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Ch115 不和邪教徒做朋友

  第116章 Ch.115 不和邪教徒做朋友

  老狗和鴨子。

  今日依舊人聲鼎沸。

  啤酒沫、唾沫、煙味和髒話。

  下工的男人們戴著呢帽,把手套甩在桌上,高聲喊著自己要點的東西。當羅蘭和費南德斯推門而入的時候,不少口哨聲響了起來。

  「嘿!柯林斯!」

  「你最近又漂亮了!」

  「什麼時候我能在花街看見你?哈哈哈哈!」

  「他媽的,你少跟羅蘭說這樣的話。」

  此起彼伏的調侃聲,有過分的,或不過分的。

  羅蘭敲著手杖,無焦距的雙眸望著面前的地板,一路微笑。

  他們坐在最裡面,最冷清的角落。

  「我得找時間教訓一下這些嘴巴不乾淨的王八蛋。」

  費南德斯摘了圍巾,把安娜叫來,問他那幾個嘴裡不乾不淨的生面孔是哪兒來的。

  「他們剛來這邊,先生。」老闆夫人圍著白色的圍裙,掬起笑臉:「您可別跟這些人一般見識…」她給羅蘭倒上水,打量他:

  「伱長得真快,羅蘭。」

  「前一陣剛來的時候,可沒這麼高。」

  又有人吹口哨。

  安娜叉著腰,回身瞪他們。

  「要麼滾回你們的工廠,要麼閉上嘴!」

  幾個看上去還很年輕的男孩訕笑著擺手。

  「孩子,你已經踏上正路,萬不要和這些人再計較什麼。等你再大點,或許,我就在這兒見不著你啦…」她記下費南德斯點的東西,想伸手摸摸羅蘭的頭,在半空中又縮了回去,不尷不尬地在大腿上抹了抹。

  「新炸的薯條,我送你一份。」

  低著頭急匆匆走了。

  直至安娜離開,費南德斯都耷拉著臉。

  ——最開始,這些人多少說話會注意些,因羅蘭與費南德斯的身份:警察,因老柯林斯,因他們『同病相憐』。

  可隨著時間變化,當羅蘭開始每天『體面』起來——穿著乾淨的皮靴或鋥亮的紐扣皮鞋,戴著禮帽而非呢帽,衣領上少有汗漬,每天乘馬車而非淌著泥和糞回家…

  事情就漸漸變了味。

  這些常客慢慢『熟悉』了羅蘭。

  恐懼也變了模樣。

  『他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們還是鄰居呢,都住這附近。』

  『一個漂亮的瞎子而已…我聽說,他每天可都去有錢的女人家裡做客…』

  『他應該不敢拿我們怎麼樣,我們又沒犯法。』

  『你猜他每周能得多少錢?十二個?十五個?還是一兩鎊?他這張臉應該不少賺吧?』

  『掙了那麼多,他可沒請咱們喝過酒…老柯林斯家的東西也從不便宜。這倆柯林斯都是一模一樣的貪婪。』

  『人不都是這樣?』

  愚人總有一種愚人特有的錯覺。

  ——『他能把我怎麼樣?』

  所以在這裡,為羅蘭增添煩惱的並非眼睛。

  ——這張略顯女氣,時常會令人想到和某些貴婦風流韻事的臉,可不能給他帶來『友善』。

  至少,部分人只是表面『喜歡』。

  而在東區,大部分人不會維持『表面的體面』。

  「都一樣,費南德斯。」

  羅蘭喝了口水。

  最近天冷風大,吹得他嘴唇乾裂:「和那些老爺一塊,他們只是不說。我能感覺到他們話里的厭惡。我要是總因為這些煩惱,早活不了這麼大了。」

  費南德斯看了羅蘭一眼。

  他沒經歷過羅蘭經歷的,也不敢想像他遭遇過什麼樣的地獄,才使得看似『柔弱』的身體下,生長出那顆每每跳動都發出金屬長鳴的心臟。

  「只要不傷害、侮辱我愛的人,這些沒什麼,費南德斯。我看他們都挺能說。之前,還有買藥的人,在藥鋪里嘀咕女王的私生活呢。」羅蘭並不在意。

  費南德斯笑了兩聲:「的確,女王幹得不錯。」

  「是啊。」

  雞肉和黃油餅很快端上來了。

  或許是羅蘭和費南德斯沒對調侃做出反應,懂事的,看得出某人今日心情不佳不願回應,紛紛選擇閉上了嘴,轉而聊起了別的。

  而那桌年輕人,那桌生面孔。

  就沒那麼識相。

  他們開始得寸進尺了。

  「…這麼漂亮的男人,那老柯林斯可有福了。」

  「我保證聽不出你話里的暗示。」

  「嘿!柯林斯家的!我明日下工就去藥鋪,兩個子兒,能讓你陪我聊多久?你能穿長裙嗎?」

  費南德斯放下薯條,就要起身。

  羅蘭按住他的手。

  「羅蘭?」

  羅蘭想了想。

  沉默片刻,嘆了聲氣。

  他還是拎著手杖站了起來。

  『我以後可來不了了。』

  酒館裡一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注視著黑髮青年,看他起身,拄著拐杖,邁著沉緩的步子,精準停在那桌年輕人面前。

