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嚴殊沒再見到警察。
孫老師的案子似乎不需要他和呂子奇的證言了。
他們也提供不了什麼證言。
什麼鬼啊、鳳凰啊的,說出來都沒人信。
他們的年齡讓他們的這種說法變得更加不可信。
嚴殊和呂子奇私下裡倒是討論了好幾次。他們兩個經歷相同,完全是一對難兄難弟,一起經歷了這些糟心事。兩人原本就是好兄弟,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著相似的看法。這會兒一討論,兩人都覺得自己是被那鳳凰救了。
兩個大男生便突發奇想,按照那些驚悚片、鬼片的套路,摸索著進行調查。
嚴殊還不能出院,呂子奇已經出院,比嚴殊方便行事。他還真做了一點兒靠譜的調查,在瑤城圖書館裡面呆了大半天,艱難地讀了一些瑤城地方史。
網絡雖然便捷,但網絡能查到的資料實在有限。
圖書館才是積累了最多資料的地方。
尤其是地方史這種東西。
瑤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一些雞毛蒜皮的古時記錄,肯定是上不了教科書,也上不了大部頭的知名專著,瑤城本地雖然在做各種資料庫的工作,但還沒輪到地方史一類的古籍資料。本地記者對此似乎也不感興趣,做專題報導,多是報導建國後的內容,建國前的事情草草帶過。那些專家學者,好像也沒有專門研究瑤城地方史,還發表論文的。
嚴殊和呂子奇仔細盤算了一會兒,確認他們找不到已經成型的資料,也找不到老人家來問,那就只能自己翻閱一些古籍了。
在他們調查之前,兩人就討論出了一個猜想,所謂的調查,不過是要確認一些東西。
兩人原本覺得,這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就像是那些影視劇里的主角,隨便在圖書館裡翻翻書,就能找到線索了。
「你找到了嗎?」嚴殊躺病床上,詢問來探望他的呂子奇。
呂子奇苦著一張臉,「那書不能借出來。圖書館只給我借一個修訂複印本,還只能在他們的閱覽室看。原版的地方志拿不到。地圖也只能查到剛建國的時候,再遠的,那上面一個個框,都沒寫是什麼東西。」
「複印本也行啊。」嚴殊說道,「內容一樣不就行了。地圖找不到就算了。」
說是這樣說,但嚴殊仍感到可惜。
影視劇里人家直接拿一份古代地圖,和現代地圖一對比,畫個圈,就找到地方了,多方便啊。
呂子奇不由尷尬,「你是沒看到那本書,那都是古文啊,標點符號都不全。我看起來很吃力。字都是繁體的。還有異體字。」他零零碎碎抱怨了許多東西。這些東西都是他閱讀過程中碰到的難題。
也幸虧兩人現在是高中生,有一定知識積累,而且還每天都在做著訓練。早兩年或是晚兩年,他們要想看懂這些東西,都得從頭複習起來。
呂子奇成績一般般,語文課本上的古文還能看看,只有少數頭一次在文章中見到的字,不解其意,但多讀幾遍,總能猜出個大概。要說全文理解,就更容易了。何況,課本上的古文,都有標題、有背景注釋,那些大文豪妙筆生花,文采再如何華麗,全文主旨都給教材編寫委員會的老頭老太們直接提煉出來了,不用做分析題的話,要理解那點表面的意思,真沒多少難度。💢♣ 🐺👍
真正的古籍就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
地方志這樣的東西,呂子奇以前還從來沒接觸過。
他去圖書館詢問的時候,心中惴惴,那位服務台的工作人員聽完他的要求,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會借這種書的是真正的極少數。瑤城中,研究地方志的也只有寥寥數人。而瑤城的地方志,還沒到讓全國級大佬全心全意去研究的地步。這也是嚴殊和呂子奇找不到系統性資料的緣故。
呂子奇找不到參考,找不到老師,找不到任何注釋,只能抱著進高中後,語文老師讓買的古文字典,艱難地閱讀。
「你就不能直接找找看有沒有鳳凰兩個字?」嚴殊恨鐵不成鋼,覺得呂子奇犯傻。
「又沒有電子版的,我光靠眼睛掃,能找到啊?而且不一定是鳳凰。鳳凰還有好多名字呢。」呂子奇辯駁道。
這話也挺有道理。
嚴殊不說話了。
兩人相視沉默。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我是不想找了。你沒看到那書,我看得頭都暈了。」呂子奇抱怨道。
看天書,完全看不懂,那文字就和圖形也沒什麼差別了,看看就過了。可要認真閱讀一些一知半解的文章,那是真的得絞盡腦汁去思考。呂子奇看一會兒,就覺得自己大腦使用過度,承受不住了。
嚴殊也沒有好辦法。
讓他來做,他也不可能比呂子奇做得更好。
他們現在才發覺,學著影視劇里的主角進行調查不是那麼容易的。尤其是在一個歷史那麼悠久的國家,即使文字傳承沒有斷過,想閱讀百年前、千年前的古籍,總有方法,但那方法對於他們兩個資質平平的學生來說,也太難了。
「找到也沒什麼用啊。它已經救了我們了。老師……孫老師已經死了……她兒子也死了……」呂子奇低聲道。
嚴殊心裡知道呂子奇說的沒錯,卻有種不甘心在。他潛意識中,還有一種急躁的情緒。
「如果我們猜的是對的,瑤城真的有鳳凰庇佑,為什麼鳳凰只救了我們?孫老師那麼慘……」嚴殊說道。
「誰知道呢?你難道覺得你是主角命,從現在開始要獲得金手指了?」呂子奇看向嚴殊,驚奇道,「反正我們都得救了,兇手也沒了,已經夠了吧?」
呂子奇本身和這件事牽扯不深。最重要的是,除了最後被嚴殊帶著作死,來了場生死一線的冒險,他什麼怪事都沒看到。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對他來說和噩夢差不多。他沒有太多的真實感。
嚴殊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孫老師的鬼魂,還看到了很多次。
他不覺得自己是主角,正相反,他覺得自己是個倒霉催的死跑龍套的。看到鬼,被盯上,捲入事件,差點兒死掉……這完全是龍套命。就算是主角命,鬼片主角有幾個活到結尾的啊?
