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很安靜,幾乎沒有幾個病人。
黎雲還是頭一回進私立醫院,對這種安靜很不適應。他仔細感覺了一下醫院的環境,吃驚地發現這醫院裡不僅沒什麼人,也沒有鬼。他在這裡完全感覺不到鬼的那種氣息。
以他超常的五感,目之所及,都沒見到一個鬼。
黎雲心頭疑惑,照著醫院的導覽圖,去了產科的病房。
產科病房的區域很大,可卻冷清得嚇人。
黎雲只覺得這環境有些古怪,比三院滿是鬼的環境更令人不適。
這裡有些像是那所廢棄的施恩高中,沒有人氣。
這可能是比鬼氣森森更令人感到不適的地方了。
黎雲一間病房、一間病房地找了過去,始終不見人。
他心中疑惑。
難道馬嘉怡被安排出院了?被烏經緯給安置到了其他地方?
仔細想想,這也不是不可能。
烏經緯提到了監控。他估計是二十四小時監控著馬嘉怡。而在這病房內部,醫院是不可能裝監控的。但烏經緯也不是不能私自安裝監控。
黎雲在不解中,將產科的其他病房都轉了一圈,還檢查了位於上一層的豪華套間病房。可他依然一無所獲。
馬嘉怡真的不在這家醫院。
難不成是他找錯了醫院?
黎雲站在窗邊,看著對面群繞環繞下的一棟棟小別墅。按牛海西所說,應該就是這家醫院了。只是牛海西的說法也未必準確。
黎雲轉身出了病房,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沒有人,醫生護士都不見蹤影,似乎都放假了。
黎雲看了眼辦公室的攝像頭,只好又去找監控室。他現在有點兒後悔沒有向尹士康學習鬼魂的技能了。三院裡的監控也不少,尹士康他們卻是暢通無阻,想「借」什麼「借」什麼,毫無阻礙。
黎雲在監控室里同樣沒見到人。監控都關閉了,根本沒有打開。
黎雲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過。
大概是私立醫院偷懶了吧。他這樣想著,又跑回到了產科的辦公室。
他將辦公室里的檔案櫃都翻了一遍,沒找到病歷資料。開了桌上的電腦後,那直接跳出來的登錄界面讓他束手無策。
黎雲這次羨慕起了鬼片裡的那些鬼魂。那些鬼好像就不會遇到這種麻煩。他們根本不會被這種簡簡單單的密碼給攔住。
黎雲想了想,在辦公桌上找了找。
他沒有像那些電視劇里演的那樣輕易找到記錄帳號、密碼的小紙條。
看來是不行了。
黎雲有些遺憾地關閉了電腦。
他慢吞吞地往外走,邊走邊思考該如何找到馬嘉怡。
或許可以跟蹤烏經緯看看。
他早該想到跟蹤烏經緯的。烏經緯不會去見馬嘉怡,可他一定保持著對馬嘉怡的關注,會有他安排的人盯著馬嘉怡。監控可以二十四小時不停歇地工作,但監控阻止不了馬嘉怡的行動。烏經緯必然是要安排一個人,防止馬嘉怡脫離監控範圍。
在醫院的話,有醫生護士盯著;不在醫院的話,就得另外有個人……
黎雲心頭一緊。
那對惡鬼母子是危險分子。醫生護士作為局外人,或許還能避免危險。可烏經緯要真的安排了人監視馬嘉怡,那個人的人身安全就難以保證了。
黎雲憂心忡忡,跨出了醫院大樓。
他得回去找易心商量一下,可能還要和牛海西說說看,想辦法儘快找到馬嘉怡。
雙腳輕飄飄地落地,黎雲正想要往外跑,就感覺到背後突然冒出來的寒意。
黎雲猛地回頭,看到的是高聳的醫院大樓。
醫院大樓其實不算高,只是黎雲貼著牆,這麼回頭一望,得高高仰起頭,才能看到樓頂和樓頂的半輪太陽。
黎雲馬上察覺到,他所感受到的巨大壓迫感並非來自於這棟水泥建築物。
有什麼東西被大樓當在後頭,卻散發出了更強烈、且混沌無比的氣息。
黎雲二話不說,就穿過了大樓的層層牆壁。
他眼前豁然開朗。★🎁 ➅➈𝐬𝒽𝕦χ.ℂσм 🐉♝
