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海西:【你如果實在是不放心,不如在微博上發布一個徵稿,就像上次你徵稿醫院相關的內容那樣,說不定就有類似情況的受害者會來投稿。.•°¤*(¯`★´¯)*¤° 6❾ⓈнⓊⓧ.Čo𝐌 °¤*(¯´★`¯)*¤°•.就我平時碰到的求助來看,這樣的受害者應該挺多的,只不過很多人沒有那麼嚴重,而且也沒往撞邪的方面去想。大多數人碰到鬼,也就是這麼個後果。弄到家破人亡的才是少數。】
牛海西的這一觀點又跟孔冬梅的想法不謀而合。
或許,他們圈子內就是有這樣的共識,現實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大多數人撞鬼也就是感到後脊梁骨一寒,做做噩夢,事情也就過去了。
黎雲倒是因此陷入了一種恍惚中。
他遇到的幾次靈異事件都是傷亡慘重的大事,這也讓他碰到鬼後,總是繃緊了神經。
可細想一下,尹士康在三院那麼久,收留了那麼多鬼魂,三院也沒發生什麼慘烈事故。黎雲自己也是鬼,也以鬼的形態「活」了那麼久了,不僅沒有害人性命,還救了一些人……
可能就像是孔冬梅和牛海西所說的那樣,大多數人撞鬼,也就那麼一回事。
「小黎,怎麼樣啊?」
身後傳來李叔的詢問聲。
黎雲一回頭,就見李叔一個人走了過來。至於李阿姨,則不見蹤影。
李叔說道:「她跟之前那群老阿姨們約了打麻將,去棋牌室了。」
黎雲「哦」了一聲,有些佩服李阿姨的社交能力。
他將剛才和孔冬梅、牛海西的談話轉述給了李叔。
李叔聽得頻頻點頭,「應該就是這樣吧。不過,我們這帳號,到底有些不一樣。」
黎雲一個激靈,腦海中浮現出了老闆的身影。
「發布徵稿也不錯。之前發布徵稿,不就有些收穫嗎?」李叔又道。
黎雲心裡有個疙瘩在,這麼做,好像就被老闆牽著鼻子走了。雖然他本身就在被老闆牽著鼻子走,他不可能對老闆扔過來的「求助信息」坐視不理……
「總之,先解決這件事吧。那一家子再這麼鬧下去,日子都沒法過了。而且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隱患。」李叔搖頭嘆息,「等我們回去就發布徵稿。」
「倒也不用等回公司。手機上就能發。嗯……這個徵稿的內容……」黎雲思忖著。
莊寶力是遇鬼之後頻繁做噩夢,那應該以此為主題吧。可這麼寬泛的內容,可想而知會收到網友們多麼不靠譜的投稿了……再要縮小限定範圍,又無從著手。莊寶力頻繁夢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噩夢夢到陌生人嗎?這限定了不跟沒限定差不多麼。
「以『鬼船』為內容嗎?哦,他還夢到過計程車。嗯,交通工具上鬧鬼?」李叔出著主意。
黎雲受李叔啟發,做了決定,「不,就以『幽靈船』為內容吧。♨♜ 6➈𝔰卄Ǘ𝐱.匚O爪 💝♔」
「咦?」李叔不解。
「現在不知道莊寶力到底惹了什麼東西,是有人做法害他,還是他衝撞得罪了某隻老鬼,又或者是普通的撞鬼之後精神衰弱……如果真的是老闆故意將他的事情擺到我面前,那事情就沒那麼簡單。」黎雲說道,「微博發布徵稿,可以用來排除其中的一個可能性。」
黎雲內心其實是有些發怵的,害怕在老闆的有意安排下,他微博一發,就觸發了更多的靈異事件。
「噩夢」也好,「交通工具」也罷,範圍都太大了。不如縮小一些,這樣,即使有什麼意外,也能將它控制在一個他能處理的範圍。
「孟思南在這艘船上真的見過鬼。」黎雲又說道,「說不定,還是這艘船的問題,只是藏得深,我們沒有查出來。」
「這也行。反正那位孔師父會寄護身符來。」李叔贊同道。
兩人做好了決定,黎雲就開始編輯起了徵稿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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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談異聞:怪談異聞又來收稿啦!
這次徵稿的主題是「幽靈船」。
神秘莫測的海洋,孤島般漂流的船隻,深海的巨怪,縹緲的歌聲……大家有沒有關於大海、郵輪、水鬼的奇異經歷呢?
