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抬起眼,黑水般死沉的眼眸里居然露出了詫異的光芒,他望著平星月,眼神複雜。
周銘注意到了對方的眼神,開口問道:「你看得到她?」
男人微微頷首點頭。
平星月也微笑著向對方輕點下巴致意,隨後來到周銘身邊,替他看起那本沾滿魚腥味的筆記。
「你是想知道我看不看得懂這些文字對吧?運氣不錯,我看得懂,這是一種宗教語言,我可以念給你聽。」
「星月姐你是萬能的嗎?」周銘打趣道。
他越來越相信平星月是個十分特殊的存在,她以幻象的形態展現在他面前,但卻有著屬於她自己的獨立部分,而那個部分很可能來自於真正的星月姐。
「好了,我要開始念了,就專挑一些我覺得有用的信息念吧,否則太多了。
咳咳!【我們來到了傳說中的百慕達三角,這本來是一個有虛構傳聞捏造的地方,但現在它已經變得真實存在了,有人從遺蹟里拿回了萬能藥,治好了自己的妻子……雖然萬能藥的咒力侵蝕很嚴重,但似乎它的咒力侵蝕並不會有負面影響……巴勒巴拉巴拉……】」
平星月用「巴拉巴拉巴拉」作為省略句,跳過了一頁。
「【傳聞這裡從古至今就有著一大片群島,因為隱藏在大三角的詭異迷霧中所以難以尋找,幾百年來島上都有居民,還有可怕的海盜出沒,這當然不是真的,但過於強大的傳聞會讓一片區域變成遺蹟,即使虛構的歷史也會呈真實的形態展現……巴拉巴拉】」
「【我收集了海盜的傳聞,還使用了……】」
平星月停頓了一下。
「文字有大片看不清的地方,雖然的確寫著字,但認真去看就是看不清,感覺寫的很清楚卻無法被辨識,大概是這個怪異空間的缺陷。」平星月說,「後面寫了海妖什麼的……這是你的筆記嗎?」
「是我寫的。」男人說。
平星月翻到筆記的扉頁,念出了男人的名字:「聖路易斯,很少見的名字。」
周銘:「所以是路易斯嗎?你好像頭腦清楚,可以輕鬆溝通,所以你知道這個地方是一個椅子上的怪異空間?」
「當然。」
「真少見,和星月姐你很像啊!」周銘驚嘆道。
平星月走過來輕輕敲了下周銘的腦袋:「笨蛋,真沒禮貌,問關鍵的吧。」
「這裡究竟是做什麼的?這個怪異空間的邏輯和機制究竟是怎樣的?」周銘問道。
「怪異空間?現在你們都這樣稱呼它了嗎?我們叫它鬼域。」聖路易斯說。
周銘扭頭看向平星月:「星月姐,看到了嗎?他還是有點不一樣的,雖然可以完美溝通,但他應該是一個規則內重置的自主思想。」
聖路易斯:「你在說什麼?」
「我是第幾個進來這裡的人?」
「你是第一個。」
「但我並不是第一個,應該有很多人都進來過。」
「不,或許他們都瘋了,只是你以為他們進來了。」
「那我持保守觀點,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你要讓我們幹什麼?這裡是船上,而你應該是個海盜,這是一艘海盜船,對吧?」
「跟我來。」
聖路易斯看了周銘一眼,從椅子上站起,打開緊閉的書房門,在搖晃中扶著牆往外走去。
周銘尾隨其後,警惕地觀察四周。
「不用這麼緊張,應對潛在的危機,最依賴應激反應,而不是警惕的態度,就和那本《咒術修煉筆記》上寫的一樣。」平星月優雅地說。
她像一個從容的偵探,在搖晃的走廊內如履平地。
周銘發現這艘船搖晃的節奏很單一,方向也很單一,很快他便適應了那種搖晃感,可以像在平地上走路那樣行走了。
他知道什麼時候船會往前傾斜,什麼時候又會往後傾斜……這不像是在海上,更像是在一個巨型搖籃上。
在前後晃蕩的走廊內行走,周銘覺得這艘船的格局令人感到無比熟悉,就仿佛……就仿佛他曾經來過這裡似的……這是一種思維的干擾嗎?
他們在船內東繞西拐,最後終於來到了外面,外面的海浪聲變得格外清晰,轟隆隆的海潮猶如雷聲。
踏上甲板,雨水劈頭蓋臉地從天上灌下,雨並不密集,但每一條雨線都像鐵水一般沉重,打在身上有著不同尋常的實感。
天上黑灰色的雲渦在旋轉著,噼里啪啦的雨聲中,海妖的歌聲更加清晰了,仔細聽,歌詞甚至好像還是他能聽懂的語言,是英文嗎?
等等!好像是中文!
周銘腦袋嗡的一聲,轉頭看向旁邊的船外,看到的卻是如寶劍般直插雲霄的礁石,海盜船的左右都是!
巨大如天柱的石柱如鉗子般死死夾住海盜船,只有船隻最下方接觸海面,承受浪濤的來回拍打,在礁石的固定下,它只能像搖籃一般前後晃動,這就是節奏和方向如此固定的原因了。
周銘側耳聽,剛才仿佛中文的歌聲又消失了。
「你要離開這裡吧?往那裡去就好了,那裡就是出口。」聖路易斯走到甲板邊緣,指向雨幕的深處。
前方是林立的石林,一些露出水面的礁石若有若先,剩餘便是一望無際的黑水,沒有天光的地方,海面以下都是黑的,起伏的大海猶如波動的黑色地毯一般可怕……沒人知道下面是什麼。
周銘看向對方所指的地方,突然說:「我能看看船尾嗎?」
「不信任我?跟我來吧。」
他們再次穿過長長的船艙,東拐西繞之後,又來到了船的另一頭,這邊的光線更岸,而且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海,根本沒有踏足的地方。
「如果你覺得這裡能出去的話,你從這裡跳下去,往那邊一直游,我也不介意。」聖路易斯說。
「……不,我相信你。」周銘如自言自語般說。
所有的怪異空間總是遵循一定機制,因為所有怪異背後都是故事,而故事的骨架便是劇情。
劇情是一條有方向的線,想要故事進行下去,只能按著線走。
你可以選擇不開始,但那樣就無法離開。