青山向兩邊延伸,延綿不絕。在它的環抱中,那一棟棟風格迥異又和諧融洽的別墅群像是母親懷抱中的孩子。只是「母親」並非人類,更像是狼、虎一類的猛獸,趴伏在地,而「孩子」也不是嬰兒,是一隻只爭搶著母獸**的幼崽。
黎雲沒有那種看小動物視頻的喜愛之情。他只覺得這些小獸面目猙獰,長相可怖,更像是……像是某些奇怪的昆蟲。
那種不太符合人類審美,讓人感到不舒服的怪異身體構造,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黎雲都不敢深呼吸,怕吸入奇怪的氣體,讓自己更加不舒服。
他往前跨了一步,就覺得那些東西回過頭,警惕地盯著自己。
黎雲止住了腳步。
他發現了這些別墅中的異常。
那種騷動,是屬於這些怪異的;但另有一種嘈雜,是屬於活人的。
騷動的焦點卻是那些屬於活人的嘈雜。
黎雲硬著頭皮,跑向了人聲傳來的方向。
傳出爭吵的是一棟樣式偏歐式的小別墅。
別墅的門敞開著,讓黎雲看到了裡面的紅木家具。
黎雲聽到了裡面的吵架聲。
「……你別在這兒發神經!我爸對你就是玩玩。你要生孩子就生,該你孩子的那份少不了,其他的你就別想了!」
尖利的女聲刺了出來。
黎雲皺眉,穿過玄關走廊,進入客廳,就看到了爭吵的人,還見到了穿著醫生護士制服和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員。
原來,醫院裡沒人,他們全到這兒來了。
只是這人數也不算多。不知道是因為過年的緣故,還是這裡的醫生護士本來就少。保安的人數都比白大褂的數量多。
那為數不多的幾位醫生護士圍著兩位老人。紅木家具的另一頭,還坐著年紀相仿的另一對老夫妻。
在兩對老夫妻後頭,洋洋灑灑好些人,年齡各不相一。而緊貼著兩對老夫妻的那兩人中,一個年輕女人叉腰站著,長指甲幾乎戳到對面女人的臉上。
黎雲的視線落在了那年輕女人身上。
年輕女人被保安包圍著。那架勢看起來不像是要保護她,更像是要隨時跳起來將她給制服。
黎雲視線下移,看向女人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咯噔一下。
他之前的猜測該被推翻了。
烏經緯的確是將馬嘉怡留在了醫院內,沒有另外安排地方,也沒另外找人監視。
只是她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從醫院的監視中跑了出來,跑到了這邊的別墅。
黎雲仔細打量這個女人,觀察了她的肚子很久,卻是一點兒都沒看出鬼的氣息。
他的心臟直直往下落。
這種情況,他以前碰到過一次。不,不該說是一次。他遇到過好幾個這樣的人,那些人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楊倉教堂。
那對惡鬼母子已經借屍還魂,搶了馬嘉怡的身體和馬嘉怡肚裡胎兒的身體了!
還是遲了。
黎雲有些懊惱。
「……我沒有撒謊。你可以去問問經緯。麗姐真的已經死了。就在除夕那天晚上,她出了意外。」「馬嘉怡」露出了惋惜之色,耐心地說道,「麗姐是幫經緯擋了災,也幫我肚子裡的孩子擋了災。太可憐了……但是,但是,她救了我、也救了這個孩子。我會像她一樣照顧你們姐弟……」
「馬嘉怡」話未說完,對面的女人就怒聲斥道:「我叫你閉嘴了!你別再編瞎話了!還照顧我們?你年紀比我都小呢!你就是我爸養著的小情人,肚裡揣了個野種,就想當我們家的女主人了?」
「馬嘉怡」低下了頭。
被白大褂們圍著的老太太突然一聲大喘氣,伸出枯槁的雙手,急切地問道:「阿麗,阿麗真的出事了?」
