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輛卡車一路在戈壁灘上快速行駛,在空曠的沙漠上留下一長條飛揚的塵跡。
遠處,猙獰的石丘顯露出了它真實的面目,嶙峋的怪石和高聳的山岩遍布整個視野,三羊石丘像一道宏偉的峽谷,憑空在這片空曠的沙漠中長了出來。
只不過這道峽谷是分裂的,這裡被風化的石塊比其他正常的風蝕地貌更加誇張,讓人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感受到的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大自然為什麼會生出這種鬼地方?」的感覺。
腳下的貨車一陣震動,車子緩緩停了下來。
一直閉目養神的周銘睜開雙眼,看到其他人正陸陸續續的下車。
「怎麼停車了?」王思言蹙眉道。
「到石丘入口了,估計要在入口的地方紮營吧。」周銘起身道,「現在快黃昏了,沙鬼在夜晚出沒,夜晚光線不好,不適合行進,而且還有沙鬼攻擊,為了爭取這麼點時間進入石丘太不值得了,所以今晚應該住在這裡。」
「是這個道理。」王思言恍然大悟,跟著周銘下車,兩條大長腿互相摩擦了下,「靠,憋死我了!」
她私下尋覓了下,最終尋到一塊體積合適的岩石,指著對周銘說:「我去那方便一下,你幫我盯著別讓人跟過來。」
周銘點頭答應,目睹王思言一路小跑竄到石頭後面。
其他卡車上的人也陸續跳下車,孫恭帶著保鏢和咒術師,把車上的奴隸趕下車來。
那些衣衫襤褸的人被鐵鏈鎖著,像狗一樣被趕下車,然後在保鏢的驅使下開始搭建晚上露營的斗篷。
十輛卡車停靠的位置也十分講究,圍成了一個圈,那些帳篷就被圍在中央,周圍那些準備去三羊村談生意的人聚在一起嘰嘰喳喳,感慨三羊石丘的壯麗和危險,他們從容的樣子和旁邊侷促驚恐的奴隸們對比鮮明。
同樣是人,在不同的處境下,精神和心態都會產生難以逆轉,無法被自己操控的變化。
周銘邁步靠近那些衣著破爛的苦工,他們在搭帳篷,有男有女,頭髮油膩不堪,渾身散發著幾個月沒洗澡的惡臭,惡臭中混雜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尿騷味。
周銘光是聞著,就能想像出他們呆的車廂里是何種環境。
「夜晚的荒漠風很大,這樣可以擋風。」孫恭熱心地解釋道。
「他們之後會怎樣?」
「奧,他們啊,最後都會去礦山里挖礦,女的可能會被三羊村的男人買走,運氣好點的會有地主看上。」
「他們從哪裡來?」
「有人專門抓來賣給我們的,你覺得他們可憐?」
「是挺可憐的。」
「看來您見的還少,比他們可憐的人多了去了,像他們這樣的算命好的了。」孫恭嘆道。
周銘看孫恭滿臉認真,信誓旦旦的模樣,愈加好奇,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周先生,你是牆裡出來的人,可能不知道荒野是什麼樣子,荒野上最多的就是遊蕩者和劫掠者。
遊蕩者就是那些沒有力量的普通人,他們只能住在有管理者的鎮子裡,離了鎮子就只能像流亡的饑民那樣東逃西竄。
劫掠者就是那些隱者和咒術師,都是一群遲早都要瘋掉的人。
這些人在荒野上除了找人、殺人、搶東西,就不會做別的了。
哦,他們還會聚集更多和自己一樣的惡棍,在更大的地盤上找人、殺人、搶東西。」
孫恭沖正在搭帳篷的奴隸抬了抬下:「周先生,你不知道這幫人是從哪來的吧?猜猜看?」
周銘搖了搖頭:「不知道,你說吧。」
「荒野上。
他們原本都是住在荒野的人,這些人里沒一個是從牆裡來的,就算是最外面的第三堵牆,也沒人敢做拐賣人口這勾當,他們全都是住在荒野上,被荒野上的瘋子搶來的。
老的被殺掉,小的和年輕的會被帶到一些人口販子那裡,然後再被人口販子帶到我們這邊,由我們買下,再賣給精準的客戶。
掠奪者們之所以不殺他們,就是因為他們能換錢,如果沒有那幫人販子和我們,他們當場就死了。
所以說啊……某種意義上,像我們這樣的人已經救過他們了,至少還活著對吧?」孫恭叼著煙,帶著痞氣說道。
孫恭打量著身邊的周銘,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大概有數了。
周銘不知道這麼簡單的利益關係,就證明他並沒有在荒野上長時間生活過,也就是說他是牆內的人。
既然他是牆裡的人,又是咒術師,那身份就很容易確定了——他是有關部門的人。
能住在牆裡,又被咒力侵蝕如此嚴重的人,也只有有關部門的隱者,而且周銘還是一個剛剛加入有關部門不久的隱者,否則他不可能不知道荒野上掠奪者做事的規矩。
沒想到那個哭笑男竟然要他殺一個隱者,真是攤上大事了。
孫恭苦笑著搖了搖頭,恰好被周銘看見。
「孫哥你搖頭幹嘛?」
「沒事,就是感慨一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啊。」孫恭有感而發,他現在雖然站在這裡運這群奴隸,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那個哭笑面的奴隸呢?
周銘沉默地看著眼前忙碌的奴隸們,忽然又聽見身邊響起了平星月的聲音:
「這個世界脫軌了,你必須糾正它。」
那聲音幾乎貼著周銘的耳朵響起,轉頭看去,又是空無一人。
突然,周銘的膝蓋窩被踢了一腳,他腿一彎,本能的往旁邊躲閃。
他靈活地前跳,轉身向後瞄去,卻看到王思言怒容滿面地盯著他。
「怎、怎麼了?幹嘛打我!」周銘驚魂未定道。
「我讓你幫我看著,你看了沒?」王思言怒容滿面,「我剛提上褲子!繞過石頭就看見有個大叔在那尿尿,你知道我什麼心情嗎!」
王思言此刻的心情很難用言語形容,當她從大石頭後走出來時,在石頭背面撒尿的大叔被她嚇了一哆嗦,褲子灑濕了一半,雙方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而遠處負責望風的周銘,卻叉著腰在和司機聊天,全然不知道她那邊發生了什麼。
當時王思言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被辜負了。
她將美少女屁股的隱私安全交給周銘來守護,結果這傢伙竟然拋棄了這極其難得的信任,跑到帳篷這邊和司機侃大山。
她想周銘這輩子應該都不會有除了她以外的女性友人了,這傢伙不值得信賴,並且毫無責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