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過後,校園生活步入正軌。

  初檸忙起來，關注秦曦的次數也漸漸變少。

  兩人的座位一個在前門一個在後門，毫無交集,連互相看到的機會都不多。

  甚至秦曦根本不常待在教室里,有時候一連幾節課見不著人也是家常便飯，老師們也放任自流，沒人管他。

  這天物理課代表請假不在,初檸作為學習委員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抱作業。

  作業本一個個分發下去，最後留下一個沒寫名字的。

  沒名字的是誰,初檸不用特地去找就能猜到。

  翻開作業本，裡面零零散散寫著一些題目的答案。

  不抄寫題目，更沒有解題過程，別人寫一頁多的作業，他幾行就搞定了。

  不過答案倒也不是全錯，差不多對了一半，也沒特別的不學無術，但不怎麼上心倒是真的。

  物理老師的批語是：步驟好吃嗎？

  初檸怔愣片刻，領悟到老師的意思後噗嗤笑出聲來。

  吉如意聞聲看過來：「怎麼了？」

  初檸迅速把本子合上,搖頭：「沒事,突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

  「那你跟我講講？」她饒有興味地等著聽。

  初檸把她腦袋按下去：「學習吧,講出來就不好笑了。」

  「哦。」吉如意聳了聳肩，繼續埋頭學習。

  初檸看著空白的作業封皮，拿起筆,在上面寫下班級。

  要寫名字時她頓了兩秒,撕下一張草稿紙，試著寫了好幾遍，才規規矩矩幫他寫上名字。

  送作業本時秦曦沒在,她直接放在桌上走人。

  秦曦下午快放學時才回的教室，坐在座位上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瞥見課桌上放著的作業本，他臉色沉了幾分。

  他不喜歡別人在他的本子上亂寫東西，而且一看就是女生字跡。

  拿筆敲了敲前桌的同學。

  男生轉過身來：「曦哥，怎麼了？」

  秦曦靠坐在牆邊，凳子兩條前腿懸空，輕輕搖曳著，一張普通的凳子愣是被他坐成了搖椅的感覺。

  他冷著一張臉，手臂隨意搭在桌上，手指點著作業本，瞥一眼上面的科目，問：「物理課代表是誰？」

  男生說：「怎麼問這個，今天物理課代表請假了，沒在。

  」

  秦曦微頓，又問：「作業誰發的？」

  「學習委員啊。」

  「學習委員是誰？」不假思索把問題丟出去，沒等男生回答，秦曦自己已經想起來了。

  學習委員是初檸。

  男生小聲問：「曦哥，學習委員得罪你了？」

  「沒事。」秦曦隨便揮了揮手讓他轉過去，視線重新落在作業封皮上。

  字跡雋秀漂亮，恰如其人。

  秦曦手托著下巴，懶散抬頭看向第二排，她脊背挺直，坐姿端正，正低頭認真在看書。

  原來是她寫的，秦曦唇角翹起來。

  隨意拿起作業本翻看裡面的作業，老師的紅色批註映入眼帘：步驟好吃嗎？

  笑意來不及收，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知道這作業本是他的，不會也看見老師的批語了吧。

  還不知道背地裡怎麼笑話他呢。

  秦曦一手托腮，另只手的指節在課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眉尾漸漸上挑，靜靜望著她的背影出神。

