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高個子?」
少女輕聲重複著小花的話,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 ❻➈𝐬ĤùⓍ.¢όΜ ♕🎅
雖然沒見過這個人,可並不妨礙胡小北心生戒備。
「嗯,黑色蓑衣,跟宋叔叔的一樣。」
小花仔細回憶著剛才看到的東西,補充著細節。
正常蓑衣由草或棕毛編制而成,顏色更偏向於黃褐。
唯獨每年被選出面對泥龍王的排頭,會穿上從大排頭那一任傳下來的蓑衣。
據說這樣就能得到庇佑。
可惜,這庇佑不怎麼樣。
那件蓑衣浸透了十幾位排頭的血液,變得一片漆黑。
「排頭。」
胡小北輕聲嘀咕,握緊了手裡的短刀。
不同排頭的立場也不盡相同,如果心懷善意也就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露面。
來者不善。
「他一直站在門口沒動。」
小花探頭出去確認了一下,再次開口。
「這樣啊。」
胡小北將小花攬到身前,摸了摸她潮乎乎的小腦袋。
眼中的碧綠光芒一閃而過,少女悄悄喘了口氣。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有些懷疑小花的身份。
哪怕王錦和九姨都沒察覺出異常,可這孩子表現得太成熟了。
明明應該在上小學,可遇到這種事不僅沒有慌亂,還能盡力收集情報。
這太不正常了,簡直…簡直…
「嘶…簡直像傻仔一樣。」
想到這裡,胡小北愣了愣。
她突然發現,小花也是在惡意與殺機中成長起來的孩子。
可小花本身並不具備王錦那種恐怖的觀察力,她能走到今天這步…
「宋排頭把你教的很好。」
胡小北皺了皺眉,輕聲說著。
一個拋棄孩子的父親,卻願意教小花這麼多。
評價跟表現並不相符,顯然有一方的看法並不正確。
「宋叔叔很厲害的。」
小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縮到少女身後。
後者笑了笑,依舊站在原地。→
門口的蓑衣男不需要管,畢竟前院還有排頭靈位。
至於其他村民的安危胡小北毫不在意。
她只關心王錦有沒有遇到危險。
——
「二排頭…」
王錦眯著眼睛,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
他正在打量面前的黑蓑衣身影。
三四十歲,跟趙光明年紀相仿。
身材並不健碩,反而瘦的有些嚇人。
個子很高,一米八幾的王錦都要略微仰視。
如果身上沒穿蓑衣…跟手裡的竹竿有點像親兄弟。
拋開慘白的膚色,這男人五官還算說得過去,甚至濃眉大眼,頗有幾分正氣。
再加上二排頭是村外人,並非漁夫出身。
王錦也沒辦法憑藉外貌斷定這人是不是在說謊。
「在沒有陽光的地方呆這麼久,你的臉也會和我一樣蒼白的。」
「朋友,我只是太久沒見過活人有些激動,真沒有惡意。」
「想去什麼地方,我可以帶你過去。」
二排頭咧了咧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和善。
被二話不說揍了一頓以後,他對王錦的稱呼也從「小子」變成了「朋友」。
「別太緊張…」
二排頭一邊說一邊伸出手,試圖用這種方法表達善意。
叮——
白色光芒一閃,釘劍帶著風聲呼嘯而過。
精準地在二排頭掌心劃了道口子。
男人面色一僵,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抽回手掌,似乎是擔心王錦看到什麼。
將手掌藏到背後,二排頭面色陰冷了幾分。
他不顧身上的震爆彈,握住手中的竹竿,看著王錦冷聲開口。
「過分了。」
確實過分。
自己屢次三番忍讓,王錦依舊得寸進尺。
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火大。
「我也沒別的意思。」
年輕人輕輕搖頭,露出溫暖的笑容。
「這是我老家的一種…習俗。.•°¤*(¯`★´¯)*¤° 69𝔰𝓗𝔲𝓧.¢𝐨ᗰ °¤*(¯´★`¯)*¤°•.」
「歃血為盟聽過吧,跟那個差不多。」
王錦甩甩手,釘劍消失不見。
劍刃上沾染的液體滴進河水,化為無形。
剛才的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
「這樣啊,那我也…」
二排頭的面色緩和了幾分。
他先是一愣,隨即興奮地抬起被王錦削掉半截的竹竿,試圖也給他來上一下。
「你是外鄉人,用不著那個習俗。」
年輕人輕描淡寫地轉過頭,走到竹排另一側。
聽到這句話的二排頭面色明顯暗了暗,似乎想開口反駁。
「你在這做什麼?」
還沒等二排頭開口,王錦便晃了晃手裡的遙控器,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開口詢問。
「呼…」
二排頭平復了一下心情,用只剩下半截的竹竿撐著船,每撐一下還得換隻手。