  費南德斯陰著臉跟上來,像羅蘭身後一道巨大的影子。

  「…只是一個玩笑,柯林斯。」其中說話的最大男孩,看起來也沒多少年紀,嘴唇上一圈青色的胡茬,嬉皮笑臉。

  他叼著煙,朝羅蘭吹出一縷煙霧,又伸出手掌。

  「交個朋友吧。我是托馬斯·艾博。」

  羅蘭笑容淡淡,沒有動作。

  「嘿,瞧我!我忘了你是個瞎子!」

  叫艾博的男孩左右看看自己的朋友,在一道道促狹地注視下,強行握住羅蘭垂在腿側的手,還使勁搖了搖:

  「交個朋友,柯林斯。」

  「我真得說,你為什麼幹這一行?大錯特錯!」

  「你這張臉,要麼找個貴婦,吃喝不愁;要麼,到諾提金燈,成為『貴婦』——預約的人得從冬天排到夏天!」

  桌上的年輕人鬨笑。

  這笑聲可讓托馬斯·艾博神氣極了。

  坦白說吧,人類是奇妙又複雜的。

  越是閱歷豐富的,就越會相信:生活中總有那麼一群人,他們的行為沒有目的,不合邏輯,無關利益喜惡。他們出現在你身邊,就只是要狠狠噁心你一番——而當你了解他們的動機後,只會產生一種想法:

  這群人的腦子,只有身體十分之一的年齡。

  「哈哈哈哈!」

  「柯林斯,坐下喝一杯!」

  「我們是剛搬過來的,你家的藥鋪在哪?」

  「你跟那個老的,你們倆每天睡在一塊嗎?」

  他見羅蘭不說話,那惡意的調侃卻更加沒了尺度。

  周圍人傳來的笑聲給了他勇氣,讓他像個主角,像個舞台上唯獨閃亮的獨舞者。

  諾提金燈。

  老柯林斯。

  貴婦。

  羅蘭歪了歪頭。

  艾博咂巴幾下嘴,還想說點什麼,卻感覺手腕被死死攥住了。

  嘭——

  一聲巨大的震響。

  天旋地轉。

  他被掀翻了。

  接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自上而下的貫穿,將他手掌牢牢釘在了桌子上。

  咚。

  沉寂了數秒。

  響徹酒館的痛苦哀嚎!

  「手——!!」

  「我的手——!!」

  「啊…」

  「我的…」

  「你這個——」

  另幾個叼著菸捲的年輕人立刻放下酒杯,還沒等起身站穩,就見眼前一個巨大的黑影襲來。

  碩大的拳頭砸在臉上。

  打翻了椅子,打翻了企圖反抗的,霎時間一團亂。

  費南德斯一拳一個,順便給了地上掙扎的一靴子,讓他徹底安眠。然後,拎起手裡不停掙扎的,朝地上入睡的人臉吐了口唾沫:「看來有人活夠了。」

  羅蘭沒說話,右手輕輕扶著匕首握柄,左手拎起手杖,在地面上敲了幾下。

  咚——

  咚咚。

  就像嘹亮的號角,讓整間酒館安靜下來。

  深金色的雙眸比深夜的冬風還要凜冽。

  「…我聞到了邪教徒的氣味,費南德斯。」

  聽到『邪教徒』這個詞時,費南德斯看向他們的眼神有了些許嘲弄。

  這小子…

  最近心情確實不好。

  羅蘭縱了縱鼻子,煞有介事:「你身上有很濃郁的、邪教徒的氣味。我懷疑,你,或者你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在近期內和邪教徒接觸過。」

  周圍的人群呼啦一下子躲得老遠。

  偌大的酒館,唯有羅蘭周圍空空蕩蕩。

  他一邊輕輕旋轉匕首,讓某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發出哀嚎,一邊自言自語:「你們要被押到審判庭去,除此之外,還有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甚至朋友…」

  「或者,你們想在這兒被『審判』?」

  咔嚓。

  話音剛落,利刃帶著血肉,被擰轉了九十度。

  尖叫聲幾乎讓酒館外的人聽了個清楚。

  「反抗,就是邪教徒。」

  羅蘭鬆開手,撩起外套,露出腰間的槍。他輕飄飄的聲音在酒館裡震響:

  「艾博先生。」

  「我可從不和邪教徒做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