「外婆,你別聽她瞎說。」
「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阿麗過年的時候都沒來。每年過年她都來的。這都幾天了!阿麗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外婆……」
「我的女兒啊……哇……」
「好了、別哭了。🍓☯ 69Ŝнⓤ𝔁.ⓒᗝ𝐦 🍧🐊」一旁的老頭吃力地擺擺手,另一手還捂著心口,「打電話,打電話給經緯。」
「這有什麼好打電話的?明顯就是這個女人瞎說。她就是故意的。她還有精神病呢。對吧,這位醫生?胡醫生是吧?剛她就發病了,大家都看到了。」
胡醫生有些為難,「之前馬小姐的確是……」
「外婆、外公,你們看。爸也真是的。一把年紀,鬧出這種事情。」
一直說著話的女人轉過身,對那後頭圍了一圈的男女老少笑道:「讓阿姨、舅舅、叔叔你們看笑話了。」
那些人連忙擺手。
「這算什麼笑話啊。」
「男人嘛。老烏也就是一時犯錯。」
「你媽媽什麼人我們都知道的。怎麼會信這個?」
女人笑了笑,像是很滿意眾人的反應,又看向了「馬嘉怡」,不屑地哼了一聲。
她的目光很快從「馬嘉怡」身上移開了,對那些保安命令道:「你們還不快點把這女人趕走?真是的,每年收了我們這麼多錢,還讓人隨便闖進來。這裡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地方嗎?你這萬一讓人闖進了其他別墅……」她說到此,語氣多了怒意,「還不快點把人趕走!」
保安們面面相覷,看向了人群中的幾個西裝男人。
那幾人似乎是醫院的管理層,他們個個陪笑著,連忙指揮保安將「馬嘉怡」帶走。
「馬嘉怡」沒有反抗,那些保安也不敢用力,只是圍著「馬嘉怡」,跟著她往外挪動。
黎雲站在客廳和玄關的交界處,正對上了被簇擁的「馬嘉怡」。
「馬嘉怡」一直低著頭,毫無阻礙地穿過了黎雲的靈魂。
黎雲回頭,透過那些保安,能感覺到「馬嘉怡」肚裡胎兒的視線。
那胎兒一直隔著那一層肚皮看著他,穿過了他的身體後,還在「馬嘉怡」的體內靈活地轉了一圈,繼續隔著「馬嘉怡」的後背、脊柱,好奇地看著他。
黎雲回頭看了眼烏經緯的一大家子,微微皺眉。
烏經緯沒有將俞麗的死亡告訴他們嗎?還是僅僅瞞著老人,讓其他人也只好在老人們面前演戲?
但就他的感知來看,烏經緯那個女兒是毫不知情的。其他人心思各異,其中一些人或許已經聽聞到了風聲,卻是還沒確定。
黎雲想起烏經緯的那點齷齪心思,就生出厭煩了,也懶得理會烏經緯的這些家人。
他可不是來當居委會主任,給烏經緯家調解家庭問題的。
黎雲追上了已經出了門的「馬嘉怡」。
剛踏出別墅,他就感覺到附近房子裡傳出來的視線。
黎雲腳步一停。
那些房子裡頭都藏了東西。
黎雲能感覺到,他們都不是惡鬼,只是有些東西,也不像是鬼魂。
黎雲猶豫了幾秒,決定還是先解決那對惡鬼母子。
為了防止意外,他決定給白無常和易心分別打了電話。
這小小的山腳養老院裡居然藏了那麼多東西,黎雲覺得這不是好事。
黎雲邊走邊撥打電話,給白無常打去的電話響了「嘟嘟」兩聲,就中斷了。
黎雲一個扭身,警惕地看向身側。
他正好經過了一棟古色古香的小別墅,看著是蘇氏園林的風格,門口就矗立了一塊姿態嶙峋的假山石。
盯著他的東西蹲坐在那假山石上,外形似人非人,似狗非狗,也不像是貓科動物。那雙眼睛空洞洞的,只有兩個凹陷的眼窩。
黎雲頭皮發麻,後退一步,下意識就召喚了老闆的火焰。
熱氣籠罩了他,在他面前豎立了一道屏障。
那怪異的東西縮了縮頭,幾乎將拳頭大小的頭顱縮進胸腔內。它的四肢抓牢了那些石頭縫隙,呲牙咧嘴,做出威脅之態。