嚴殊低聲道:「還有個人呢。你記得吧?我們從電梯出來,走廊上那個開門的那個傢伙。」
嚴殊所說,是那個管家打扮的陌生男人。(-_-) ❻➈𝐒h𝓤𝓧.𝔠Ⓞ𝓜 (-_-)
呂子奇語氣勉強,「他可能也被鳳凰收拾了。」
嚴殊只是盯著呂子奇,看到他心裡發毛。
呂子奇現在也怕了起來。
要真有一條漏網之魚,他們很可能會再遇到危險。
「那萬一,我再看到鬼呢?」嚴殊又道。
呂子奇這時候才明白嚴殊的打算。
嚴殊想要找根大腿抱上。
呂子奇思考起來。
「而且我們被救了,這種,不是應該還願的嗎?」嚴殊耍賴般說道。
呂子奇哭笑不得,「要還願的嗎?」
「要的吧。」嚴殊不太肯定,「弄點貢品,總比什麼都不做好吧?我原來就想著找找看。反正,地圖搜下來,瑤城的寺廟裡面沒有鳳凰廟。」
「我找過了,找不到啊。」呂子奇無奈嘆氣。
他在圖書館找了些地圖,但真的找不到。
「可能不叫這名字。」
「也沒聽說哪家廟拜鳳凰。瑤城最有名的就是觀音廟,那裡面也沒有供奉鳳凰。」
「所以還是得找。」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行吧。」呂子奇放棄了,「你什麼時候出院啊?你到時候跟我到圖書館看看,看你能看下去不。」
那幾本書,真是將呂子奇折磨得夠嗆。
嚴殊也頭疼起來,「醫生說還要做檢查。我媽也不放心。」
兩人正說著,聽到了門口密集的腳步聲,還有熟悉的說話聲。
張毅豪的大腦袋很快探了進來,笑哈哈地看著嚴殊,「嚴殊,我們來探病了。」
他身後跟著班長馮曉,還有幾個和他們相熟的男同學。
孫老師的課代表楊慧慧走在最後面,臉色不太好看。
僅有的兩個女生拎著兩串五顏六色的千紙鶴,男生們則提著牛奶、水果。
嚴殊忙坐直身體,招呼幾人。
呂子奇起身,讓出位置,也指揮著人,將那些禮品放好。
「你沒事吧?」張毅豪大咧咧地問道,「什麼時候能出院啊?」
「快了吧。身體沒什麼。醫院裡好多要做的檢查。」嚴殊說道。
班長馮曉很煞風景地將一袋子作業考卷遞給了嚴殊。
張毅豪又是哈哈笑。
嚴殊只能苦著臉接過。
「我複印了筆記,也在裡面。老師們沒說讓你交這個作業。有些課上已經講解過了,我也複印了一份答案放在裡面了。」馮曉盡職盡責。
她複印的作業答案都是找班級里成績最好的那幾個,解題過程寫得跟標準答案差不多。有些還將老師課上講解的其他解題方法記錄下來。
嚴殊連連道謝。
「千紙鶴之前就買了材料,班級里女生折了一些……」馮曉接著道,神情黯然。
這本來是給孫老師準備的,還是嚴殊為了找藉口,提議馮曉這麼做的。
「我們在班會上商量了一下,這些先給你掛著,等你出院之後,我們一起送送孫老師,這些就給孫老師。」馮曉聲音低沉。
病房裡的氣氛變得壓抑。
雖然警察沒有找到屍體,也沒有大張旗鼓地到學校里公告此事,但流言蜚語傳播了一陣後,學生們都知道孫老師已經去世了,還很有可能是被她兒子給殺人棄屍了。
就是以前對孫老師很有怨言的張毅豪,這會兒也不笑了。
他還和孫老師的鬼魂打過照面,現在是有些提心弔膽,又有些唏噓感慨。
人死如燈滅,一切和孫老師有關的事情就此結束。
張毅豪和孫老師也沒有多少化不開的恩怨,那點小計較本來等著他畢業,就會結束,現在卻是以另一種方式,提前結束了。
嚴殊聽到了輕輕的吸氣聲。
他看向了人群後的楊慧慧。
作為孫老師的課代表,她是平日裡和孫老師接觸最多的學生了。她本身也是個好學生,學習成績不錯,上課態度認真。張毅豪那樣的學生會被孫老師訓斥,她卻沒經歷過那種事情,所以對於孫老師的印象還是偏好的。女孩子又本就容易多愁善感。想到以前常常見到的人,突然就沒了,她心裡就空落落的。
她還有些害怕。
孫老師不是死於疾病,不是死於意外,而是死於謀殺。
這件事也是全班,乃至於全校心中的一根刺。
很遙遠、很遙遠,遙遠到只在電視中看到的事情,突然就出現在了身邊。最親密的人對你舉起屠刀,你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可怕。