  初檸突然轉過身，秦曦姿勢來不及收，登時嚇了一跳。

  身下的凳子原本被他玩的只有一條腿著地，隨著身形趔趄，一時間直接向後倒。

  幸好秦曦身手敏捷，直接跳了起來。

  緊接著便是「咣當」一聲，凳子落地。

  自習課上沒有老師，這聲響清脆，大家不約而同朝這邊看過來。

  初檸是聽到後桌同學叫她才轉身的，不想恰好看到秦曦莫名其妙跳起來，然後凳子落在地上的畫面。

  他朝這邊望一眼，臉色沉沉，神情中帶著幾分冷酷：「都看什麼看？」

  他平時也不怎麼惹事，但凶起來戾氣十足，好奇的同學被他嚇到，紛紛轉過身去當鵪鶉，誰都不敢再看。

  教室里陷入詭異的安靜氛圍中。

  後面同學拿著一道題問初檸，她接過來時，沒忍住又偷偷瞥他一眼，想到剛剛轉身時看到的畫面。

  其他同學是在凳子落地時才聞聲扭頭的，那時候秦曦已經站直了，他險些摔倒蹦起來那一幕，只落在了初檸一人眼裡。

  初檸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不過根據他經常在課堂上睡覺來分析，說不定是做了什麼噩夢。

  這麼想著，她覺得有些滑稽，縱使強忍笑意，肩膀還是沒忍住顫動幾下。

  害怕被秦曦發覺，她頭垂得很低，裝模作樣幫人講題。

  秦曦已經重新坐正，懶懶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唇角扯了下。

  笑個屁！

  ——

  為了大家不對學習環境產生厭倦，長莞二中每年都會打亂順序重新分班。

  高二初檸和吉如意、沈柳茹她們不在一個班，再加上文理分科，班裡大多數同學都是陌生的面孔。

  但命運很奇妙，她和秦曦居然還是同班同學！

  初檸一如既往坐在第二排第三座，最後一排後門的位置，也還是秦曦一個人的專屬。

  在學校已經待了一年，秦曦作為學校的風雲人物，自然有不少人四處搜集八卦。

  每當下課，初檸都等聽到周圍同學談論起秦曦相關的話題。

  這天課間活動，初檸低頭翻看著一本課外書，周圍的學生又熱鬧開了。

  「聽說今年高一新生里有個長得還不錯的學妹，看上秦曦了，正在窮追猛打。都說女追男隔層紗，秦曦今年應該會談戀愛了吧？」

  「也不一定吧，你見他跟那個女生關係親近過？我估計他眼光挺高的，女孩生沒戲。」

  「我覺得懸，那學妹我見過，長得確實還行，但說實話沒初檸好看，秦曦和我們小檸檬同班一年，也沒見他喜歡上，我懷疑要麼是沒開竅，要麼根本就對女生沒興趣。」

  初檸一頓，轉身敲敲後面的桌子：「扯我幹嘛？」

  後面的李沫兒笑笑：「拿你舉個例子唄，小檸檬你知道嗎，高一的時候好多人私底下磕你和秦曦的CP，兩個高顏值的人湊在一起實在是太養眼了。」

  又可惜地嘖嘖兩聲：「不過你們倆是不是不熟，都沒怎麼同框過。」

  「嗯，不熟。」初檸轉過身去。

  李沫兒扯她：「你來跟我們聊天啊，你覺得秦曦跟那個小學妹有戲嗎？」

  初檸抿了下唇，繼續看書：「又不管我什麼事，我沒興趣。」

  後面的人繼續討論：「我覺得這個小學妹還是挺耐看的，出身也是頂有錢的人家，沒準兒秦曦覺得兩人登對，然後答應了呢？」

  「我也覺得有戲，秦曦跟那小學妹最近不就走得挺近的，昨天下午秦曦打籃球的時候，那女孩跑過去送水，秦曦接了。他以前從來不接女生送的水，你們知道的吧？」

  「臥槽，真的假的？」

  正討論的火熱，有同學從外面匆匆忙忙跑回來，湊過來說：「小學妹居然找到班裡來了，跟秦曦在樓道里說話呢。」

  此話一出，幾個八卦少女齊齊往外面跑。

  初檸翻看著桌上的書，莫名覺得煩躁，一句也讀不進去。

  書本放下，她起身往外面走。

  走廊的盡頭，秦曦跟一個女生站在那兒。

  他懶散地背靠窗戶站著，雙手抄在校服口袋裡，逆著光五官也是英俊絕倫。

  他看起來淡淡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旁邊女孩笑盈盈跟他說著什麼，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應。