「這位小哥,別那麼緊張。」溫和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黎雲不敢放鬆警惕,只能快速瞄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注意力大半還在那怪物身上。
說話的是個年輕男人,趴在另一棟別墅的牆頭,看模樣應該是鬼,身上卻沒有鬼的氣息,反倒是悠然自得,如同一個普通人。
他笑嘻嘻地說道:「我們沒什麼惡意,你不要亂來,我們也不會亂來。」
「是啊是啊。」另一個聲音從他身上響起。
黎雲又快速瞄了一眼,卻沒看見那牆頭冒出另一個人來。他驚訝地看到那個笑嘻嘻的男人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了另一張臉。
不等黎雲反應過來,那腦袋又轉了回來。
「我們都是這邊別墅的住戶,可不是什麼惡鬼。」年輕男人意有所指,笑著說道。
「這些別墅……」黎雲脫口而出,又馬上住了口。
「有錢人嘛,錢多了,就會喜歡做些與眾不同的事情。我們這些、呃、算是人吧,也喜歡錢,畢竟有錢,什麼事都好辦。這邊是養老院,住的都是上年紀的。你知道的,那些個老人家,都很迷信的,都信這些。年輕的時候不信,上了年紀之後,也會漸漸信上那種東西。」年輕人說著,腦袋又是轉了半圈,頂著另一張臉,嬉皮笑臉地指了指那假山上的怪物。
怪物的頭重新伸了出來,衝著那兩張面孔的年輕人呲牙咧嘴,發出了不滿的咆哮聲。
黎雲能感知到年輕人的假話。或許有的人是主動尋找了這些東西,但這其中也必然有人是被這些東西給盯上,然後才不得不「供奉」他們。
就比如這假山上的怪物。
那年輕人對黎雲繼續說道:「哦,我可不是那種。我和你一樣,是普通的鬼呢。嗯,也不是完全普通。」他興致勃勃地說道:「你也看到了,我有兩張臉呢。我媽媽生我那會兒,大家都以為是生了個怪物。那個年代嘛,也不奇怪,那時候的人可不懂什麼連體嬰、什麼寄生顱病。我爸媽將我當個妖怪給淹死了。」
那年輕人訴說著這事情,一點兒也不悲傷。他腦袋又轉了一圈,換了張臉,繼續道:「他們後來心裡愧疚,找了個什麼師父,將我給挖了出來,用秘法給養大了。啊,身體肯定是死了,養大的是鬼呢。」
他說著,指了指別墅內,「他們現在住進養老院了,我也跟著被帶進來了。我可沒做過什麼壞事喔。我和那個惡鬼不一樣。」
「你們想要說什麼?」黎雲問道。
「就是剛剛這些啊。」年輕人依舊笑嘻嘻的,「就是告訴你,我們在這裡好多年了,日子過得都還行呢。新來的鄰居,都挺好相處的。這裡一直寧靜祥和。那個惡鬼,雖然在醫院那邊鬧出了很大動靜,還跑到養老院了,但她剛剛答應了,不會搬進來給我們帶來麻煩的。」
假山上的怪物緊盯著黎雲。
年輕人轉著頭,「你看起來好像想要搗亂呢。」
黎雲的周身突然竄起了火焰。
火光一閃而逝,阻擋不了黎雲的視線,更阻擋不了黎雲的聽覺。
他看到一團黑影哀嚎著,往遠處飛去。
以黎雲的眼力,之前也沒看到那黑影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又是怎麼襲擊自己的。
黎雲心頭狂跳。
他很確定,老闆的火焰是自己冒出來的,並非出於他的控制。
這莫非還是什麼被動技能?
黎雲不及多想,抬頭質問那年輕人:「你沒做什麼壞事,其他東西都沒做過壞事?剛才那是什麼東西?」
年輕人嬉笑著,「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果然。
黎雲心裡嘆了一聲。
如果都是這樣人畜無害的鬼魂,這山腳下怎麼會有那麼多陰森詭異的氣息?