同時傳進學校的壞消息,還有嚴殊和呂子奇受到了襲擊。
要知道,本來應該是他們這群人去探望孫老師的。如果不是嚴殊和呂子奇目無紀律,自己先跑去探病,可能就是他們受到襲擊了。
楊慧慧心中後怕不已。
今天探病,她本來不用來的,卻是因此而特意來了一趟。
見到還好好的嚴殊和呂子奇,她心裡的害怕放下很多,轉念,對孫老師的死,多了幾分悲傷。
馮曉安慰地抱了抱楊慧慧的肩膀。
張毅豪不太適應這環境,乾咳一聲,轉移話題道:「你這病房不錯啊。單人間?只有你一個嗎?」
嚴殊點頭。
這是那天那兩個看起來職級很高的警察給他換的病房。
那個自稱是孫老師家親戚的陌生男人,自那以後,也再沒出現過。
嚴殊這時候才發覺,他一定要查出鳳凰的事情,其實還有幾分原因是和那個男人有關。
他直覺孫老師的事情還沒結束。
孫老師沒了,她兒子也沒了,但這件事背後可能還有幕後黑手。
嚴殊想到此,臉色不太好看。
「挺好的。」張毅豪點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倒是想問問孫老師的事情,但這場面,似乎不適合問這些。
反正孫老師肯定是沒了,應該沒事了吧?
張毅豪得過且過地想著。他媽都帶著他到觀音寺拜了好幾次了。知道這次的事情後,他媽還在觀音寺里給孫老師上了好幾炷香。
其他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近學校里最大的事情,就是孫老師被殺和嚴殊、呂子奇被襲擊。呂子奇已經返校,經歷過那些沒眼色的傢伙的多嘴詢問了。張毅豪都找他問過,他打了哈哈,給糊弄了過去,不敢提他和嚴殊忽然大穿越,從辦公樓走廊空降孫老師家的事情,也不敢提其他詭異的現象。
呂子奇覺得,這種事情說出來,要麼人家不信,要麼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在呂子奇那裡碰壁幾次,現在只有少數神經大條的還會來詢問,其他人都閉口不談了。
現在面對嚴殊這個病患,他們這些探病的同學中也沒有哪個不知道分寸。
張毅豪只能閒扯一些有的沒的。學校里沒什麼事情,網上有啊。網上三天兩頭就有新熱搜,明星八卦也是一個接一個。張毅豪只關注體育新聞,哪家隊換人了、晉級了、輸比賽了,隨便瞎扯扯,也將氣氛轉換了回來。
幾個男生逐漸忘記了探病的目的,嚴殊也是心情放鬆,和大家亂侃。
楊慧慧和馮曉站到了一邊。她情緒好了很多,偷偷擦掉眼淚,不再難過。
大家都高高興興,像是在學校的課間。
馮曉看到了門外走來的護士。
「你們幾個學生安靜點啊。這裡是醫院病房,病人都要靜養。」護士板著臉。
幾個大男生立刻閉嘴。
護士滿意地點點頭,「探病時間注意著啊,不要太長。」說完,護士轉身就走。
她差點兒和身旁一個男人撞上,下意識退了一步。
那男人抱歉地笑了笑,給護士讓開道。他沒有繼續往前走,沒有經過嚴殊的病房門前,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跟在了護士後面幾步。
他從護士身邊走過,直接出了走廊,卻沒有走遠。
拐進樓道里的應急樓梯間後,他就停住了。
「嘖……這時間居然有那麼多人。」牛海西不滿地說道,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張望了一眼走廊。
不多時,他等到一群學生模樣的男男女女經過。
他重整了一下儀容,擺出慣有的工作表情,出了應急樓梯,往病房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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