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曦也是第一次進女生宿舍,似乎有些拘謹，站在門口後就不動了，眼睛也不往別處看,就盯著初檸。

  初檸被他盯得不好意思，順手把門關上，拉開門後的椅子給他：「你坐這兒吧。」

  宿舍是六人間，東邊兩張上下鋪，右邊是兩張上鋪的床位,每張床下面還有三個書桌和衣櫃。

  最邊上靠近門的那張書桌是初檸的,秦曦看到上面堆著草稿紙,旁邊放著一支她訂製的鋼筆,檸檬的圖案，很好認。

  書桌對面的下鋪是初檸的床位，床單被罩上也都印著檸檬，秦曦瞥見後笑了聲：「你的喜好跟你名字還挺搭。」

  初檸盤腿坐在床邊,捧著手上的檸檬水喝了兩口，才不緊不慢地道：「是我媽喜歡檸檬,所以我名字才叫初檸,從小被她耳濡目染的，我也就挺喜歡的。」

  她說著,不舒服地吸了吸鼻子。

  因為剛睡醒，她這會兒只穿了件半袖。

  秦曦走過去在床沿坐下,拿起後面被子把人裹住：「初這個姓氏還挺少見的。」

  他裹得太嚴實,初檸覺得不舒服，強行把胳膊伸了出來：「確實挺少見，不是我爸姓初，我跟我媽姓。」

  「嗯？」秦曦詫異了一下。

  初檸道：「我媽跟我奶奶關係不好,我奶奶一直不承認我媽這個兒媳，所以我媽不要我跟我爸姓，我爸很疼我媽，千依百順，所以我一出生就跟我媽姓初。」

  秦曦幫她把馬尾從被子裡薅出來：「那你爸媽關係真好。」

  「當然好了，我爸就是一寵妻狂魔，在他心裡我媽永遠排第一，我也就屈居第二。」

  說到此處，初檸幽怨地咬了幾下吸管，似乎挺吃味兒的。

  秦曦散漫笑了聲，把她牙齒叼著的吸管拿下來，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在我這兒，你排第一。」

  初檸摸上他強有力的心跳，緩緩抬眸對上那雙深沉幽邃的眼眸，心陡然一慌，匆忙把手抽回來，聲音很小地回：「我哪兒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你慢慢看，反正以後日子還長著呢。」秦曦把水煎包遞給她，「肚子餓不餓，多少吃點，一會兒放涼了不好吃。」

