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雪霞對人不對事,之前還急著找黎雲詢問情況,這會兒態度立刻冷了下來,轉頭找了自己的閨蜜夏夢慧和小明。♔✌ 69รħuЖ.Ⓒㄖ𝔪 💢🍮
同齡人對於抱怨父母更有共同感。
雖然莊雪霞很羨慕夏夢慧和小明通情達理的父母,但在夏夢慧和小明看來,他們的父母仍有很多他們不滿意的地方。
三個人之前就拉了個群,聊過莊雪霞的那個「預知夢」。莊雪霞在群里將黎雲的那些問題扔給了小明,得到的答案大差不大。
小明反問道:【你為什麼覺得問題出在郵輪上?你是一下了郵輪就開始做夢了?】
覺得問題出在郵輪上的是黎雲。
莊雪霞想著。
【你找的人靠譜嗎?】小明又問道。
莊雪霞遲疑起來。
【那個怪談異聞之前上過熱搜啊。那個同名同姓的一個事件。】夏夢慧對此一清二楚,因為那時候她就跟莊雪霞八卦過,莊雪霞做噩夢、找「怪談異聞」投稿也都沒瞞著夏夢慧,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每天向她匯報事情的進度。
小明對此不置可否。他覺得所有的熱搜事件和自媒體帳號都是網紅的手段。
【我們在郵輪上什麼事情都沒做。你在郵輪上也沒做過噩夢。】小明強調了一遍。
「第一個做噩夢的是我爸爸。」莊雪霞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她聲音有些響,馬上引來了在客廳里看電視的莊寶力。
莊雪霞聽著那腳步聲,急忙藏起手機,假裝做功課。
房門被打開,莊寶力裝模作樣地問道:「霞霞,要吃水果嗎?」
莊雪霞煩悶地搖頭,「不要!」
莊寶力看看她,關上了門。
等腳步聲離開,莊雪霞掏出手機,將剛才想到的那個關鍵發在了群中。
第一個做噩夢的是莊寶力,這點毋庸置疑。
【問題會不會出在你爸爸身上?那天早上你爸爸坐上了那輛計程車。那個人也去救你爸爸了。】夏夢慧回復道。
【我爸爸他沒做什麼吧……】莊雪霞遲疑起來,【我也沒一直跟他一起……他可能做了什麼。他那個人,就喜歡翻動別人東西!還喜歡偷看別人!】
莊雪霞想到了自己過去的經歷,義憤填膺。
這麼一想,事情完全是莊寶力惹出來的,結果害得她經常做噩夢,現在還倒打一耙,整天盯著她,覺得是她沒事找事!
【而且那天早上,是你爸爸上了那輛計程車。會不會你爸爸惹了不乾淨的東西?】夏夢慧又提起那輛計程車,加了個害怕的表情。她覺得這是關鍵。
莊雪霞的心情頓時複雜起來。
那天早上的驚恐和剛才的氣憤在她心中交織在了一起。
客廳里,莊寶力也在跟羅蘭君談論這件事。
莊寶力依舊沒把事情往怪力亂神的方向想。他只是回憶起小時候怕水的心理陰影。→
羅蘭君和莊寶力結婚那麼多年,第一次聽他說起這事情。
她很詫異,「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啊。你平時洗澡、碰到水,還有碰到下雨天,都看不出來有什麼。」
「我也都快忘了。可能是很小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吧。我只記得我大病了一場。」莊寶力嘗試回憶過去。
他自己都有些說不清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記憶中最清晰的畫面是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望著窗外連日的暴雨,以及他父親強迫他沖水克服恐懼的場景。
「這麼多年了,都沒發作過。可能是出海了一次,而且還聽那小鬼講了什麼鬼故事。」莊寶力抱怨道。
「那霞霞……」羅蘭君說道。
莊寶力沒好氣地說道:「還不都是認識那個小鬼之後,她心思野起來了嗎?剛才我進去看了,她書一頁都沒翻過!還裝模作樣的!你看她,老是把那小鬼掛在嘴邊。玩手機,也是跟那小鬼發消息。人家去研學游,她就念了好幾天,還怪我們不讓她去。人家慧慧不也沒去過嗎?」
羅蘭君啞口無言。
在郵輪上,小明一家便多次提到研學游的事情,還熱情邀請莊雪霞也報名。不過,五萬塊的價格實在是太貴了。莊寶力和羅蘭君都覺得不值當。莊雪霞對歷史根本不感興趣,去參觀博物館純屬走馬觀花。有這五萬塊,都能把她的主課都報上一對一的高級補習班了。莊雪霞倒是被小明講得有些心動,奈何她無法說服莊寶力夫妻。
小明去研學游,在朋友圈發了不少照片。莊雪霞每天看著,就跟莊寶力夫妻嘮叨,為自己沒有參加而惋惜不已。
莊寶力說道:「我看啊,補習班還是得上。她之前還學跳舞呢。現在跳舞都不學了,說要好好讀書,結果書也沒好好讀。給她找個補習班,周末都去上課,省得她閒下來胡鬧。」
羅蘭君對此並不反對,「小明也上了不少補習班。她就羨慕人家玩了。人家補課,她就不提了。」
兩人說話並未壓低音量。
臥室里的莊雪霞豎著耳朵,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那對話的內容,猶如晴天霹靂,將莊雪霞劈個正著。
「我聽慧慧媽媽說,她在上一個補習班,老師挺好的。」羅蘭君又道,「小明報的那個補習班是小班,是一附中的老師……」
莊寶力擺擺手,「別讓她跟那小鬼攪和在一起了。慧慧那個,我看也不行……」他沉吟著,「她跟慧慧太要好了。到時候是一起上課,還是一起玩啊?我看,每門主課都找個家教,一對一,周末就到家裡來,給她上課。」
莊雪霞有些坐不住了。
「這樣啊……」羅蘭君遲疑了,「那開銷可就大了。」
「總好過她現在這樣。」莊寶力一咬牙,「初中可是關鍵。就那麼幾年。要是耽誤一下,她這一輩子就廢了。」
莊雪霞最是聽不得這種話,好像她上課玩一下手機,人生就萬劫不復了。再說了,這事情一切的起因可是莊寶力啊!
