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Ch137 刀

  第138章 Ch.137 刀

  根據羅蘭『以往的經驗』推測,面對邪教徒和異種,執行官的作風應當是相去不遠的。

  比如面對那位凱特·帕塞蒂小姐。

  他們需要顧忌一些影響,一些體面或不體面的行為,儘量友善的,謹慎的,去處理一次又一次的任務。

  但今日伊妮德女士的話,似乎意味著審判庭的處事方法將有所改變。

  他不清楚,但看費南德斯和烏鴉的臉色就知道,這一定是件…

  好事?

  他們倆人明明要去訓練場挨揍了,卻滿臉興奮。

  仙德爾離開後,羅蘭到費南德斯的辦公室里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傻大個先生才一瘸一拐的從訓練場回來——看來謠言不實,並沒有真正折斷。

  他臉上倒多了塊淤青,像是被一顆不大的拳頭砸的。

  膀子抬不起來。

  呲牙咧嘴,手臂上還有程度不一的灼傷痕跡。

  本來就短的頭髮,徹底禿了半邊。

  衣服上遍布灼痕和孔洞。

  他推開門,瞪了羅蘭一眼。

  特別是看見某人施施然坐在沙發里,端著一杯自己珍藏的紅茶——他還弄了兩片麵包。

  「你倒挺舒服。」

  他拉開椅子,表情猙獰卻又十分緩慢的…

  讓屁股接觸坐墊。

  「嘶…」

  「怎麼了,費南德斯?」羅蘭聽見他倒吸涼氣,疑惑:「屋裡還不夠暖和嗎?」

  「你給我閉上嘴。」

  「好的。」

  費南德斯看他那樣就生氣。

  「你也應該跟我們去訓練場的,羅蘭。」

  「為什麼?我又不冷。」

  費南德斯:……

  「我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件好事…」

  費南德斯嘟囔。

  他不知道,這突然的『改變』,究竟是好是壞。

  「我們…費南德斯,我不明白女士剛剛的話。」羅蘭問道:「…我們,女士的意思是,我們應該改變什麼?」

  他不清楚審判庭以往的『作風』。

  雖然今天聽了不少,但算起來,他也就參與過一次任務而已。

  什麼『改變』?

  改變什麼?

  「難道我們對待凱特·帕塞蒂夫人的方式,不正確嗎?」

  他以為那才是正確的做法…吧?

  費南德斯在抽屜里翻了翻,找出一根皺巴巴的菸捲點上。

  「唔,說說看。伱覺得,四環,三環,一環,學徒——我們四個人,對待她的方式,算正確?」

  「算。」羅蘭想了想:「考慮到凱特·帕塞蒂夫人的…『丈夫』,我們沒必要和她起衝突。說實話,只是幾句不中聽的言語,難道會真受什麼傷害嗎?」

  「我甚至都不認為那『不中聽』。」

  「完成任務才是最重要的。」

  費南德斯清楚羅蘭的過往,所以並不驚訝他能說出這樣的話。

  他誘導道:

  「凱特·帕塞蒂只是一個情婦——她連貴族或豪商都不是。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情婦,毫無地位,一個或許象徵著面子,但倘若惹了大麻煩,男爵也不會真為她撐腰的情婦而已。」