  對於女孩的熱情，他雖然沒表現出多高興，但好像也沒有不耐煩。

  初檸抓著教室門的扶手，力道一點點收緊。

  李沫兒回頭看到她，很驚奇地問：「小檸檬，你怎麼也出來了？」

  初檸微怔，平靜開口：「我去洗手間。」

  洗手間在秦曦那邊的方向，初檸硬著頭皮走過去。

  秦曦散漫抬眼，朝前面的方向看了眼，眸光微動，視線停留了幾秒才移向別處。

  初檸沒看他，轉身進了洗手間。

  蘭琪薇驀地扯著秦曦的袖子拽兩下，有點激動：「表哥表哥，剛剛那個女生好漂亮，是不是就是校花？」

  「沒看見。」秦曦隨便應著，有些心不在焉，眸光瞥一眼她拽著自己衣袖的手，警告，「撒開。」

  「哦。」蘭琪薇悻悻地鬆手，不以為意地道，「其實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我聽說傳聞中的校花在你們班上，慕名想要一睹芳容，看看到底有多美。」

  秦曦輕嗤一聲：「然後顯得你有多醜？」

  「……」

  蘭琪薇懶得跟他計較，又道，「我們班有個跟我關係不錯的男生喜歡她，我要是能跟校花關係近一點，不就能幫他了嗎？話說，既然是校花，追她的人是不是還挺多的？有你沒有？」

  秦曦神色稍頓，眉頭逐漸蹙起：「滾回去上課！」

  「你怎麼突然生氣了？我又沒惹你。」倏而想到什麼，她揚眉，「你不會也喜歡人家吧？」

  「我數三下，三，二——」

  「回去就回去，煩死了！」蘭琪薇怕被他打，嚇得抱頭離開。

  秦曦在原地站了會兒，抬步回教室。

  路過洗手間門口時，初檸恰好從裡面出來。

  兩人目光交錯一秒，初檸直接越過他走在前面。

  秦曦勾唇，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初檸從前門進入，有同學坐在她的位子上在跟她同桌討論問題。

  還沒上課，初檸也不著急，就站在邊上等著。

  「同學。」耳畔倏而傳來懶懶的男音，她身形微僵，聽到秦曦不急不緩地道，「借過一下。」

  他聲音很輕，貼著耳際說出的，有點超出安全距離，溫熱的氣息噴在敏感的肌膚上，初檸心差點跳出來。

  她下意識抬眸，秦曦已經站直了身體，平靜地等著她讓位置，仿佛剛剛的行為只是無意為之。

  初檸往邊上避了避，心裡腹誹：走後門不行嗎？

  自己不走心，卻無意間撩到別人的男生，簡直太可惡了！

  一點都不自重！！！

  上課鈴響，占她位置的同學拿著書離開。

  初檸坐回座位上，又想到方才在走廊今天，他跟高一學妹聊天的樣子，在草稿紙上寫下大大的兩個字：渣男！

  覺得不解氣，又寫了幾個更大的：狗男人！

  同桌湊過來要說什麼，瞧見草稿紙上的字愣了下：「小檸檬，有人欺負你了？」

  「嗯？」初檸稍怔，把桌上的草稿紙團成團，隨口應，「沒有啊，最近看了部小說，有感而發。」

  ——

  下午放學是初檸的小組值日。

  初檸負責教師後半部分拖地和擦黑板。

  大家都去食堂吃飯，教室里幾乎沒什麼人，最後一排秦曦還在座位上趴著睡覺。

  初檸在周圍拖地時，高一的蘭琪薇提著小蛋糕進來，晃了晃秦曦的肩膀。

  秦曦不耐煩地睜開眼，臉色很臭：「幹嘛？」

  蘭琪薇把蛋糕放桌上：「今天我生日，給你留的。」

  秦曦隨口應了聲，繼續閉上眼。

  蘭琪薇不滿：「沒禮物就算了，好歹說句生日快樂吧？」

  秦曦眼都沒睜開，漫不經心地敷衍：「生日快樂。」

  蘭琪薇看他的樣子，有些無語：「你昨晚上又打遊戲了？都跟你說過很多次了，熬夜傷身體，信不信我回頭告訴姑……」

  「你再聒噪老子把你從三樓丟下去信不信？」

  蘭琪薇撇嘴：「懶得管你，蛋糕記得吃。」

  初檸拿著拖把往那邊瞥一眼。

  生日還巴巴送蛋糕過來，再聽兩人談話的語氣，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她心裡突然悶悶的，不太舒服。

