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雲三人被擋在了門外。🍧♣ ❻➈ŜⒽ𝕦𝐗.𝒸σ𝓶 ♠😺鑰匙被粉碎,常規手段估計也無法打開這扇門。
黎雲能感覺到,馬嘉怡已經和這房子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了。她不再像是那種地縛靈,是被束縛在某個地方的獨立存在,她直接就和這個地方合二為一,房子即是她,她也變成了房子的一部分,就猶如這間房孕育出了一個靈魂,有了自主意識。
黎雲和牛海西、孔冬梅作為外人和威脅,自然是被房子阻隔在外。
黎雲還看到,他們被移動到房子外,房子裡那些碎裂的玻璃竟是自己修復了。不僅如此,房屋內的家具、裝潢也有了細微變化。如果史娟能看到房內的變化,一定會驚訝這房屋恢復成了塗鴉那夜前的模樣。
黎雲聽到了屋內傳來的歌聲。
不是馬嘉怡在哼歌,而是音樂在播放。
沒有歌詞的音樂,吟唱著的女聲發出婉轉輕柔的音調。
馬嘉怡趕走了他們三個後,就恢復了平靜,開始了她平常的生活。她好像已經忘記自己已經死亡,也忘記了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她並未出現在房屋中,但房屋中的東西動了起來,仿佛是有個看不見的人在屋內生活,又像是失去主人的房屋按部就班地保持著主人健在時的運作模式。
音樂在播放,化妝間裡的蒸汽敷臉機被打開,室內的燈光調整成了夜間模式,變得無比柔和,還會隨著音樂變換光芒。
牛海西和孔冬梅都看著黎雲。
黎雲一時間卻是沒有動。
馬嘉怡只是想要保留這房屋,想留在這屋子裡生活。她並沒有害人之心。而這間房,不知道陳家、奚家什麼時候會發現它、處理它。若是這房子一直空置,那馬嘉怡生活在此,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現在要是出手,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消滅馬嘉怡的鬼魂,讓她魂飛魄散。
這樣的手段對馬嘉怡來說未免太殘酷狠辣了。她可沒有犯罪,她是整起事件中的受害者。她的身體被惡鬼所占據,靈魂失去歸宿,已經夠可憐了,再要黎雲動手殺了她,他有些於心不忍。
只是,想到俞麗、想到那嬰孩,想到黑無常、易心、還有尹士康那老鬼曾經說的話,黎雲又覺得不安。
那些對於鬼魂來說像是詛咒的話,總是會應驗,也總是提醒著黎雲,鬼就是一個不屬於陽間的存在。
黎雲像是回到了數天之前。那時候他拿嬰孩沒有辦法,只能當一個監視者,不知道自己需要監視這鬼魂多少天,也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究竟是盼著這鬼魂不要害人,還是盼著他趕緊動手,好讓自己解脫。
三人一時間沒說話。
鍾誠富沒讓史娟帶他們乘公交車,而是直接叫了車,打的到最近的喪葬店,買了東西,又打的回來。
那被叫來的司機還以為他們剛有親人去世呢,問候了一句後,還語帶同情地說這高檔小區就是不方便,結果被他們無視了。四個人都沒聲,司機也不計較,送他們到了喪葬店,沒走。車子就停在店門口。等他們買了紙錢,司機再載著他們原路返回,很是有耐心。
下了車,馬嘉怡的父母難得主動開口,詢問史娟的意見:「嘉嘉是不是很喜歡那些衣服?要不,我們把衣服拿下來,一起燒給她吧。」
史娟點點頭,覺得這做法不錯。
按照習俗,死者的這些日常用品都會在落葬的時候一起燒掉。生者總希望死者在陰間能過上好日子,不僅要帶上滿滿的錢,還要帶上他們生前慣用的、喜歡的東西。古代的帝王將相有豪華的陪葬品,到了現代,老百姓們也有自己的一套做法。
「這要燒起來,就大了。」鍾誠富提了個不算反對的反對意見。
他估摸著自己母親和馬嘉怡的父母都不了解那些衣服鞋帽和化妝品的價值。他自己其實也對這些東西不算了解,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馬嘉怡父母要是知道了那些東西的價錢,不會想著用那些遺物牟利,但總歸不會像現在這樣輕巧地說燒就燒。而那些東西,各種材質的都有,數量又多。這要是在火葬場還好說,現在他們用個小打火機,能不能把這些東西燒乾淨可就難說了。那些含有化學物質的各種化妝品,燃燒起來說不定還會引發危險。再加上這裡算是高檔小區,小區裡面肯定不讓燒,小區外面……
鍾誠富看看這四車道的柏油馬路,看看那些高大的行道樹和大冬天都保持著油綠的綠化帶,再看看那些做了裝飾的精美路燈,最後,看了眼路邊的消防栓。
這要燒起來,會被人報警嗎?