「我其實是個廚師。」
「地下河的魚肉質鮮嫩,我偶爾會下來抓幾條。」
男人說得很慢很慢,像是一邊回憶一邊開口。
他的聲音渾濁嘶啞,在地下河中帶起了不小的回聲。
莫名有些詭異。
「還真不太像。」
王錦笑了笑。
「我以前挺胖的,後來瘦了下來。」
「倒不是說我做的飯不好吃,只是沒什麼胃口。」
二排頭緩緩說著。
「從地下河抓到的魚都是我親手料理。」
「明明大家都挺喜歡…我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剪斷我的回頭繩,讓我一直困在這個鬼地方。」
「十六年了,沒人找過我。」
「你是第一個。」
二排頭嘆了口氣,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落寞。
「十六年…沒想過其他辦法出去嗎?」
王錦挑挑眉毛,像是個友善的客人一樣順應對方的情緒,拋出話題。
「沒用的,你等會兒就知道了。」
「你還沒問我打算去哪。」
年輕人饒有興趣地看著二排頭。
「還能去哪?這裡只有那麼幾樣東西。」
「水,石塊,一個回不去家的排頭,還有那片怎麼都找不到出口的石林。」
「這地方簡直是個他媽的天然監獄,而我是唯一一個犯人…操。」
「我要是能出去,肯定把他們都殺了,一個不剩。。」
二排頭低聲罵著,像是被戳到痛處的野獸。
「冷靜點。」
王錦擺了擺手,開口勸說。
「村民可能也不是故意的,應該是某個調皮孩子的無心之舉。」
「他們都以為你死了,還給你立了相當不錯的牌位。」
「在最上方,很風光的。」
「屁!風光有個屁用?」
二排頭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他轉頭看著王錦。
「我還活著,還活著啊!」
「整整十六年,我都在吃那些破魚。」
「媽的,我感覺自己現在一說話都會有魚肉沫子飛出來。」
二排頭咬著牙,口中罵罵咧咧。
「現在表露出這些情緒…不覺得有些晚了嗎?」
王錦這次沒有附和,而是靜靜站在一邊,看著男人拙劣的表演。
他已經可以確定,這男人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從初次見面再到現在,王錦進行了三次試探。
第一次,劃傷對方手掌。
王錦想看看這男人血管里流的到底是什麼。
結果對方毫不猶豫地抽回了胳膊,並且開始虛張聲勢。
沒有過關。
第二次,王錦特意說出了「外鄉人」三個字。
二排頭確實是村外來的,而且很樂意承認這一點。
男人的表現也不太對,似乎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第三次…
一個在地下河裡關了十六年的人,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搶過王錦的回頭繩,不顧一切地爬上去。
可二排頭並沒有,反而在王錦點出十六年之後才表露出了憤怒的情緒。
滿是漏洞。
「說說你吧,為什麼到這來了?」
二排頭頓了頓,轉頭看著王錦,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如果別人在這裡,也許會覺得這一幕很奇怪。
明明幾分鐘前還在大打出手的兩個人,突然像是朋友一樣聊起了家常。
其實明眼人很輕鬆就能看出,單純是王錦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
握著韁繩的人安靜平和,韁繩另一頭的馬兒只會歡快地散步。
一旦王錦大聲呵斥,馬兒就只能不受控制的狂奔。
「我?」
年輕人笑了笑,開口回應。
「社區的,上面派我協調拆遷的事,有一兩個老人不願意走,就給我扔下來了。」
「這樣啊。」
二排頭緩緩點頭。
心中卻在瘋狂罵娘。
負責強制拆遷的都隨身帶霰彈槍,咄咄逼人,一出手就想要人命?
恐怖如斯。
「等等…你說花江村要拆了?」
二排頭愣了愣,抓住了王錦話里的重點。
「村子裡都沒什麼人了,當然要拆。」
「一群打漁的能做什麼貢獻?」
王錦攤攤手,開始比劃。
「給這些都改成廠房,那邊是發電機。」
「剛畢業大學生很缺工作的,一個月兩千塊都搶著來。」
「再加上提前分流搞出的亂子,就業壓力大啊…」
年輕人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又指了指腳下。
「你們這地方好,常年下雨,旁邊又是江。」
「到時候直接把污水排到井裡,還能吹噓我們江水乾淨。」
「單是這塊給老闆省下來的錢,都夠那些工人干一輩子。」
「咳咳,說多了說多了。」
「你…」
二排頭愣住了。
他一開始還覺得王錦是在胡說八道。
可聽完這小子說的…
哪怕自己十幾年不見天日,很多詞弄不明白。
可還是能察覺到,這些話背後是多少普通家庭的辛酸。
太他媽真實了。
怪不得被扔井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