  初檸捧著檸檬水在他眼前晃晃，無辜地眨了眨眼，語氣帶著點撒嬌：「可是我沒手。」

  「那我餵你。」他拿包子放在她唇邊，「張嘴。」

  初檸舌尖舔了下唇，把嘴張開，等著他送過來。

  秦曦手僵在那兒沒動，腦海中回放著她無意識舔唇的動作，漆黑的眸子裡晦暗不明。

  他性感的喉結滾動兩下，包子收回來，俯首貼近那柔軟的唇瓣，輕輕吮了下。

  她剛喝過檸檬水，唇上帶著點酸甜的滋味。

  溫軟的觸感貼過來，初檸一驚，順勢偏了頭：「我感冒了，會傳染給你的。」

  「不怕。」他想再親，初檸推他，「可是我餓了。」

  秦曦心有不甘，在她臉上輕咬一口，才把包子送過去。

  見她躲避，秦曦笑：「乖，張嘴，這次真的餵你。」

  初檸已經不信他了，檸檬水放下，自己捧著包子吃。

  秦曦就在旁邊看著她，視線始終不從她身上移開。

  初檸微微轉了身子背對著他：「你幹嘛老看我？」

  「這宿舍里還有旁人給我看嗎？」

  初檸一下子抓到重點，回頭：「你的意思是說，有別人的話你就去看別人不看我了？」

  「……」

  秦曦忍不住在她臉上揉了把：「別人哪有你好看？就算有旁人，我也只看你。」

  初檸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唇，手上包子吃了兩個就吃不下了。

  秦曦接過來放在書桌上，又抽了紙巾過來幫她擦嘴，初檸一瞬間覺得自己宛如巨嬰。

  「你要在我宿舍待多久？」

  「不知道，得看韓勛什麼時候能把宿管阿姨支走。」秦曦把紙丟進垃圾桶，挑眉，「你若不想讓我走，那我也可以不走了。」

  「誰不想你走了？」初檸用被子把自己全部包裹起來，往床裡面挪了挪，靠坐在牆上，「我是覺得，你該回教室學習了。」

  秦曦手撐著床板，上身傾過來：「你這是吃飽喝足了，就下逐客令？」

  初檸呼吸稍停，兀自鎮定地眨了眨眼，很認真地道：「你這麼關心我，還跑來看我，我心存感激，所以覺得禮尚往來，我也要關心一下你的學習問題。」

  「對了。」初檸眸光一亮，看向他，「下周就月考了，我押題很準的，要不然我跟你講兩道容易考到的類型題吧。」

  她說著急忙推秦曦，「你把桌上的草稿紙和筆給我拿來。」

  秦曦無奈地看她兩眼，失笑：「這麼好的氛圍，還沒人打擾，你怎麼就想著學習了？」

  初檸抬頭，反駁他：「這麼好的氛圍，你不應該想著學習嗎？」

  秦曦：「……」

  見秦曦坐著不動，初檸拉著他胳膊晃：「你快去拿，月考是我們學校老師自己出的題，所以他課堂上反覆強調過的類型題一定會出的，學會一道你就多得好幾分呢。」

  秦曦心不甘情不願地去拿草稿紙和筆，初檸接過來放在膝上，認真寫著題目：「先跟你講幾道數學大題吧，我覺得會出的改立95%。」

  秦曦意外地看著她：「你連題目都會背？」

  初檸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這麼經典的題型，我都做過N遍了。」

  她說著用筆點點腦門兒，「全部都是刻在這裡的，而且每種題型，我有好幾種解題方法。」

  初檸熟練地繼續在紙上寫寫畫畫：「所以有如此優秀的初檸老師給你做一對一輔導，還不收取任何費用，你就自己偷著樂吧。」

  「那是得偷著樂。」秦曦垂眼看著她，目色漸漸變得柔和。

  初檸一邊寫著題目，一邊道：「各科我都能幫你押幾道題，中秋假期你就別玩了，好好在家待著，我們倆視頻電話，我幫你講題。」

  「這樣啊？」秦曦頓時有點失望，下巴蹭著她發頂，「我還想跟你約會呢。」

  「約什麼會？」初檸橫他一眼，想了想說，「如果我講的這些題考試出現了，而你又全部都能做對，我就答應跟你坐同桌，怎麼樣？」

  「真的？」

  初檸認真點頭，又伸出小拇指：「你不信我跟你拉鉤。」

  秦曦被她逗笑，把她伸出來的小拇指握住：「拉鉤就算了，還是蓋個章吧，我比較相信這個。」

  說著，他湊過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初檸：「……」

  ——

  中秋假期過後，全校各年級組織第一次月考。

  試後各科老師奮筆疾書批改試卷，第二天下午大部分科目的試卷已經分發到每個人的手上，到晚上成績單已經列印出來，貼在黑板旁邊的公告牆上。

  韓勛跑過去看完之後，回來整個人都驚了：「曦哥，你比剛分班時的成績前進十七名，全班第十九，全年級進步了一百五十多名！」

  秦曦懶懶瞥他一眼，神情中帶著幾分得意：「老子那麼聰明，這不是小意思？」

  「……」

  韓勛見他這會兒正在翻看剛剛發下來的數學試卷，湊過去看兩眼，眼珠登時放大，「我靠，這幾道大題你全對？抄誰的，考試我就坐你前面，你都抄到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秦曦皺眉，踹他一腳：「抄你媽，這是老子自己做的！」

  「別逗了，這題你哪會——」話說一半，韓勛頓悟了什麼，探著脖子往前面第二排空著的某個位置掃一眼，感慨，「臥槽，找個學霸做女朋友，原來還能有這好事？」

  他同桌周睿笑著看過來：「那你也找一個？」

  韓勛嘖嘖兩聲：「我倒是想，不過哪有曦少的本事？」

  秦曦睏倦地打了個哈欠，沒搭理他們倆，趴在桌上準備睡一會兒。

  考試前那段時間被初檸逼著學習，他都沒睡幾個囫圇覺，今天一天等成績也沒心思睡，剛剛把試卷翻了一遍，她猜的題確實出了不少，而且他全都對了。

  今晚班會課調位置，他總算可以跟她同桌了。

  秦曦心情很好，難得可以舒舒服服睡個覺。

  ——

  針對這次月考，班主任老劉自主準備了獎品和獎狀。

  班會課還沒開始，初檸和班裡的其他班委此時正在辦公室核對成績。

  獲獎人名單出來後，老劉說初檸字跡漂亮，讓她在獎狀上填寫獲獎人的名字。

  第一名是她自己，後面依次寫到第五名，第六名是三好學生獎。

  此外還有一個最佳進步獎，給了第九名陸恬雅，班級進步八名，年級進步七十九名。

  初檸看著成績單，手上的筆拿起又放下，抬頭看向辦公桌前喝水的老劉：「老師，我覺得最佳進步獎應該給秦曦。」

  旁邊沈柳茹輕扯了她一下，湊在她耳畔小聲道：「你幹嘛呀，這是老師定的，你避諱一點。」

  老劉放下水杯看過來，拿起成績單：「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初檸不顧沈柳茹的阻攔，指著核對過的成績單：「秦曦班級進步十七名，年級進步一百五十七名，最佳進步獎應該是他，不是陸恬雅。」