歡迎給@怪談異聞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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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海西手機後台跳出了微博的提示信息,是被他設置為「特別關注」的「怪談異聞」發了新內容。
他快速掃了一眼文字內容,不禁撇嘴。
看來黎雲是完全沒信他說的話,仍舊認定那位受害者是被厲鬼盯上了。
哪來那麼多索命厲鬼啊!
牛海西心裡吐槽,手上動作不停,立刻就給「怪談異聞」剛發的那條徵稿來了個轉發、點讚、評論三連套餐。
他發完了消息,心裡卻湧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普通人是不會碰到那麼多厲鬼索命的大事件,可這帳號、那個黎雲……人家背後可是有高人在。說不定人家就是專挑這種大事件下手。
想想黎雲的性格,牛海西覺得他完全有可能這麼做。正義的英雄總不能每天撿撿垃圾、扶老奶奶過馬路吧?可不得拯救拯救世界,才能宣洩一下自己的正義感。
牛海西是完全沒有「正義感」這種東西的。他踏足這圈子是出於純粹的好奇心,是因為他對那神秘莫測的世界充滿好奇。✌😳 ➅➈ѕ𝓱𝔲乂.𝔠𝓞𝐦 ☟🐠
可惜,這種好奇,實在是平凡。小學生都對鬼故事充滿好奇呢。這好奇心能值幾分錢?即使他的這份好奇維持了這麼多年,還把這事情做成了本職工作,也沒能吸引來任何一個高人的注意。
這就是命啊。
牛海西嘆氣,有些嫉妒黎雲。
他的這種情緒並沒有維持太久。手機的提示信息就讓他不得不重新專注於他那些「扶老奶奶過馬路」的瑣碎工作了。
【牛,聽說你還在出攤?我這邊有個主顧,你接不接?】
「朋友」發來了詢問。
牛海西熟練地回復道:【什麼主顧?】
【小事情。就是撞鬼之後老做噩夢,白天精神衰弱,出現幻覺了,去寺廟拜過,沒用,朋友托朋友的,轉到我手上了。】「朋友」言簡意賅,挑關鍵詞把事情給講清楚了。
牛海西心道:看,這就叫專業。像黎雲那樣講故事,完全是外行的交流方式。
他很想把這聊天記錄轉給黎雲看看。他就說這種事情很常見吧。他百分之八十的生意都是這類小生意,賣點護身符之類的玩意賺個中間商的錢。之前「行情」一般,他還需要到處費勁吧啦地找客源,「勸說」對方下單。他最初在「怪談異聞」力氣,顧客被人送上門了。
至於如烏經緯那樣的大生意,那是可遇不可求。
一想到此,他又想要感嘆命運不公了。
內心吐槽著,牛海西同樣專業地發了幾張護身符的照片。跟他之前發給黎雲的照片是同一批,只是這次照片上被打上了價格標籤。
【我直接把你聯繫方式給他。我不經手。】「朋友」回道。
牛海西挑挑眉,【你膽子也變那么小了?】
【嘿嘿】
【行吧。讓他報你名字加我。】
牛海西回完這一條,就收到了其他人發來的消息。
他把這事情丟在一邊,等那主顧加自己。
他這一天天的,忙得很。小生意要做,但不可能費多少心。再說了,要費心,也得等人加了自己,探過對方的身價之後,再視情況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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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王怡秋的家裡響起了她母親黎菁菁止不住的咳嗽聲。
斷斷續續的咳嗽,時而激烈,好似要咳出肺來,時而又變得輕微,像是簡單地清清嗓子。
黎菁菁一邊咳嗽著,一邊做著晚飯,並沒有將這點不適放在心上。
客廳的茶几上攤著一些藥瓶,止咳藥、止咳藥水凌亂地堆砌著,看著都像是某個老病號的收藏。
王怡秋憂心忡忡地望著黎菁菁,又偷眼瞄著臥室里的尹士康。
尹士康摸著下巴,躡手躡腳地翻著黎菁菁的病曆本,為難地說道:「看著沒什麼啊,就是普通的感冒,抗炎藥之前都吃過了,現在應該是有些沒恢復,需要好好休息。」
他將病曆本放好,慢悠悠地走了出來,眉頭緊皺,「你說你爸爸也感冒了?感冒傳染,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你不用那麼擔心。」
宋英英挽住了王怡秋的手臂,「看吧,康叔都這麼說了。他雖然不是醫生,但在醫院待了一輩子,見識過的病例比一般的教授都多了。」
這說法略帶誇張。
尹士康謙虛地擺手,糾正道:「我跟醫生還是不好比的。」繼而又對王怡秋說道,「你爸媽各種檢查做下來,就是普通感冒,沒事的。」
王怡秋卻仍舊不放心,「他們以前感冒從沒這樣過。他們以前身體很好的。這都咳了一個多月了……」
