是一種責任,一種來自家族、姓氏和血統的責任。」
「路易斯,我希望你記住。」
「你因姓氏而高貴,也該讓姓氏因你而偉大。」
路易斯·海曼如安妮一樣恭敬的對自己的父親垂首。
用帶鋸齒的餐刀切割肉派顯然要比用牙齒撕要優雅許多。這些人所創造的一切進食方式都儘量的讓他們自己遠離殘忍,接近優雅。而馬沃羅·海曼則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每一刀都割的恰到好處,分離了肉,又不觸碰肉下的瓷碟。
他吃的悄無聲息,就像一些生命死亡時。
「…我聽說,有個姑娘,逃走了。」
他忽然提到這件事,隨口問安妮:「…我希望不會帶來壞消息,是不是。」
安妮下意識攥緊了餐刀:「…她對您的計劃一無所知,先生,我的人很快會捉到她。下一次,她就沒這麼走運了。」
「你的人。」馬沃羅品了品這個詞,忽然笑起來:「安妮,或許你可以考慮讓我的路易斯幫個小忙。」
父子倆根本沒有等安妮答覆。
路易斯放下刀叉,「她叫什麼?」
女人神色複雜:「…蘿絲。她叫蘿絲。」
「蘿絲。」路易斯·海曼點點頭。「如果你需要,安妮先生。」
沙龍結束後,由海曼家的馬車送安妮離開。
老海曼吃得不算多,倒是喝了不少葡萄酒。
他轉著手指上的戒指,靠在高背椅上,指了指桌面。
「收拾掉。」
女僕們把桌上所有的餐碟都放進托盤裡,按照主人的指示,一部分會被拋棄。
安妮用過的那部分。
「我很難想像,自己有天會和一個下等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面對兒子,馬沃羅·海曼難掩輕蔑之色:「她看起來學了挺多,可仍像個沒受訓練的動物一樣——猩猩,是不是?」
路易斯·海曼大笑:「原諒她吧,父親,您怎麼能要求這荒唐人真正學成我們這樣。」
「我儘量不多要求了,路易斯。」
馬沃羅·海曼冷笑道:「可有人總妄想。」
鑽石安妮…
一頭六英尺以上的動物。
被他馴服的動物。
「這件事不能出差錯,路易斯。」馬沃羅·海曼嚴肅道,「那些為了利益能出賣自己父母的商人已經擁有足夠的權勢了。我們不能接受更多的讓步——」
「尤其是讓那些還沒洗乾淨腳趾的動物坐在和我們一樣的席位上。」
「那對我們,對許多歷史悠久的家族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