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莞的天氣四季分明,入了臘月，大雪一波接著一波。

  由於元旦晚會上的出色表現，初檸有幸入選了長莞衛視春節聯歡晚會的主持人。

  這檔節目是提前錄播,並不影響大家年三十回家過年。

  除夕這天，初檸在台里沒什麼事，下午早早跟邵琳一起從台里出來。

  才不到六點,天色已經徹底黯淡下來，昏黃的路燈落在堆積的雪上,映出刺目的白。

  一陣刺骨的寒風侵襲而至，順著衣服間的縫隙直往人的身體裡鑽。

  邵琳「嘶」了一聲裹緊身上的呢絨大衣,挽住初檸的胳膊：「討厭死冬天了，凍得人想哭！」

  初檸笑看她：「那你還不穿厚點？」

  邵琳看看身上的大衣：「我這挺厚的了，裡面再添兩件就不顯身材了。」

  初檸無語地搖頭：「這時候了你還想著美呢？我看你是不怕冷。」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邵琳凍得咬著牙關，手放在嘴邊呵了好幾口熱氣,「我若有你這身材這臉蛋，當然想穿多少件就穿多少件，反正怎麼穿都好看。」

  邵琳說著，側目看了初檸幾眼,驚訝：「咦，初檸我發現你最近好像胖了。」

  初檸神色微頓，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臉：「有嗎？」

  「臉是圓潤了不少。」邵琳捏捏她的臉，笑著調侃,「看來有男人寵著，你最近生活挺滋潤嘛。」

  聽邵琳這麼一說，初檸自己想想最近的生活，自打秦曦搬去她公寓到現在，她的飯量確實大了不少,有時候還會加個宵夜。

  不會真胖了吧？

  初檸尋思著要不要減個肥，加快速度往車庫的方向走。

  邵琳跟上去：「你家大總裁男朋友都出差一周多了吧，還沒回來？」

  自打秦曦和初檸的關係公開以後，秦曦每天都會接送她上下班，只有這幾天他去外地出差，初檸才自己驅車回家。

  說起這個，初檸嘆了口氣：「可能比較忙吧。」

  邵琳努嘴感慨：「找個這樣的成功人士也不見得是好事嘛，連陪你的時間都沒有，今天已經除夕了哎，居然讓你自己一個人過年。」

  初檸笑笑：「也沒什麼，我經常一個人過年的，都習慣了。

  」

  邵琳一怔，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搖搖頭沒再多言。

  兩人的車沒有停在一處，她揮揮手：「拜拜咯小檸檬，自己回去小心點兒。」

  「嗯，你也是。」

  開門上了車，初檸剛繫上安全帶，手機鈴聲倏而響起，她匆忙拿起來，掃到備註時眸中閃過一抹失落：「爸，怎麼了？」

  喬邦國道：「今天大年三十，我讓阿姨做了好多你愛吃的菜，下了班就回來吧，咱們已經好久沒有一家人在一起過年了。」

  初檸頓了會兒，道：「我今晚上可能還要加個班，就不回去了。」

  「今天除夕怎麼還用加班？」

  初檸隨口扯謊：「之前錄播的春節晚會出了點問題，需要重新錄一段。」

  喬邦國還想再說什麼，初檸道：「爸，同事叫我了，先不跟你聊了，我明天回家看你，新年快樂！」

  切斷電話，初檸靠在靠背上，側目透過窗子看向外面冷冷清清的車庫。

  今晚是除夕，大概每家每戶都很熱鬧。

  這麼多年過去，曾經她對父親的怨恨其實早就淡了，但父女親情，也淡了。

  初玫走後，喬邦國害怕睹物思人，從那個三口之家搬離，回喬家跟老太太她們住在一起。

  可喬老太太不喜歡初檸，同樣都是孫兒，她對待喬繼恆和喬染與對待初檸天差地別。

  住在那裡，初檸覺得自己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她敏感，自卑，活得小心翼翼。

  然而喬邦國每天疲於工作，對她的關心浮於表面，根本看不到她的無助。

  有時候初檸會想，當初母親離開後，如果父親沒有把她放在喬家，哪怕帶她換個新的住處，或許他們的關係都不會生疏至此。

  可惜沒有如果。

  有些事情發生過，就不可能當做不存在。

  自從她畢業後從喬家搬去星闌灣，就再也沒有回喬家住過夜，更不用說回去過年了。

  ——

  初檸驅車回星闌灣，進門后里面空蕩蕩的，秦曦沒在。

  她去廚房泡了杯檸檬蜂蜜水，捧著去客廳打開電視，一邊喝水一邊隨意換著頻道。

  沒什麼電視可看，她放下遙控器，把檸檬水喝完，摟著抱枕在沙發上眯了一會兒。

  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她摸起來點開，看到秦曦發來的微信：【下班了嗎？】

  初檸微微坐起來，敲字回覆：

  【嗯。】

  【你這次出差要多久啊？怎麼還不回來？】

  秦曦：【想了我？】

  初檸：【沒有。】

  秦曦：【沒有就是有。】