鍾誠富很現實地思考起來,心裡盼著馬嘉怡父母燒兩件衣服意思意思就算了,可千萬別燒太多東西了。
史娟和馬嘉怡父母就沒想那麼多了。
三個人直接往小區里走。
保安這次沒有攔他們。
鍾誠富只好跟上。
走了一段路,能看到那居民樓了,史娟下意識地仰頭看了眼馬嘉怡房子的陽台。
她一眼就發現陽台的光變了。那熟悉的光芒,是房子的夜間燈光模式。她頭一回見馬嘉怡操作的時候,還默默驚訝了一番,感嘆有錢人的生活享受。
是……黎大師他們……
史娟腳步一頓,下意識想到了黎雲,可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馬嘉怡的臉。
馬嘉怡穿著真絲睡衣,盤著頭髮,敷著面膜,坐在化妝檯前,精心地保養自己的皮膚。房間裡還會放舒緩的音樂。等到一曲結束,馬嘉怡也正好完成她的日常護膚工作。這時候,她會讓史娟端上一小杯紅酒。那一杯睡前酒喝完,她就會舒服地躺進史娟鋪好的被窩中,語音控制著室內燈光,讓臥室陷入絕對的黑暗。🌷🐙 ♪♟
史娟有些恍惚地回憶著,進入了樓內。
電梯直升上去,到了樓層,就打開門,讓電梯內外的人看到了彼此。
「怎麼了?」馬嘉怡的父母疑惑地問道。
史娟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鍾誠富內心冷哼一聲,悄悄對史娟說道:「他們肯定是趁著我們去買紙錢,做了布置了。你等會兒看他們怎麼說……」
黎雲沒等鍾誠富說完,就開口道:「我們準備下樓了。這裡沒什麼需要我們做的了。」
鍾誠富一愣。
馬嘉怡父母問道:「那嘉嘉……」
「看到你們之後,她就安息了。你們準備在哪兒燒紙錢?這邊十字路口嗎?」黎雲問道,不算巧妙地岔開了話題。
兩人木訥地點頭,又道:「我們還想把嘉嘉喜歡的那些衣服給她燒過去。」
牛海西瞧了眼黎雲的神色,接口道:「這就錯了。這些都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們就是燒掉了,也不可能讓你們女兒收到。你們買的是什麼紙錢?」他說著上前,看了看塑膠袋裡的紙錢,點點頭,「紙錢沒買錯。待會兒你們燒的時候我教你們。我們下去吧,先要選個地方。雖然都是在路口燒,但不同路口有不同講究。」
馬嘉怡父母頓時被牛海西的話吸引走了注意力,提起精神,學習了起來。
鍾誠富感覺有幾分古怪,看看牛海西,又看看黎雲和孔冬梅,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
史娟的神情仍舊是恍惚的。她看向黎雲,又不安地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她總覺得,門內有音樂聲傳出來。
這應該不可能。不管門內有沒有播放音樂,以這房子的隔音效果,她都不可能在門口聽到裡頭的聲音。
「走吧。」黎雲擋住了史娟的視線。
「黎大師,馬小姐她……」史娟想要說什麼,卻是忽然渾身一震。
她聽到了那房門內傳出的聲音。
「史娟,我的紅酒呢?人呢?」
如此清晰的聲音,如此平靜自然的語調,再加上那恰好中斷的音樂聲,就好像馬嘉怡正在屋內,剛好完成了護膚,從化妝間裡出來,沒看到廚房吧檯上的紅酒,然後,她隨口叫了一聲。
史娟緊張得顫抖起來。
「馬小姐已經安息了,可能是去投胎了,也可能會在酆都停留一陣。」黎雲的語氣是一種刻意的自然。
「黎大師,你剛才有聽到……」史娟的聲音拔高了,又自己掐斷了下半句話。
黎雲皺皺眉頭,表情有些僵硬,眼神也閃爍著。
他演技不好,史娟卻也不是專業的演員,現在的她更是無心去觀察黎雲的神色。
「聽到什麼?」黎雲移開視線。
「黎先生,你們一起下去嗎?快進來吧。」牛海西按著電梯的開門鍵,在裡面說了一句。
馬嘉怡的父母都望了過來。
「走吧。」黎雲說道。
史娟猶猶豫豫,卻是被鍾誠富一起拉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速度下落,也讓那房子變得越來越遙遠。
史娟神思不屬,等出了樓,忍不住回頭望了眼那陽台窗戶。
陽台的光又有了新變化。
光熄滅了。
就像是……
史娟打了個顫。
「你怎麼了?」黎雲問道。
史娟倉皇地看向黎雲。
鍾誠富立馬警惕地盯著黎雲。