  發泄般地把教室後面的地板拖乾淨，最後只剩下秦曦的位置，他人在座位上，拖起來很麻煩。

  初檸敷衍地用拖把在他桌子底下蹭著，動作不太溫柔，拖把杆撞擊在桌腿上咣當響。

  秦曦昏昏沉沉間聽得頭疼，揍人的心都有了。

  他放在桌上的手握拳，沉著臉抬起頭來，罵人的話要出口時，瞥見初檸握著拖把彎腰在他桌子底下擦地。

  怒氣突然散了，他乖乖抬起腳，垂眼看著她。

  初檸沒打算好好給他拖，敷衍兩下就準備走。

  秦曦扯住她衣袖：「喂！」

  初檸微頓，停下來面無表情地看他。

  秦曦側坐著，往牆上依靠，下巴一抬：「我跟你有仇？」

  見她不說話，秦曦指指地面：「把老子吵醒了，結果就搗鼓兩下，你這也太敷衍了吧？」

  初檸看過去，她確實沒拖幾下，但地板上根本就不髒。

  沒心情搭理他，初檸把拖把放在門口，拿黑板擦擦著教室後面的黑板。

  前陣子剛有過黑板報比賽，這會兒上面滿滿的文字和圖畫。

  黑板有點高，最上面的初檸有些夠不到，只能一跳一跳地擦。

  身後傳來男生懶散的笑聲。

  初檸扭頭看過來，秦曦依然靠牆坐著，看著她，眼底的笑意不加掩飾：「需要幫忙嗎？」

  初檸沒搭理他，繼續一跳一跳地擦著黑板。

  黑板上倏而映出一團黑影，初檸來不及回頭，手上的黑板擦已經被人接過來。

  少年貼她很近，手臂很長，輕輕鬆鬆擦到黑板的上邊緣。

  初檸轉過身抬手望他，他個子很高，脖頸白皙，突起的喉結很好看。

  再往上，是流暢的下頜弧線，以及完美的唇形。

  突然有些不自在，她試圖與他保持些距離。

  秦曦垂在一端的手臂不經意抬起，掌心按著黑板，擋了初檸要離開的去路。

  初檸登時被他圈禁在黑板前，脫身不得。

  粉筆屑從頭頂飄落，洋洋灑灑盤旋在頭頂。

  初檸平復著亂跳的心緒，驚慌失措地看他，又羞又惱：「你放開我！」

  秦曦唇角勾了下，黑板擦重新放在她手上，後退一步，吊兒郎當道：「我剛才若是放開，你跑了怎麼辦？我只是幫你擦最上面，可沒說替你攬下所有的活兒。」

  說完這些，吹了吹手上的粉筆屑，抬步往外面走。

  初檸愣愣地站在原地，教室里沒人，就剩下她一個。

  腦海中不時閃過的，是兩個人剛剛近乎擁抱一樣的畫面。

  秦曦對她怎麼奇奇怪怪的，還突然招惹她？

  總不至於喜歡她吧？

  聽說暗戀一個人時，他對你做的一些看似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你都會覺得像是在談戀愛。

  所以到底是她看秦曦時帶了濾鏡，還是他真的對自己不太一樣？

  把剛剛的事在回憶一遍。

  他好像也只是助人為樂地幫她擦了下黑板而已，也沒什麼特別的不同。

  秦曦洗了手回來，朝她看一眼，回位置上繼續睡覺。

  大概真是自己想多了，初檸搖了搖頭，讓自己不去糾結那些有的沒的。

  反正，她就算確實有點喜歡他，也不至於想要去追他。

  她才不會去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