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是聖母嗎?現在還講道德底線,不讓他們吃那玩意就得用罐頭餵他們!到最後車上的食物都吃光了怎麼辦?所有人跟著一起餓死嗎?要知道他們少吃一天飯,我們就能多活一天。」那名咒術師譏諷道。
周銘瞥了他一眼:「然後呢?你怎麼確定他們省下來的食物剛好能讓我們走出去?」
「我並不能確定,但這樣會提高我們的生存機率,你也說了,很簡單的數學計算。」咒術師的眼睛藏在那張撲克造型的面具背後,陰冷地注視著周銘。
眾人看到周銘表情冷漠,毫不畏懼,反而還發出一陣了冷笑。
「呵呵,是嗎?你說提高生存機率?如果是提高我們的生存機率,我倒是沒意見,但你現在把那幫奴隸排除在我們之外,那之後幾天再找不到出路呢?
「到時候,你是不是又要把付了錢的老闆排除到『我們』之外,來提高我們的生存機率?
「如果最後老闆用光了,是不是就要用我們了?那時,就是提高你自己的生存機率了吧。」
說完,周銘猛地拔出腰間的手槍,對準咒術師的臉。
「你說我說的對嗎!」周銘冷冰冰地質問道。
其他傭兵的身體做出本能反應,齊刷刷舉槍對準周銘,一下子十多個黑洞洞的槍口指在周銘身上。
「不要亂來!」毒蠍冷聲喝道。
遠處,沒有參與投票的司機和嚮導也齊齊朝這邊看來,局面頓時緊繃。
每個傭兵都把手指放在步槍的扳機上,肌肉時刻處於緊張狀態。
王思言也拿著刀對準周銘,嘴上和其他人一樣在說「冷靜點,不要亂來」,眼光卻一直在其他人身上亂瞄,著重觀察那些持槍人的手指。
此時此刻,這些傭兵和隱者的心情是很複雜的,一方面周銘把槍對準了同伴,這毫無疑問是不能容忍的舉動。
但另一方面,周銘說的話也深深觸動了他們,在這個石丘里沒有真正的同伴,每個人都只是其他人的儲備糧,現在他們可以把其他人當做儲備糧,那麼以後也可能被其他人當做儲備糧。
對周圍深邃的槍口,周銘視若無睹,雙眼盯著咒術師的雙眸,笑了一下,把槍放下。
「開個玩笑而已,只是想讓你們感受一下互相猜忌的感覺。」
「你什麼意思?」
毒蠍聽到周銘的話,絲毫沒有放鬆警惕,即使周銘已經把槍放下,他也沒有放棄用槍瞄準對方。
「如果你們縱容奴隸吃屍體,到最後我們就會演變成剛才那個樣子。一旦可以把同類當做食物,那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同伴了,所有人的同伴只有自己,團隊會分裂成個體,你們想讓這種事發生嗎?」
毒蠍把槍放下,瞅了旁邊的咒術師一眼,發現對方似乎沒有生氣,於是鬆了口氣,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我其實並不反對你們的想法,但整個實際實施的過程中有邏輯上的問題。」
「什麼邏輯上的問題?」毒蠍問道。
「也不能說是邏輯上的問題,應該說是對一個群體定義上的問題,正如你們想的那樣,那些屍體的確可以充當應急食物,但為什麼你們要給奴隸吃,而自己不吃呢?誰能告訴我為什麼?」
周銘環視一周,沒人說話。
於是他接著道:「因為你們沒把他們再當人看了,所以才允許他們做那種事,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一旦有了這個念頭,那麼潛意識裡他們也已經成了活著的食物。你們用這種方式去定義他們的身份,那你們自己的身份同樣會被其他人這樣定義,因為這個規則是所有人都默許的。」
周銘舉起手,指著咒術師:「他是最強的人,在他眼裡所有人都可以不是人。」
說完,周銘又指了指旁邊那些戴面具的隱者:「而在他們眼裡,我們這些拿著槍的傭兵可以不是人……同樣,我們的眼裡乘客可以不是人,乘客也可以把奴隸不當人。」
說到這裡,周銘停頓了一下:「同類相噬可以,但所有人的待遇至少要一致。」
「哈哈哈哈!可笑,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也去吃那玩意?」咒術師發出一陣蔑笑。
「我可沒這麼說,我支持把屍體丟掉,但如果你們不想丟,那我覺得必須大家一起分享。」周銘說。
一名隱者開口:「你瘋了。」
「我沒瘋,像你這樣被食用優先級靠後的人大概無法理解我剛才的話,但我想他們應該可以。」周銘轉頭望向四周沉思的僱傭兵,他們表情凝重,嚴肅地沉思著。
「看來我的話已經觸及到他們的靈魂了。」周銘微笑道,「要重新投票嗎?」
其他人抬頭看到周銘的微笑,心裡一陣哆嗦,感受到一股詭異的悚然。
毒蠍凝視著周銘的雙眼,最後說:「現在認為應該丟掉屍體的請舉手。」
這一次,很多人毫不猶豫地舉手了,雖然周銘知道這大概率並不是良心未泯,而是因為自身處於食物鏈下游的自保行為,但他的目的的的確確達成了。
最後負責去處理屍體的是周銘和其他人,當打開奴隸車廂時,一股人肉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屎尿的味道和腐爛的味道糅雜在一起,刺激著鼻腔內每個嗅覺細胞。
周銘差點因為生理反應嘔吐出來,但待在車廂里的奴隸卻木然地靜坐不動,他們有些人嘴巴邊已經一片血漬,幾個人圍一圈圍著一具屍體端坐,像是一群吞噬腐肉的鬣狗。
從他們身上周銘看到的人類的成分已經非常稀薄了,在他眼裡,這群人更像擁有人類智慧的野獸。
周銘適應了那噁心的氣味,他跳進車廂里,把那些屍體從人群中拖出來,一具具丟到外面,當他這麼做的過程中,有很多奴隸手足無措,有幾人想要上來阻止周銘,但卻沒敢。
他們眼看著周銘和其他人把所有屍體都丟下了車。
「人不能吃人,現在食物還很充足,我們沒必要這麼做。」周銘對他們說。
所有奴隸都安靜地望著周銘,表情深受震撼。
最後,有個男奴隸從人群中站出來,用沙啞乾澀的嗓音說:「食物吃光了怎麼辦。」
「即使那時我們吃的東西也還是一樣的。」周銘冷冷回道。
他的話是那麼理所當然,令人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