「我看你精神不太好。你最近遇到太多事情了。現在,這些事情已經結束了,就不要多想了。人精神萎靡、精神緊張,就有可能吸引來髒東西。你要讓自己變得健康起來。」黎雲說道,又看了眼鍾誠富,「你兒子這樣就很好。」
鍾誠富扯扯嘴角,勉強露個笑。
「都,結束了嗎?」史娟問道。
「當然。」黎雲肯定地點頭。他的信心也傳遞到了史娟心中。
史娟的神情和身體都漸漸放鬆下來。
鍾誠富沒那麼快放下成見和警惕,但聽黎雲這樣說,他也只好閉上嘴,不再對著史娟嘀嘀咕咕。
一行人出了小區,由牛海西帶領著找到了一個路口。牛海西很有高人風範,說話也很有信服力,讓馬嘉怡父母對他言聽計從。
紙錢燃燒起來,火苗跳動,煙霧繚繞向上,隱入深色的夜空。
馬嘉怡的父母低低地哭泣著,訴說著他們對馬嘉怡的思念。
在黎雲的耳中,馬嘉怡父母的哭聲被拉遠了。他的視線追隨著那飄渺的煙霧,即使沒有轉頭,也能看到那煙霧飛往了他們身後的尚怡心苑。他耳邊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馬嘉怡沒有現出身形,黎雲卻知道她正陷入沉睡。她呼吸均勻,將那煙霧吸入又吐出。微不可查的陰氣在房內盤旋著,滲入房屋。
黎雲的視線從那房子中抽離,飛向更遠的地方。
他能捕捉到好多的心跳。每一條脈搏都象徵著一個人,每一次脈動都將他們的情緒傳遞到他身上。
黎雲很快就找到了目標。
奚翎還未入睡。一牆之隔的房間內,烏天盛睡得正酣,並不知道他母親還在和那些親戚商量著對付陳家的方案。
陳俊彥也沒有入睡,但他不是和陳家一大家子商量,而是和幾個親近的人討論著如何在他父親陳總面前表現。對於烏家的財產,他倒是不擔心被奚家搶了去,只是那財產落入陳家之後,有多少能被分配到他手裡,得看他這段時間的表現了。
還有一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沒睡著的人,那是烏經緯的助理。
他們這些烏經緯的下屬、員工,這段時間人心惶惶,也是徹夜難眠。有擔心老闆死後,他們工作著落的;也有覺得這是個機會,考慮著該押寶哪位新老闆的;再有便是這助理這種,盤算著自己能從中撈多少好處,並不在乎公司死活的。
鍾誠富那些荒誕的、充滿電視劇套路的陰謀論,才是現實的寫照。
這裡終究是屬於活人的陽間,鬼魂能輕而易舉地殺死活人,卻也需要按照活人的規則進行遊戲,還要看活人願不願意陪他們玩。
「好了。你們在這邊沒住處吧?幫你們訂個旅館,再訂個明天回家的機票吧。雖然馬小姐的遺體還沒領回來,但可以先立衣冠冢,這樣也好讓馬小姐在下面過得舒服,不當孤魂野鬼。」牛海西很有一套地哄著馬嘉怡父母。
中年夫妻連連點頭,幾乎要將牛海西奉為神仙了。
鍾誠富皺皺眉,沒說話,只看了眼史娟。
史娟出神地望著地上的灰燼,心中的焦躁恐懼好像都隨著剛才的紙錢,一起給燒光了。
「你們母子也在這邊住一晚嗎?」牛海西笑著問道。
「嗯。我們自己訂旅館吧。我媽之前就在這邊工作……」鍾誠富看了眼史娟。
史娟回過神,「哦。我……我給小順打個電話吧。她那邊應該有地方讓我們睡一晚。她應該從老家回來上班了。」
「也好。」鍾誠富想想,就順了史娟的意思。
一撥人分成了三路。
史娟看向黎雲。
「我另外有住處。」黎雲說道,讓史娟安心地離開了。
牛海西有些依依不捨。他可不是熱戀中的傻瓜情侶,和黎雲分開個一時半會兒的,就要死要活。他是擔心黎雲和孔冬梅接觸多了,將來踢開他,有事情直接去找孔冬梅了。
牛海西非常清楚,黎雲不喜歡他們這個圈的人,他自己在黎雲那兒的印象分堪堪過零分,這還是這些天他任勞任怨、又機靈能幹,才將負分給刷上去了。
和他不同,孔冬梅雖然也是這個圈子的人,但人家不僅有真本事,還不缺他那點看眼色的本領,品行更是可靠,不油滑、很正直,讓人很疑惑她到底是怎麼入行的。
牛海西是真不知道孔冬梅是如何入行的,只能在心中腹誹一下,就乖乖帶著馬嘉怡父母離開了。
「那位馬小姐,要怎麼處置?」孔冬梅站在空曠的路口,詢問黎雲。
黎雲嘆了一聲氣,「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很快就有答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