  老劉看了看，說：「秦曦這次確實考得不錯，但他們後面那幫人平時也不好好學，這成績有沒有水分難說。」

  班長郭遠峰是個瘦高的男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附和：「我也覺得秦曦平時的水平不可能一下子就得這麼高的分數，數學卷子是我幫老師批改的，倒數第三道大題陷阱挺多，班裡好多人都做錯了，他居然做對了，這不符合他平時的水準，很可能是抄了別人的。」

  「班長說這話有證據嗎？沒有證據就是誹謗！」

  「初檸你怎麼說話呢？我只是合理猜測。那道題全班一共做對三個人，除了你和第二名以外就是他了，這還不夠算證據？」

  初檸笑：「上次月考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班裡有信號屏蔽儀，他根本用不了網絡，我和第二名又離他那麼遠，既然其餘人都沒做對，那他抄了誰的？」

  郭遠峰：「這……」

  初檸拿出手機翻開與秦曦的聊天記錄：「老師，秦曦假日期間有問過我問題，這些題他確實會做，聊天記錄可以作證。」

  班主任接過來看了幾眼，全部都是學習相關的討論。許是第一次看秦曦認真學習，班主任翻著那些記錄多看了幾眼，讚賞地點頭：「這麼看來，這次他的成績確實是自己努力的結果。」

  郭遠峰插話道：「老師，秦曦連前十都沒進，進步獎我覺得還是給陸恬雅合適，而且秦曦那種人應該也不會在乎這種榮譽，給到陸恬雅還能鼓勵她。」

  初檸臉色沉下來：「秦曦那種人……是指哪種人？你不是他，你怎麼知道他不在乎榮譽，又怎麼知道他就不需要鼓勵？身為班長說這種話不合適吧？」

  郭遠峰神情頓時有些難看，說話陰陽怪氣：「初檸，你這麼護著秦曦，你們倆什麼關係？他怎麼還找你補習？不會早戀吧。」

  同學們對於初檸和秦曦的關係心知肚明，知道郭遠峰是故意說的，其他幾個班委突然寂靜下來，屏息沉默。

  班主任眉心一皺，看向初檸。

  初檸面不改色地直視郭遠峰：「我護的是公平，不是秦曦。另外，我是學習委員，他有不會的問題找我班長有什麼覺得奇怪的，你自己不是也經常問我問題，難道我跟你也是早戀？」

  「你！」郭遠峰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班主任打斷他們兩個：「你們倆平時觀點挺一致的，今天怎麼吵起來了。初檸說得對，進步獎還是要給到進步最大的同學，既然秦曦的成績沒有水分，那還是給秦曦吧。」