「人的身體是這樣的。到了歲數,某天突然發現自己身體不如以前了。而且……」尹士康頓了頓,「你去世至今,他們都還沒走出來。心情也是會影響健康的。」
尹士康沒說的是,有些人和鬼魂接觸過多,也會影響健康。這和鬼魂有沒有惡意、他們能不能感知到鬼魂存在,都沒關係,就是一種體質,一種機率問題。
王怡秋沉默了。
她看向了黎菁菁。
「咳咳咳……咳咳……」黎菁菁時不時地咳嗽兩聲,手腳和過去一樣麻利地做好了一桌晚飯。
王怡秋的眼眶漸漸紅了起來,垂下頭,不再去看自己的母親。
宋英英摟住了王怡秋的肩膀,輕聲勸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父母也是用了很長時間,才恢復到原來的生活。但是……就算是這樣,上次我去見他們……」她說到此,也有些哽咽。
尹士康嘆了口氣。
生離死別,是所有人都逃不了的命運,也是無法醫治的痛。時間都只不過是讓人們暫時遺忘,卻是沒辦法將受傷的靈魂恢復如初。
尹士康生前死後都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了。
他雖然看起來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不再難過悲傷,可夜深人靜,一個人呆在三院停屍間的時候,他心底也總會泛起憂愁。
要說起來,他如果真的不在意這些事情了,又怎麼會留在三院幾十年呢?
除非投胎,真正地將過去一切都清零,不然這種傷痛只會生死相隨,永不會消失。
尹士康忽然想到,即使投胎也不能將前世種種完全清零了。如果前世作惡,還跨過了那條線,那轉世投胎後,黑白無常依然會找上門來。
「我們先回三院了。」尹士康開口道。
宋英英依依不捨,「要不,小秋,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她故意提高了嗓門,換成了雀躍的語調,「上次我們一起看的電視劇還沒看完呢。今天正好小盧值班,我們可以借她的手機來看。」
小盧是三院一名普通的小護士,喜歡追劇,手機里有著齊全的追劇APP和各平台會員。她看不見鬼魂,並不知道自己的手機屢次被宋英英借去刷劇。
王怡秋搖搖頭,「我這幾天不去了。我,我留在家裡,我怕他們有什麼事情。等他們身體好了,我再去找你玩。」
宋英英有些遺憾,只能說道:「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嗯,謝謝你。」
尹士康和宋英英離開了王怡秋家。
房間內,只剩下了黎菁菁和王怡秋一人一鬼母女兩個。
飯菜擺在桌上,被罩了罩子。
黎菁菁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身體後仰,渾身癱軟地靠著靠墊,露出了幾分疲態。
「咳咳……咳……」她又咳嗽了幾聲,有些吃力地傾身拿了茶几上的薄荷糖,拆開後,含在嘴中。
絲絲涼意,讓她的喉嚨舒服了許多。
她再次靠回到了沙發上,沒玩手機、沒看電視,視線飄向了王怡秋的遺像。
她並不像王怡秋剛去世那會兒那樣久久凝視那黑白遺像。只看了一眼,她就轉了視線,看向陽台。
外頭天色還亮著,從窗口望出去,是蔚藍的天和潔白的雲。
黎菁菁的身體慢慢軟下,靠著靠墊,輕輕閉上了眼睛。
王怡秋在她身邊坐下,伸出的手虛虛撫過黎菁菁額前的碎發和眼角的皺紋。
「咳咳……」黎菁菁再次咳嗽,但很快便止住。她皺了皺眉,身體挪動了一下,仍舊閉著眼睛小憩。
王怡秋難過地放下了手。
她什麼都做不了……
窗外的天空漸漸暗淡下來。
飯菜還帶著餘溫時,咳嗽聲和鑰匙碰撞聲在門外響起。
王升下班回來了。
他看到了客廳的黎菁菁,叫了一聲。
黎菁菁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你回來了。」
「嗯,我洗個手,我們吃飯吧。你怎麼沒開燈?」王升按開了餐桌那邊的燈。
「剛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兒。你今天怎麼樣?還咳嗽嗎?」
「還有些。你呢?」
「嗯。也還在咳。不過比昨天好點了。」
黎菁菁起身走了過去。
夫妻兩個閒話家常。
他們在餐桌邊坐下,被溫馨的暖黃色燈光照著。
王怡秋仍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專注地望著兩人。
窗外已經是夕陽西沉,客廳里因此一片黯淡。
光線的明暗分界分開了這一家三口。
那是王怡秋再也沒法跨越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