黎雲心中堅定下來,看了眼黑屏的手機。
不僅僅是那對惡鬼母子,這裡的許多東西也要被清除掉才好。
※※※※※
烏亞男安撫了一眾親戚,也不管他們是真相信還是假相信,總是讓他們都口頭表達了支持。她再看自己的外婆外公,向幾位醫生確認了他們的身體狀況。
「兩位老人沒有大礙。最好還是做個詳細的檢查。醫院儀器都空著,現在去就能馬上做檢查。」
烏亞男和弟弟對視了一眼。
她弟弟站起身,「那我陪外婆外公他們去做檢查吧。」
「是要好好檢查。」
「我們也一起去看看吧。」
「是啊是啊,我們也不放心呢。」
一眾親戚七嘴八舌地表達著關心。
烏亞男也正好想要趕人,就乾脆笑著,讓醫院準備短駁車,將他們一大家子送去醫院。
「……爺爺奶奶就在這邊等著吧,別跟著辛苦跑了。」烏亞男又道。
她的爺爺奶奶笑著應好。
等人走了大半,剩下的烏經緯這邊的親戚也被烏亞男打發去了客房,她就一個人扶著爺爺奶奶回房間。
關上門,沒了外人,烏亞男的一張笑臉就沒了。
「爺爺,爸爸什麼都沒跟你說?」烏亞男不客氣地問道。
已經沒了頭髮的老頭摸著自己的光頭,搖搖頭,「你爸什麼都沒說。你媽除夕夜不來,你也知道的,就是你爸跟我們說的,衝到東西了,要避一避。除夕那天,你不也聽到了嗎?我們不是還一起去看了那些節目嗎?」
「之後呢?」烏亞男問道,「這兩天爸爸沒來過?」
「沒有呢。」
烏亞男眉頭緊鎖。
「你今天過來,是在外頭聽到什麼了?」
烏亞男沒回答。
她會大年初三又跑來看四位老人,當然是因為聽到了外頭的傳言。她前腳剛來,弟弟烏偉民後腳就到。姐弟倆都是獨自前來,沒帶家人。兩人互相打個照面,就猜出了對方和自己來意相同。
烏亞男不太信自己爺爺的回答。
她那個爸爸,百分百相信她媽媽俞麗,百分之八十地相信自己的親爹,百分之六十地信著自己的親娘。要是他們老烏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死絕了,她爸對她爺奶的信任還能再上升一些。至於對他們這對兒女的信任,那就值得商榷了。烏經緯一直覺得她結了婚,就向著丈夫,胳膊肘朝外拐,覺得她弟弟頭腦不夠好,耳根子還軟,做生意不行,很可能壞事。
烏亞男又問了幾句,卻是什麼都沒問出來。
不知道她弟弟之前有沒有從老爺子這邊問出話來。老爺子可不管她弟弟有沒有頭腦,只知道她弟弟是他們老烏家的種,還記著她媽媽分了家裡公司的事情——老爺子可沒有夫妻一起創業合該平分產業的想法,要不是他沒本事,她爸也不同意,他早就將她媽媽淨身出戶趕走了。
烏亞男放棄了,盤算起怎麼從弟弟那兒套到話。他們姐弟兩個倒是沒多大矛盾,只是她弟弟很容易跟著別人跑。可能聽老爺子講幾句,就防著她了。
烏亞男應付了兩位老人,就往外走。
她經過了洗手間,就順路拐了進去,關上了房門。
上完廁所,按了沖水按鈕,烏亞男站在洗手台前慢慢洗著手,擔心地思索著俞麗的事情。
她關掉了水龍頭,可水聲依舊不斷地傳出來。
烏亞男皺眉,將水龍頭開了又關。她突然注意到,水聲不是從洗手台傳出來的。
烏亞男抬頭看向鏡子。
鏡子裡倒映著她的臉。
她長得和俞麗不太像,更像烏經緯,又比烏經緯多了咄咄逼人的氣質。烏亞男知道,這是從小和她爺奶頂撞、抬槓,養出來的脾氣,長大後也改不了。她爸因為這,覺得她少了圓滑,也不適合談生意。
烏亞男轉過頭,看向了鏡子照不到的馬桶。
馬桶裡面不斷傳出水聲來,水順著馬桶壁流淌,將馬桶染成了紅色。
烏亞男有些驚訝。
她從來只見過那種藍汪汪的固體潔廁劑,還沒見過哪家產品是紅色的。
真是奇怪。
烏亞男有些厭惡這種粘稠的紅色,本能地感到不適。
她沒有近前察看的打算,直接走向了門口,準備和別墅里的保姆說一聲。不僅要修馬桶,還得換掉這種噁心的潔廁劑。
說來,除夕的時候來吃年夜飯,也沒見廁所馬桶用這種奇怪的潔廁劑。
烏亞男的手握住了門把手。
未上鎖的門沒有被扭開。
咔噠、咔噠。
洗手間裡,烏亞男扭動門把手的聲音和馬桶的流水聲交相呼應。
烏亞男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她轉過頭,再次看向馬桶。
馬桶像是堵塞了,那些紅色的水在馬桶內積聚,很快就漫了出來,落在了瓷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