  有別的班老師過來敲了敲門：「劉老師，出來一下。」

  班主任起身出去，初檸看著手上那張「最佳進步獎」的獎狀，在前面的橫線處用鋼筆認真寫下秦曦的名字。

  ——

  回教室時，沈柳茹忍不住吐槽：「第一次看你這麼沖，班長估計被你氣得不輕。」

  初檸淡定坐在位子上，翻出一套試卷：「本來就是他自己有問題。」

  琢磨著，初檸悄悄問，「他那麼幫陸恬雅說話，跟她很熟？」

  沈柳茹無語：「他們倆哪熟啊，還不是跟秦曦有仇。」

  「為什麼？」初檸挺奇怪的，秦曦跟郭遠峰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能結什麼仇？

  「你真看不出來——」沈柳茹倏而壓低聲音，湊在初檸耳邊，「班長喜歡你，大家都知道，別說你自己不知道。」

  初檸被嗆了一下。

  沈柳茹說：「而且他學習也不差，很多人私底下覺得你們倆挺合適的，誰知道你和秦曦突然就在一起了。」

  初檸聽得有些無言，半天沒接上話。

  沈柳茹問她：「他是班長，你們倆平時交集挺多的，你沒對他有過好感？」

  初檸淡淡道：「以前沒關注過他，現在覺得，就是個小人。」

  「……」沈柳茹咳了兩聲，笑，「你這話讓郭遠峰聽見，估計挺扎心的。」

  初檸沒說話，翻開試卷打算做題。

  沈柳茹繼續湊過來：「不過你膽子真大，居然因為秦曦差點跟班長吵起來，也不怕被老劉發現貓膩。」

  初檸：「本來就是他應得的。」

  沈柳茹扁了扁嘴：「我都懷疑你倆到底是不是情侶關係了，居然還敢把聊天記錄給老劉看，也不怕看到不該看到的。」

  初檸翻出手機點開記錄給她看：「真的只有學習，沒別的。」

  沈柳茹不信地湊過去翻了翻，好幾頁消息，各種習題的照片以及講解步驟。

  「咦？」沈柳茹注意到一些聊天對話的時間，凌晨兩點多鐘，驚道，「他學到這麼晚？」

  初檸把手機收回來：「他好幾天都沒睡過囫圇覺了，憑什麼把應得的獎項讓給別人？」

  沈柳茹托腮看著她：「那你呢？」

  「嗯？」初檸狐疑地看她。

  沈柳茹捏了捏她的臉：「補課的人比學習的人更累，操心的更多。看看你的黑圓圈，這女朋友做的也太敬業了吧？」

  初檸：「……」

  班會課開始後，班主任拿著獎狀和獎品過來，站在講台上針對上次月考做了總結，之後開始分發獎狀。

  最後叫到秦曦的名字時，他正在座位上趴著睡覺，韓勛激動地晃了他好幾下：「曦哥，別睡了，你中獎了！！！」

  秦曦抬頭看過去，看到班主任老劉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本次考試進步最大的同學就是秦曦，各科都取得了不小的進步，值得我們在座的每一位同學學習。雖然離高考只剩下最後一年，但同學們不要過早放棄自己，只要你們還肯努力，那麼一切皆有可能，你看秦曦就是最好的例子……」

  老劉一個人吐沫橫飛地講了三分鐘，隨著班裡響起掌聲，秦曦散漫起身，去講台上領取獎狀和獎品。

  秦曦要下去時，被老劉喊住：「先別急著走，來跟大家說兩句。」

  隨後從講台上下來，等著秦曦發表獲獎感言。

  秦曦愣了一下，覺得也沒什麼要說的。

  「那怎麼能行。」老劉不依，「本來你這次成績突飛猛進，老師心裡是持懷疑態度的，是學習委員主動替你說話，才給到你的，而且學習委員幫你講了不少題，你如今領了獎哪能沒點話說？」

  老劉不知道兩人的關係，班裡其他人知道，一聽這話直接哄鬧著笑出來。

  秦曦神情微恙，抬眼看過去。

  初檸此時托腮低著頭，耳根不知何時紅了起來。

  「這樣的話——」秦曦蹭了下鼻子，站直了些，「那是得說點什麼。」

  班裡鬨笑聲又起了一波。

  老劉拍拍手，嚴肅臉：「都笑什麼呢，都認真聽秦曦同學發表言論。」

  「感想就是——」

  秦曦他把玩著手上的筆，緩慢道，「我最近突然覺得，學習還挺有意思的。」

  「另外。」他唇角輕輕一勾，目光落在初檸身上，「學習委員辛苦了。」

  在全班同學的第三次鬨笑聲中，他從講台上走下來，路過初檸身邊時隨手一丟，那支筆落在她跟前鋪著的試卷上。

  是一支銀色的鋼筆，他取得「最佳進步獎」的獎品。

  初檸心跳一滯，匆忙把那支筆收起來放進下面的桌兜里，兩隻耳根迅速燃燒。

  老劉重新站回講台上：「學習委員熱心幫助大家補課，確實值得表揚，你們是一個集體，學習中就該互相幫助……」

  班主任又語重心長發表了長達二十多分鐘的感慨，大家才開始調換座位。

  選擇按成績選位置的方法，全體同學去外面的走廊上站著，由第一名最先進去挑座位，後面依照成績依次類推。

  初檸第一個進教室，毫不猶豫走向最後面，坐在了秦曦旁邊。

  老劉在講台上站著，一看這情況直接走了過來：「初檸，後面學習氛圍可不行，去前面吧，你以前哪個位置就挺好的。」

  初檸抬起頭：「老師，我覺得這裡就很適合我。」

  「這裡太靠後了，那些不學習的搗亂太影響你。」

  「不會的。」

  座位是自願選的，老劉看跟她說不通，也沒強求，喊下面的同學進來選位置。

  每個進來的同學都不約而同朝後面的初檸看一眼，坐下後跟旁邊的人竊竊私語幾句。

  輪到秦曦進來時，他下意識看了初檸原先的位置，已經被別人占了。

  目光在教室里掃視一圈，看到後門處的初檸時，他皺了下眉頭，過去在她旁邊坐下：「怎麼坐這兒？」

  他本來都決定陪她坐前面了，根本沒想到她會願意到後面來。

  「我覺得這裡挺好的。」初檸笑著挑眉，托著下巴望過去，眨了眨眼，「你好呀，新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