  「而我們是儀式者。」

  「擁有超越凡人偉力的儀式者。」

  「你難道不奇怪,她為什麼敢對我們這樣說話?」

  「一個凡人,對四位掌握了超凡偉力的儀式者…用詞是否有些不當了?」

  羅蘭能懂費南德斯的意思。

  「可我們不是為她而工作,費南德斯。」羅蘭眨眨眼,輕聲反駁:「就算她侮辱我們,辱罵,用最惡毒的詞——我們也應當解決那頭異種,完成審判庭交給我們的任務。」

  「我們是為了邪教徒和異種存在的利劍。」

  「『殺死邪惡』,這是我們的信念,也是教義中最多提到的。無論他人對我們的看法如何——我們並不為他們而活,費南德斯。我們不活在唇舌下,不活在蔑視的眼光中。」

  「我們應當在意這些言語嗎?」

  「我們只目視心中聖潔如火的信念。璀璨輝光下,除了審判外,我們看不到他物。」

  費南德斯面無表情,盯了他半天。

  然後。

  費南德斯:「說實話。」

  羅蘭:「我想把她的腦袋擰下來。」

  費南德斯:「嗯。」

  兩個人默然。

  「這就是伊妮德大人說的『改變』。」

  他猶豫了一下,想起自己挨揍…想起自己在訓練場上和伊妮德大人聊到過的。

  「我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講。可伊妮德大人說,應該告訴你。」

  費南德斯:「審判庭是什麼?」

  羅蘭:「消滅邪教徒和異種的利劍。」

  費南德斯:「我們在最前線作戰,和最危險的東西作戰。我們理應得到有識人士的尊敬,對不對?」

  「…是?」

  羅蘭猶豫了。

  因為他至今所遇的一切中,可絕對沒有『尊敬』。

  費南德斯叼著煙,聲音淡淡。

  關於審判庭,教會,修道院,真理議會。

  簡答來說,就是刀與持刀人的關係。

  審判庭是刀。

  刀能有思想嗎?

  不能。

  刀能有自己的財產嗎?

  不能。

  刀能獨立於持刀者存在嗎?

  不能。

  刀能傷害持刀者的朋友嗎?

  不能。

  刀能違背持刀者的命令嗎?

  刀…

  刀就是刀。

  不能擁有財產,不能擁有思想,不能獨立於持刀者外存在,不能自作主張。

  一旦有了這些,那麼,持刀者就要換一把刀了。

  可如果…

  換不了,怎麼辦?

  想辦法折斷它。

  想辦法,讓它去砍比它堅硬的。

  想辦法,讓所有人厭惡它。

  在這種境地下,審判庭中一些格外『精明能幹』的,就搖身一變,從『執行官』,變成了監察局的『警探』或教會的『修士』,甚至,一些大人物們的『朋友』,某家族的『護衛』或『侍從』。

  環著項圈,被繩索牽著的獵犬。

  「聖焰」並不只存在於審判庭。

  追捕邪教徒和異種,也不是只有審判庭能幹。

  稍有心思的,都調離了。

  「不是沒有人做過——把貴族腦袋擰下來這樣的事。」費南德斯聲音變得低沉。

  他夾著煙,視線被裊裊盤旋的煙霧遮擋。

  「大罪:克什亥。」

  「他不僅殺了貴族,殺了他們的情婦,妻子,孩子。還殺了兩個五環執行官——我想你應該猜到了。」

  「我之前沒給你講完的一個案例。」

  「那個鎮上的怨靈。」

  費南德斯臉色有些不好,他對這位『前執行官』的看法十分複雜:

  「實際上,當時我們的執行官並未做出有效的、正確的應對——那兩個蠢貨選擇了前程,選擇了維護那幾個老爺的利益。不僅如此,他們還怯懦的選擇了避戰。」

  「當克什亥趕到時,鎮上已經死了太多人——哈,你猜怎麼著?貴族卻安然無恙。」

  「就因為兩個膽小鬼的錯誤選擇。」

  「就因為他們貪圖那些黃澄澄的硬幣,貪圖那些人嘴裡不知會不會實現的承諾,貪圖自己幻想中的華麗未來,想要保全自己——」

  費南德斯和烏鴉去過現場。

  他記得,那掛在路燈上的,貴族臉上的刀痕。

  是克什亥留下的問句。

  痕深入骨。

  ——『我們,是,正確的嗎?』

  克什亥啊…

  「被他殺死的兩名執行官,就是一類人的代表,羅蘭。」費南德斯表情沉重:「當他們發現,自己的上司——伊妮德·茱提亞並未對持刀人產生絲毫對抗心時…」

  「當他們發現,所謂審判,僅存在於權勢的鞋底時…「

  「當他們明白,他們並非審判者,而是和那些黑皮警察毫無分別時…」

  「他們的心態就發生了轉變。」

  「審判庭庇護不了執行官,他們有權選擇另外的出路。」

  「選擇更好的。」

  費南德斯並非指責伊妮德,他說得很坦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