  初檸頓了會兒回覆：【我是覺得……你出差這麼久，電話也沒打幾個，沒準兒是在外面養狗了。】

  消息點發送，那邊很快打了語音電話過來。

  初檸剛接起就聽到那邊懶散的笑：「怎麼感覺某人有小情緒了呢？」

  「誰有小情緒了，我就是合理懷疑一下。」

  「沒有嗎？」

  「沒有！」

  「行，你沒有。」秦曦笑笑，說起正事，「幫我個忙好嗎？你去我家一趟，幫我找一份重要文件，然後拍照發給我，我這邊有急用。」

  初檸有些意外，身子坐直了些：「你家沒人嗎？今天是除夕啊，讓我過去拿文件是不是不太好？」

  秦曦道：「不是我爸媽的家，是我高三帶你去過的那個別墅，路還記得嗎？」

  「那裡啊，我記得路。」初檸看了下時間，站起來，「那你等一下，我現在過去。」

  「嗯，雪天路滑，注意點安全。」

  「那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你去把文件拍照發給我，我這邊事情就解決了，立馬就能回。」

  「真的嗎？」初檸剛有些激動，又想起什麼，嘆道，「但是路上堵車應該挺嚴重的，回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你傻呀。」秦曦笑她，「我有私人飛機，還怕堵車？」

  「……對哦！」初檸急忙跑去門口換鞋，「那我現在就去拿！」

  ——

  除夕的晚上，道路的車明顯少了，每個小區都亮著燈光，掛著燈籠，迎接新年的意味兒十足。

  秦曦說的地方在郊外一處頂級豪華的別墅區，那裡環山繞水，縱使入了臘月，也絲毫不見蕭條，名貴的優質臘梅在雪天怒放，靜謐中透著幾分幽雅。

  說來也巧，初檸上次來這兒，也是除夕。

  不過是七年前的除夕。

  初檸不覺想到那年在這裡發生過的事，記得天台上的煙花，還有跟秦曦第一次同床共枕的夜晚。

  當初分手之後，每次回憶那些過往，總覺得是上輩子的事。可如今再想，又覺得畫面在腦海中清晰了不少，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車子停在別墅門口，初檸打電話給秦曦：「我到了，大門密碼是多少？」

  秦曦：「你生日。」

  初檸神色稍怔，輸了自己的生日進去，大門自動打開，連帶著院內的燈光也倏然亮起，昏黃的光暈籠罩在周圍，給周圍仿佛攏上一層曼妙的輕紗。

  初檸往前院看了眼，對手機里的秦曦道：「你平時不住這兒，也沒請傭人，院裡的雪怎麼還有人清理啊？這麼幹淨，一塵不染的。」

  秦曦沒應，只是道：「裡面的密碼也是你生日。」

  初檸站在門口輸入密碼：「對了，你文件在什麼地方？書房還是臥室？你說你又不住這兒，怎麼會有工作上的文件放這裡呢？」

  那邊沒回應。

  初檸推開門，客廳的燈光乍亮，初檸下意識抬臂遮擋強烈的光線。

  適應後緩慢睜開眼，視線落在室內，眸光中閃過一抹驚詫。

  裡面顯然被人精心裝點過，菸灰色長絨地毯上撒著紅色玫瑰花瓣，道路兩邊纏繞金色的星星燈，宛若跳動的螢火蟲。

  客廳正中央的位置，用花瓣拼成一個心形，裡面用漂亮的燈帶擺了個「LOVE」。

  客廳的門初檸進來後還沒顧上關，一陣涼風從外面吹進來，伴著寒意的同時，耳畔有鈴鐺聲縈繞。

  初檸聞聲抬起頭，才發現天花板上掛著星星做的風鈴，因為上面綴了鈴鐺，碰撞間叮噹作響，清脆悅耳。

  五顏六色的檸檬氣球自天花板飄飄然落下來，環繞在她周圍。

  其中一隻氣球上綁著精緻的首飾盒子，看大小約莫是放戒指的，初檸呼吸稍停，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僵在原地。

  秦曦該不會……

  盯著那在她眼前飄飄蕩蕩的盒子許久，初檸猶豫著將其解下來。

  盒子打開，裡面躺著一枚紙星星，此外空空如也，再沒其他東西。

  戒指，也沒瞧見。

  初檸咬了下唇，捻起那枚星星打量，折得很鬆弛，透過縫隙隱約看到裡面有字。

  上面洋洋灑灑的文字是秦曦的筆跡：[上來，我在天台。]

  他居然沒有出差！

  初檸看一眼手機，秦曦跟她的通話不知何時被他切斷了。

  她重新撥過去，接通後，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腦子有些空白：「你不是跟我說你出差嗎？」

  那邊傳來他清朗又帶著磁性的聲音：「先上來，走電梯。」

  初檸還想說什麼，那邊直接切斷了。

  她迅速走向電梯，按了開關。

  電梯門打開，裡面擺著一個精緻的小花車，正中央放著一捧玫瑰花。

  她彎腰，將那束玫瑰花捧起，抱在懷裡，頓時一股淡淡的花香縈繞在鼻端。

  按了樓層，電梯門關上，隨著不斷上升，初檸捧著懷裡的鮮花，感覺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