莊雪霞顧不得再假裝學習,拉開門,就沖了出去。😾♗ 🍟♟
莊寶力和羅蘭君齊齊抬頭。
莊雪霞嚷嚷道:「我不要找家教!」
兩人一怔。
「幹嘛突然給我找家教!我不是考得挺好的嗎?年級前十還不夠嗎?!而且這次的事情明明是因為爸爸!全都怪爸爸!你們還冤枉小明!冤枉我!!」莊雪霞一口氣全都喊了出來,「明明是爸爸你在郵輪上面做了什麼,才做了噩夢!我是被你連累了啊!都是你不好!一定是你在船上偷偷摸摸做了什麼,冒犯了別人!犯了忌諱!你是不是偷看了人家的房間了,還是偷聽別人講話、亂翻別人東西了?你在家裡就是這樣!肯定是你在船上面招惹了不乾淨的東西!」
「莊雪霞!」莊寶力連名帶姓地叫著莊雪霞。
莊雪霞有些害怕,但還是色厲內荏地挺起胸,揚起下巴,「反正不是我的錯!都是你的錯!我不要補課!我根本沒做錯,為什麼我要受罰!是你惹了不乾淨的東西!那個鬼是來找你的!你都上了他的車了!要不是我,你就被燒死了!」
莊寶力的表情在這一瞬變得無比猙獰。
莊雪霞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羅蘭君呵斥道:「霞霞!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爸爸!」
莊雪霞膽怯地看了眼莊寶力,咬著嘴唇,轉身就跑回了房間,嘭的一聲甩上房門。
莊寶力氣得胸口起伏。
這已經不是莊雪霞第一次對他大喊大叫了。
想他當年被他父親按著沖水,嚇得發抖,都沒敢反抗。
現在的孩子卻是蹬鼻子上臉,頂撞起大人來,一點兒都不帶害怕的!
莊寶力就要衝去莊雪霞的房間。
羅蘭君見狀急忙拉住了他。
「你別攔我!我今天要好好教育她!她現在已經這樣了,將來還得了!我是為了誰啊!補課是為了誰好啊!才一次考得不錯,她就翹尾巴了!她也不看看她之前考成什麼樣!她以為走運了一次,一輩子都會走運嗎!中考就一次,考不好就完了!她這種脾氣,她這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考上高中,不考上好點的大學,將來做什麼工作啊!她去技校中專,去學技術,去做工人,她吃得起苦嗎!」莊寶力大聲訓斥道,「現在哪個小孩不補課啊!她是天才嗎!她——」
莊雪霞的房間裡爆發出了她足以掀翻屋頂的痛哭聲。她放聲嚎啕,像是跟莊寶力在比誰的嗓門更大。
羅蘭君伸手捂住了莊寶力的嘴巴,「好了好了……你別跟她吵,有話慢慢說、好好說。」
「好好說,她聽得進去嗎?」莊寶力拉下了羅蘭君的手,仍舊吹鬍子瞪眼的。
羅蘭君拍著莊寶力的背,說道:「你們都在氣頭上,先別吵。我先去看看她,我跟她好好說。你彆氣了。」
羅蘭君壓著莊寶力在沙發坐下,急急忙忙去了莊雪霞的臥室。
剛一開門,就聽莊雪霞的哭聲變得更大了。
羅蘭君進了屋,反手關上門,但仍然有斷斷續續的哭聲和叫聲傳出來。
莊寶力聽得生氣,雙手撐著膝蓋,幾次想要站起,又強行壓住脾氣。
莊雪霞的尖叫聲從屋內傳出來,聽不出具體講了什麼,讓莊寶力更為心浮氣躁。
他乾脆拿了手機和鑰匙,出了門。
他用力摔門的動作幾乎和莊雪霞剛才如出一轍。或者該說莊雪霞這個女兒像極了他。不過,莊寶力自己是不承認這一點的。他小時候可聽話了,根本不敢和父母犟嘴,說一個「不」字。
莊寶力自結婚起就戒了煙。他現在心煩得很,到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了香菸和打火機。
這麼多年不曾抽菸,讓他的動作變得生疏起來。
看著那點火光和那裊裊升起的煙霧,莊寶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他隨便找了路邊的長椅坐下,一口一口地悶頭抽菸。
他實在不明白原本乖巧懂事的女兒怎麼一進初中就大變了樣。
青春期這玩意兒真有那麼厲害嗎?
他小時候可沒這樣……
但他以前也聽同事說過……
就是莊雪霞剛出生那會兒。
他那會兒對於莊雪霞寶貝得不得了,作為新手父親,也很是手足無措。他同事就有說過,小孩子這兩年是最可愛的時候,勸他珍惜;等大一些會走會跑就調皮了,眼睛都不能移開一秒鐘;再大一些,到了讀書的時候就更煩了,輔導作業都能被氣出心臟病來;更大一些,到青春期,那真是看都不看父母一眼,講話都只有「嗯嗯啊啊」,半天放不出一個悶屁來。
他當時聽著樂呵,也會生出對未來的憂愁,但莊雪霞健健康康長大,到「七八歲狗都嫌」的年紀,依然天真可愛,不像是別人家的熊孩子……
沒能逃過青春期的叛逆嗎?
莊寶力用力抽了一口煙。
他隨手解鎖手機,想著找同事問問「教育經」,但微信一打開,先看到了最近剛加上的那個好友黎雲。
那個熱心青年……
莊寶力夾著煙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之前請黎雲吃晚飯,那個青年便問了很多問題,幫著他疏導其中的關鍵,一點點理出頭緒。
他認為事情是出在了郵輪上。他被勾起了往昔的童年陰影,還有莊雪霞的叛逆……
「是你惹了不乾淨的東西!那個鬼是來找你的!你都上了他的車了!要不是我,你就被燒死了!」
莊雪霞之前的喊叫突然在莊寶力耳畔迴蕩開。
莊寶力手一抖,菸灰落在了他的腿上。
他燙得一哆嗦,跳了起來,失手扔掉了香菸,又摔了手機。
他狼狽地拍打著大腿,慌亂地撿起手機。
手機屏幕如蛛網般裂開,並倒映出了莊寶力四分五裂的臉。
莊寶力看看手機,良久,將手機塞進口袋,用腳碾滅了菸頭。
他慢吞吞地回了家。
羅蘭君坐在客廳里,見他回來,只是靜靜看著他。
莊雪霞的房間內已經安靜了下來。
莊寶力衝著臥室抬抬下巴。
羅蘭君輕聲說道:「已經睡了。」
她也沒說其他的。
莊寶力沉默地洗漱,等他從洗手間出來,客廳里的燈已經關了,羅蘭君躺在他們的臥室內。
莊寶力也上了床,躺下後,重重吐出口氣。
「抽菸了?」羅蘭君問道。
「嗯。」
「小孩子就是這樣。青春期。」羅蘭君說道,也嘆了口氣,「我同事的小孩念初中的時候也是這樣。那時候看她發愁,發脾氣,更年期都要被氣得提前了。之後還有中考高考……到大學,才算解放了。」
「嗯……」
羅蘭君又勸道:「你跟她說話軟一點。我知道,她做得不對,我們該訓,但你越是罵她,她越是跟你對著幹。總要打一棒子,再給顆甜棗,對吧?她念幼兒園那會兒,我們說好,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但也不能一直這樣。」
莊寶力沒應聲。
「我剛才答應她了。這周末,我們到這邊城隍廟上香。她覺得不安,那就順著她,拜一拜。迷信嘛,不就是那麼回事。我讀書的時候,班級里還流行塔羅牌、水晶球。文具店裡都是賣那種假水晶的。我們考試前還要假模假樣地拜一拜。」羅蘭君好似想到了過去有趣的回憶,笑了一聲。
莊寶力悶悶地說道:「知道了。」
這就是結束對話的意思了。
羅蘭君也不再糾結,直接道了晚安。
莊寶力卻是一直沒睡著。
等到他的意識模糊起來,他感覺到床邊好像站了一個人。
不是起夜的羅蘭君,是個男人……
夾克衫,牛仔褲……
他看不清男人的臉……
倏地,男人的身體燃燒起來,也照亮了他的臉龐。
是那個男人!
男人帶著火焰,惡狠狠地撲向了他!
莊寶力猛然坐起。
羅蘭君被他吵醒,「怎麼了?」
「哦……沒事……」莊寶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你又做噩夢了?」羅蘭君也坐了起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開點安眠的藥?」
莊寶力搖搖頭。
他這樣坐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我陪你們一起去廟裡吧。」
羅蘭君怔了怔,「哦,好。」
莊寶力躺了回去,「睡吧。」
「嗯。睡吧。別多想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